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于喻，以及下午突然的告白，但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去想这件事，一向睡眠质量还可以的江意直接失眠了，上铺的于喻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于喻只在自己回寝室的时候打了个招呼，然后很快就上床了，现在在床上翻来覆去，江意能听见床板的声音。

    其实仔细回想于喻说喜欢自己的时候江意还是很开心的，毕竟这是江意第一次感觉到有人为自己用心，于喻至少准备了几个星期，中间还有各种若有若无的试探和心理准备。

    而且没记错的话于喻说自己没有表白的经验，这是她的第一次表白就被自己拒绝了，江意想如果不是高中，如果两个人的差距没有那么大，都是很平凡很普通的人，自己可能会认真思考和于喻在一起，因为和于喻在一起很快乐，就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快乐，很纯粹也很简单。

    于喻还在翻身，她失眠了也很正常，江意伸手轻轻敲了一下床板，示意于喻安静一点，于喻立马就不翻身了，江意也在安静中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于喻已经走了，这还是于喻第一次没有和自己一起买早饭，江意走在路上，看着身边空荡荡的没有人，都有点不适应了。

    江意到教室的时候于喻正趴在桌上补觉，两个人一直到放学都没有再讲一句话。

    因为江意不知道讲什么，觉得讲什么自己都不满意，讲什么都是一片徒劳。

    到家的时候江意直接躺在了床上，在公交车上又思考了一路昨天于喻的告白，江意脑海中不断重复于喻讲这几句话的表情动作和语气，心累到她回到家不想写作业。

    但还是坐到书桌旁边拿出作业，写了一会又想起自己先前答应过于喻让她中午来自己家吃饭，下午自习，不过被自己拒绝过后于喻应该不会再来了。

    江意发现自己怎么样都静不下心写作业，于是上网搜索：如何让别人不喜欢自己

    网页显示了一堆做法。

    第一个是改变自己的行为适应对方的反感点。江意做不出变得粘人或者无理取闹，感觉像人格分裂。又往下划，百度说需要表现消极，江意想自己表现的还不够消极吗，看了一圈觉得自己符合大部分让人讨厌的标准，那么于喻应该讨厌自己啊，怎么会喜欢自己。

    感觉百度的建议没有可行性，江意放下手机，又开始写作业，努力屏蔽一切外部的干扰。

    江意磕磕绊绊的做完数学作业，开始写英语试卷，英语完形填空是一个小故事，最后一句说现在我终于明白应该理智的面对别人的情感，而不是一味逃避。

    江意匆忙写完合上试卷，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很凌乱，趴在桌上准备睡一会，眼前一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来有关于喻的很多事，两个人第一次的相见，海边的奔跑，还有于喻为自己整理礼服的耐心。

    自己并不排斥与于喻的接触，内心甚至在叫嚣希望能够更近一点，说明自己其实是喜欢于喻的吧。

    江意见睡不着，反而有着去接受于喻告白的冲动，当即爬起来，用手搓搓脸，决定去小区的公园里遛弯，看大自然能不能疏解自己的情绪，实在不行只能打电话给姜挽疏了，让姜挽疏帮自己分担一部分压力，虽然江意觉得姜挽疏会很热衷于帮助自己。

    刚打开手机，就是姜挽疏的消息，姜挽疏给她发了一张截图，看格式像是小红书，有一个博主叫平城学校表白墙波特。

    什么表白墙会开在小红书，江意以为表白墙这种东西只在言情小说里会出现，而且只有□□空间版，那种女主在上面被匿名表白，侧面体现女主的受欢迎。

    表白墙发了一张图片，是运动会上她和于喻还有江意两个人的合影，两个人都没有看镜头，江意低头，于喻侧着头在笑，头发在风中飘荡，倒很像青春校园文里明媚的女主，连发丝都展现着青春和自由。

    这应该是学校专门摄影的同学专拍的，江意推测了一下两个人应该是站在一起等班级表演结束。

    这个帖子已经有几千赞了，下面还有学生的留言，姜挽疏一一发送给了江意，有同学发出两个人的全身照，还有人发两个人其他的照片，并且评论是二中的两个美女，也有人发自己的合照，并道这两个人都不需要p，原相机就很美，更有甚者发两个人的具体班级，说自己和于喻不仅长得好看，学习成绩也很好，并有知情人士说出了江意的初中。

    江意不喜欢自己被别人讨论，不过见评论区的人没有恶意也只好作罢，给姜挽疏回复了一个无语的表情，又点开自己和于喻的合照，把两个人放大看。

    别的不说，拍出来还是挺好看的，自己和于喻看起来挺配的。

    划着一张张图片江意开始沉浸地欣赏两人的脸，不过还记得自己要去小公园的事情，一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半了，于喻早已经下课了，可能她已经走了，于是拿起钥匙和手机就出门，没想到刚出门就看到于喻就蹲在两层楼中间的平台处，背对着她打电话，道：“我真的很难过啊，她直接拒绝了我，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江意听得断断续续的，感觉于喻马上就要哭了，而且听别人打电话很不好。

    不过自己只是无意路过，江意故意把开门的声响搞得大一点，希望于喻能注意到。

    听到声响于喻迅速挂了电话，站起来转向江意，一言不发，两个人就这么一个楼上一个楼下中间隔了一个楼梯对视。于喻的鼻头和眼眶都红红的，想都不用想江意也知道于喻是哭了。

    气氛很尴尬，两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于喻又勇敢了一回，道：“你可以再认真考虑一下我的告白吗，我没有开玩笑，我真的很喜欢你。”

    见对方仍如此执着，江意也不忍放重话，叹了口气，道：“你是不是哭了。”

    于喻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嘴硬道：“没有，我眼睛进灰尘了。”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江意轻轻把门合上，问道。这是她最好奇的一个问题，于喻究竟为什么会喜欢她，和于喻相比，自己可以是相形见绌。

    “我也不知道，喜欢这个感觉就很奇怪，我一开始也在想是不是我搞错了什么，我为什么会对一个女生产生喜欢这种情感，我一开始并不在意，以为只是一时的，但是到后面我发现这个情感它蔓延了，我会不由自主的关注一切和你有关的事物，会想和你待在一起，借着同性或者朋友的名义满足我卑劣的欲望，我会嫉妒那些给你表白的男生，为什么他们的喜欢可以告诉你，我的喜欢却不敢被任何人发现。”于喻喃喃道，又道：“不是哪里让我喜欢，我喜欢你的全部。”

    江意被这一番剖心直白的话震住了，原来这种奇怪的感觉叫喜欢，江意不禁细想，自己是否也产生过这种情感。

    答案是肯定的，不过是江意不愿意挖掘和承认罢了。

    于喻见江意不说话，以为她肯定不会接受自己了，于是把自己想说的话一股脑全说了：“我那个晚上说的暗恋对象就是你，我不敢表白的也是你，还有我买礼物都是以你为原型的，就算你不接受我的表白，你可以接受这两本书吗，就当我向你道歉，我不想和你绝交，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吗，无论你喜不喜欢我，你可以给我一个确切的答复吗，我不想再在这种莫名的欣喜和失意中打转了。”于喻都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紧张到讲出来的话都是支离破碎的。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直接从包了掏出两本书，放在楼梯上，然后郑重的说了一句对不起，浪费了你那么多时间，然后就准备下楼。

    江意还沉浸在于喻一长串的话中，原来那就叫喜欢，见于喻准备走，急忙叫住她：“你并不卑劣，也不需要和我道歉，因为我发现我也喜欢你。”

    于喻本来都下了几级台阶，又跑上来，看着江意，道：“什么？”

    江意也看向于喻，这双漂亮的狐狸眼自己曾在梦中描绘过无数次，正声道：“当你在说要和谁表白的时候我也很嫉妒那个人，他和我这么像，为什么他能和你在一起，我就只能看着你和他在一起，我这个人很糟糕，脾气性格都不好，和你也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我觉得我不配和你在一起，但我又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江意的声音小下去，这几句喜欢在她看来很难说出口，但也是这个谁都不敢说出口的喜欢，困住了她和于喻两个人。

    “你要想好，我远比你想象的要糟糕，你能够接受吗？”江意问，于喻看到的只是自己的表面，和自己交情深一点的都能够看到自己的这一面，但她还有很多事情是于喻看不到的，这代表这些事情会像一个地雷一样，随时有爆炸的风险。

    “我也远比你想象的更能接受和适应未知。”于喻道。

    “我也愿意陪你成为自由的灵魂——越狱。”

    于喻先是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江意，随后拿起搁置在台阶上的两本书跑上去递给江意，动作倒是中规中矩，看不出任何表白成功的激动，于喻看着江意喃喃道：“我都不敢相信你居然答应我了，我难以言说我的开心。”眼睛亮晶晶的，江意能够读懂她平静表面下早已经波涛汹涌的惊喜，惊喜也如波浪一般席卷了自己。

    于喻就定定的站在江意面前，什么也不做，就这样过了几秒她抱住了江意，很用力，江意被推的往后踉跄几步，抵在了门板上，笑道：“你这是做什么。”于喻没说话，像只小狗一样蹭着江意的脖颈，头发丝擦着皮肤，江意能问到于喻头上洗发水的香味，很浓，但是像酒精一样麻痹了她，让她只想沉溺于这一刻。

    江意觉得痒，想推开于喻，轻轻的碰了碰于喻，没推动，楼上传来了关门声和脚步声，江意慌乱道：“先放开，楼上有人。”

    待于喻依依不舍的放开江意，江意立即把于喻拉进了自己家，嗔怪不就是自己答应了表白吗，有什么好激动的，于喻还没有从巨大的兴奋中回过神来，傻傻的站在玄关处，想跟着江意走进去才发现自己忘记了换鞋，手忙脚乱搞好后人也渐渐平静下来。

    屋子里还是拉着窗帘，和自己先前来一样，没有变化，整个房间里的光源只有开着的灯和透过窗帘的几缕阳光。

    江意淡淡道：“我觉得我们需要规划一下在一起之后的生活。”

    江意没有谈过恋爱，自然也不知道恋爱应该干什么，情侣和朋友之间有什么区别，她本以为于喻看上去是个经验丰富的，即使没有谈过恋爱，至少也得见过猪跑，看别人谈过吧，没想到于喻掰着手指道：“我也不知道。”

    合着两个人开始谈恋爱了却没人知道这个恋爱怎么谈，那谈什么恋爱。

    不过于喻给出了建设性的答案道：“我们可以探索一下情侣应该怎么谈恋爱，比如从观察别人开始。”

    江意忍着不给新女友翻白眼，冷漠道：“那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做你女朋友，万一之后我们表现得像朋友，那你花这么大力气表白不就都白费了吗？”虽说白费，江意觉得自己拿到了两本书也不算白费，反正两个人可以一起研究这本书，这变成了于喻大费周章表白的第一个好处。

    “我们可以从一些日常的做起，比如交换信息加深对对方的了解，还有一些亲密的事情，比如牵手和接吻。”

    一想到比较亲密的事情江意就感到鸡皮疙瘩起来了，她下意识的排斥亲密关系，以及把恋爱当作任务去完成。

    不过于喻既然提到了就说明每个人恋爱可能都要做这几件事，江意压下内心的疑问，换了个话题说：“我们要怎么对外说明这段关系？”这也是令江意困惑的点，万一被人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江意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像她这样好面子的人，哪怕是跌落泥潭也要堪堪维持表面的体面。

    “你之前出去想干吗？”于喻避重就轻的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可能她心里也没底，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恋爱，有些事自己不知道，于喻可能也不知道。

    “想出去散步。”江意答道，本想散步清醒一下，没想到遇到了于喻，还头脑一热的答应了表白，明明这件事不在自己的规划内，做了这件事使江意一时感到压力和负罪感，但是又有隐隐的快感，像是报复成功后的喜悦与疯狂。

    江意不敢再多想，心里反而有种不详的感觉，也在心底扎根。

    “我只是刚好想爬下楼梯锻炼一下，刚好在平台接到了电话，我决定没有故意堵你的意思。”于喻想起自己在楼梯间打电话不知道被江意听去了多少，现在一想感觉有点丢人，立马就颠倒黑白开始狡辩，又很快的转移了话题，道：“在学校里表现的和之前一样吧，放心，没人会把我们两个当情侣的，我们的举止可能还没有两个关系好的女同学亲密。”

    好像也是，姜挽疏告诉她她在寝室里面六个人混熟了，一颗苹果都能六个人每个人咬一口，还能睡到互相的床上去，女生之间的亲密反而更不容易被发现，哪怕被发现了也能一瞬间找好各种各样的理由。

    根据学校的宣传，早恋是会影响学习成绩的，初中的时候有考上top2的学姐来做讲座，讲到后面开始告诫同学们不要早恋，早恋会影响成绩，当初江意在底下写作业，这句话就轻飘飘的进入她的左耳再轻飘飘的出去，底下的同学也是哄堂大笑，似乎没有人把早恋当回事。今天突然就想起了这句话，没想到是自己就要早恋了。

    于喻倒是觉得成绩构不成威胁，按照两个人的性格，理性大于感性，江意是属于一开始学习写作业就忘我的人，压根不会记得旁边还坐了一个女朋友，于喻自己也觉得能够把握好度，保证不会干扰两个人的成绩。

    江意心里还是很担心，担心两个人万一高考完去了不同的城市怎么办，忧虑两个人会不会分手，万一自己在这场感情中感性大于理性，反而深陷其中了怎么办。

    “不用考虑这么多，走一步看一步吧，船到桥头自然直，会有方法的。”在听完江意的担忧后于喻安慰道。江意也定了心神，既然要谈那就谈吧，是细水长流还是轰轰烈烈，都是属于自己独一份的恋爱。

    两个人相处的方式还没有从之前改变过来，江意觉得情侣和朋友之间的划定很模糊，特别是在女同性恋上，感觉自己和江意相处的方式没有特别的变化，自己在那个中午和于喻吃完午饭后就开始写作业，然后快到晚上了于喻回家，唯一不同的是江意把于喻送到了大门，两个人在分别之际给了对方一个拥抱，于喻抱了好一会，最后才用脸颊贴贴江意的侧脸，说风太大了，让江意赶紧回去。

    然后于喻笑嘻嘻的挥手说明天见就上车了。

    十月份，晚上六点天已经黑了，风有点大，江意披了一件秋季的棒球服校服外套还是感到风顺着领口吹进来，她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今天答应了于喻的表白，觉得自己跨出了第一步，跨向自由的第一步。

    开始这段关系也没什么不好，江意之前一直在想万一那个人不喜欢于喻，只有于喻单方面喜欢对方，后来那个人因为于喻的表白喜欢上于喻，其实是一个很奇怪的过程，总有一个人好像迁就了，有点被迫的，两个人在一起了。

    后来发现那个人就是自己，自己对于喻的情感停留在淡淡的喜欢，没有那种爱的疯狂，只是很恰好的喜欢于喻，是她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悄无声息的喜欢。

    江意对任何人的感情都是淡薄的，两个人互相喜欢，其实很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