别人家小孩一出生，看到的是旋转的婴儿车玩具。哭是因为累了，困了，饿了。
我不一样，出生脚先碰到的是井水。黑灯瞎火的，我看到一个老人在井前。偷偷摸摸的，原来是我爷。想把我淹死来着，疯了吗这是。
“爸，先等等。霞舒说女孩长大了还能照应一下子弟，再说了，还有彩礼这些呢……”
中年男子匆匆赶到，看起来慌忙极了。两步并住一步，将我抱起。
三岁我就知道我家穷的叮当响了，不然怎么解释为啥我的尿不湿，拉了，湿了，干了，又拉了……
为啥我的母乳喝到嘴里咋变米汤了，原来是我妈跑了。真是跑的巧，还给我留个弟弟。完了，老天我说的我要非同凡响的人生，怎么给我个地狱模式。
那没办法了，出生了总不能塞回去。既来之则安之吧。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五岁的时候就和我奶去割猪草。那猪可真臭，还没猪圈高的年纪，踩着板凳也得给它喂饲料。诸如此类心酸事很多，就不一一举例了。
那弟弟长的胖嘟嘟的，眼睛被周围的白生生的肉挤到一起了，撒起泼来连我奶都抱不住。这孩子和我不一样，他怎么不吃米汤呢，从小被俺奶抱到别人家去吃百家奶。我见过他那小小的手拿着一个玩意，摇起来还会响。这是什么，没见过，听响声很好玩。我正沉迷于这种如银铃般的声音，突然“'滋”的一声，我头发，衣服打湿了。我用手去抹，黏糊糊的，放到鼻子前一闻。我知道这是啥了，我脸瞬间黑下来。我看着他两臀中间那个肉团，想着能不能把它撕下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我奶出现在我弟前面。“祖宝，恁咋又尿了……”
还好，我奶没怪我。她用粗糙的老手拿起尿裤，不过弟弟不太安分，在沙发上扭的根蛆一样。没办法，她只能用力的把纸尿裤套上。弟弟又哭了，尖锐的，震耳的。屋外又是一阵脚步声，不过发出脚步声的主人不太友好，显得脚步声都带上了穷凶极恶。
“干啥了，干啥了，这是……”
“咋，一个小孩都照顾不好，你们是吃干饭的吗。”
“别哭了！孙孙……”
嘶哑又浑厚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我背后瞬间炸毛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爷爷把一只好像爬满蜿蜒的手，伸向弟弟的右脸，。嘴里不停念叨着，像要做法的巫师。
“冷大，去收包谷米”
从来没觉得奶奶的声音这么好听过，我偷摸着跑出去了。
看着地上一大片的玉米粒，竟也觉得干劲十足了。听着屋内爷爷那如雷贯耳的大嗓门，和弟弟的尖锐哭声。但是我现在在门外，这些和我离得好远。
小小的光脚丫，踏遍整个前院。一只手拖着长长的尿素袋，一只手用力地把包谷往里塞。等手干红了，天也就黑了，尿液也在身上干了，还是有股难闻的味道。算了，待会要睡觉的时候再洗吧。
“包谷粒，你是个包谷粒～黄黄的包谷粒～
看着还没多少就要收完了，我太高兴了，唱起了歌。可干了的尿液重新流到我眼角，我用手向头上摸，尿液怎么融化了。完蛋，这是下雨了吧。我没办法，我往地里一扑，妄图用身躯遮住包谷粒。
“老天爷，俺求你不要下雨了啊”
我喊破声了，那雨还是下到了半夜。当然，我被奶奶打了一顿。我已经尽力在收包谷了，老天爷才该被打。
我从来不知道我还有个爸，只知道有个黑黑的，矮矮的男人偶尔会来我家撒泼。
直到他回来的时候，会捏着冷祖宝的脸蛋说“呀，儿子。老子一看你就有出息，长大了要记得我把你养大的……”听他这么讲，这人好像是我爸。原来我也有爸呀，那他回来是不是我的日子就好过一点呢。越想越对这个爸爸抱期待。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终于要到上小学的年纪。我看着同村的好朋友玲玲一天天长大，新衣服换了一件又一件。可是最近她一直都怪怪的，跑去她家附近也不见人影。同她说的话，也越来越少。她好像不爱搭理我了，这可怎么行，这是我唯一的朋友。
终于夕阳染红村庄，我在那条小路上等她。我见她背着书包来了，连忙跑上去。
急忙地问到“你咋了，玲玲。我怎么一直找不到你，你又为什么不和我说话了。
你不要嫌弃我好不好，咋俩明明还是朋友的”
我脸上迫切需要一个答案的表情不像作假
她终于开口说话
“哎呀，你别拽着我。俺妈说你不好，再说了。你和村里其他人都不一样，为什么他们去上学了，你不去呢。”
“我……”
我答不出来，家里没有钱。我不想她看不起我，不和我玩。我跑了，沿着那条小路跑回家。
我如此浓烈的觉得推开家里的木门，上面的污迹，
门顶的蜘蛛，木材散发出岁月的腐味，是那样的恶心。门里的人更是恶心。
“你去哪了？你奶说找不见你”
苍老的声音缓缓道来。生气了吗？还是没生气，还是要怪我。那声音就那么老，我控制不住的腿抖。不敢进门，又不得不进门。我看见爷爷坐在木凳上。
“我家养你，不是叫你享福的。你知道猪都饿好久了吗。要是那几头猪饿死了，我拿去喂祖宝，都没你的份。……”
他讲的絮絮叨叨的，却叫人不得不听进去。我明明看见他开始拿烤火钳了，可我就是愣在原地。意料中的疼痛将我击垮，我跪了下来。我应该跑的，跑了又得回来。此局无解。
终归是老人，打了几下过过瘾，就哼哧哼哧的喘气了。外面天已经黑了下来，看不见周围任何事物，像要把屋里的人吞吃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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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奶奶还有弟弟挤在一张小床上。我酝酿了很久，试探地出声道“奶，你说村里的人怎么都去读小学了”像是触犯了什么禁忌似的，奶奶条件反射地大声说道
“你可别想，就呆在家里干活好了。”
“这话可别给你爷和你爸说，不得把你打死”
我沉默了，第一次心中如此翻腾。转过身，想流眼泪，又怕发出声音让她听见。我开始幻想上学的生活，还有友好的同学。越想越不得劲，干脆咬着手臂哭好了。
过了很久，我以为奶奶睡着了。但她却出声说
“俺明天可以帮你问问上学的事”
得到一个有希望的答复后，我松开手臂，盖紧了被子。安心的等待明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