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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走天堂路

    “若是真如姑娘说的那样,这吊死鬼,我们大抵知道是谁了。”

    十年前,长乐村有一户富裕人家,血亲长辈早逝,家境失落。

    只留下兄弟三人,老大十六,老二十二,幺弟十岁。

    家中无长亲,长兄生如父。

    大哥何陵年轻体壮,无奈放下圣贤书,弃锦衣着粗褐去城里做工养活两个弟弟。

    两个弟弟也体谅哥哥,平日认真温书,干些养鸡养鸭的轻省农活,兄友弟恭日子倒是一天比一天好。

    就这样过去五年,老大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又与邻家女儿两情相悦,几次想提亲。

    可考虑到两个弟弟功课优异,深受私塾夫子夸赞,说他日定金榜题名。

    何陵因家变弃学本就遗憾,不想拂弟弟们的兴致,也盼望他们出人头地,告慰何家先祖先宗。

    再者,何陵深知自家情况,秀莲过来只能受苦,便打消提亲念头。

    一日,何陵做工归家,在长街上看见兴财赌坊飞出一人,手舞足蹈兴高采烈。

    听旁人人议论,方知那人本是一般出身,却是天生赌神。

    这些日子逢赌必赢,赌桌上建高楼也是人间可遇不可求的喜事。

    何陵心思一动,他日日做工,也是建高楼,可建的都是人家的。

    风吹日晒只分得碎银几两,供养弟弟交束脩,拿出向秀莲家提亲的彩礼实在不是这一朝一夕能做到。

    可红颜易老,女子难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前些日,秀莲就跟他哭诉双亲烦她不落家,说不管如何年底必要结交亲家。

    他本想狠心让秀莲另觅姻缘,自己不耽误她。

    可是话到嘴边,几番吞吐还是硬生生咽了下去,说他会想办法,三书六礼定不会少。

    回家后,何陵见何进正在圈舍忙碌,见他回来喊了声大哥,他应了便同二弟说起赌坊赌神。

    二弟看出他心思动摇,连忙制止说这非正道,赌坊里建高楼易,可下地狱更是常态,让何陵三思。

    何陵何尝不知这道理,他说起秀莲的事。

    二弟却说秀莲家长辈眼高手低,不过农家女要求如此多,又说起隔壁村有女名彩英,贤良淑德还不用聘礼。

    听二弟贬损秀莲本就心有隐火,偏偏他还颠倒黑白说那残女彩英贤良淑德。

    刚想发作见幺弟入门,不想影响手足情,只能暗自心寒。

    晚间何陵又和幺弟说起此事,何陵本以为幺弟的反应大概同二弟一样。

    可是幺弟说了赌钱风险,但愧疚自己和二哥拖累哥哥至今无法完婚。

    家中的开销都是他一人负担,钱财本是他的,他若是真有这想法,可以试试。

    幺弟再三强调见好就收,切莫上头。

    说着还将自己抄书存下的私己给了他,还说明日下学去一副色子做练手用,看看这条路是否可行。

    何陵感动幺弟的懂事,他自觉这不是长久之计,也发誓自己会及时回岸。

    两人瞒着老二学了几天。

    何陵上手的极快,想什么就摇的出来,幺弟惊叹大哥的天赋,笑说他可以易位赌神了。

    事实正是如此,何陵带着二十两银子入了兴财赌坊。

    如鸟在林、鱼入渊,几天下来就赢得盆满钵满,二十两转眼成了三百两。

    何陵知做事锋芒毕露不好,偶尔放水几局。

    赌坊内不少赌上头的人,面红耳赤倾家荡产地赌,或哭天喊地地说完了。

    有些拿不出赌资还嚷嚷着开局就能回本,被人似烂布丢在外边大道上。

    幺弟时时提醒自己记得见好就收,何陵待在赌坊看着人不像人,也是如坐针毡,赢到三百两便抽了身。

    何陵入赌坊是瞒着大家,只有他和幺弟知晓。

    只是随新赌神的名声传出去,知道他的人自然多了。

    何陵拿着三百两第一件事就是向秀莲家求亲,第二件事便是修葺新屋。

    村里人看他一朝翻身,心里也是痒的不行,纷纷提着礼品上门求他传授技艺。

    没钱的人家就送女儿,何陵一时不堪其扰。

    他看多了赌坊中的悲剧,心想如果是因为自己带他们入门让乡亲家破人亡那真是罪过太大。

    何陵拒绝传艺,苦口婆心告诉乡亲赌瘾害人。

    乡亲们哪知他是发自肺腑,只觉他是发迹了,私心不想教会别人,自讨几次没趣,渐渐没人上他家了,见他家人也是冷眼相待。

    老二受不了,说干脆别修房子,去城里或是镇上买套宅子都好过在这长乐村受人白眼。

    何陵驳了这个打算,当年双亲去世,他一人难以为继,是乡亲们接济的他。

    他这人知恩图报,受白眼也是自己挑起了人的欲心

    如今他有了这三百两,除去彩礼和修房的花费,还余下两百两,这两百两虽不多,但若是好好经营,也能钱生钱。

    长乐村在望胥山脚下,灵气充沛,平日村民栽种的果蔬和畜养的家禽无一不是上乘佳品。

    不过胥山山阴总归没有望山之南人潮多,交通略微不便,但若他解决货并商定上家,长乐村每家每户兴农事,比起自给自足又是多了份收入。

    何陵说了计划,纵然二弟认为这有行商贾怀疑,更是让人看不起,但是见大哥心意已决,嫂嫂和幺弟赞成也不再多说。

    计划拟定好,何陵同长乐村的乡亲们说了自己的打算,还购置了种子和鸡鸭鱼苗让大家免费领,待到成熟之时他来收购再运到城里的酒家卖。

    长乐村村民半信半疑,本着不要钱的东西不领白不领,就领回家养起来。

    几个月出栏时,何陵果真带人来收,价钱公道,大家这才真的信了他,开始同他签契约。

    又是两年多,长乐村凭着何陵每家每户都有一笔不小的收入。

    附近乡绅眼红这生计,就叫去何陵想要商量。

    乡绅地产多,供货量更是充足。

    何陵很早之前也想找乡绅合作,可是乡绅压榨农民十分厉害,他想了想还是作罢。

    既然乡绅主动找上门,他没理由让人吃闭门羹,然而商议下来。

    何陵看出乡绅本性难改,这分红多是你我之间,分给农人的只是九牛一毛,这不合他的初衷,他自然拒绝了。

    强龙不压地头蛇,乡绅本就打定主意分这杯羹,何陵的拒绝无异于自寻死路。

    何陵不久后供货给老主顾,商家收了货说不再续约。

    他不明就里,后面还是一个平时玩得好的酒保问他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也有人学他,货量足价格低一成,还给掌柜送回扣。

    前脚送走乡绅,后脚就遇到这种事,何陵哪里不知是谁搞的动作。

    他无力同财力雄厚的乡绅对抗,他想和乡绅商量,让他留一条路给他们。

    可是对方不见他,只让官家带出一句天堂有路你不走,自讨苦吃怪得了谁?

    何陵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心里还想着接下来的活物该如何处理。

    到了这个地步,他隔天就和乡亲们说了这事。

    乡亲们虽有抱怨,但也明晓事理,说能再养一段日子,实在不行自家可以挑起城里卖。

    何陵愧疚难忍,说自己会想办法的,契约做证不会让乡亲们吃亏的。

    中间何陵几次出门,每次都失望而归。

    大约过了十日,何家突然传出丧信,说何陵上吊自杀了。

    “上吊自杀?”李吉元瞠目,“这至于吗?带乡亲们赚银子是情分又不是本分,他何必画地为牢?”

    农夫道:“话虽如此,何陵这人确实也拗,不然也不会拒了那乡绅。”

    李吉元无奈道:“这是不知变通,为了这点事,把命搭上不值得。”

    “是不值得。”戚岁和默然听完农夫说的往事,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魏向明问:“何陵死后,他弟弟和妻子现在在何处?”

    “何陵死后吗,秀莲身体不好,又伤心过度,日日以泪洗面,不久也去了。

    后来,何二跟我们说每家每户的牲畜苗就想必他哥哥也是不要的,就赠与乡亲,至于之前签订的契约,人都不在了,自然是作废。何三那时候已经中了秀才,何二说带弟弟离开这个伤心地,去外面求学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了,如今身在何处确实不知。”

    戚岁和抿了抿唇,“如果何陵没死也没找到解决的方法,按照契约,他理应做些什么?”

    农夫和妻子互相对视了一眼,一脸茫然,“我们不太识字,只记得何陵说不会亏待我们,就算是出了天灾人祸,他会承担大的那份。”

    戚岁和接着问:“那你们见过何陵的尸身吗?”

    农妇点头,“见过的。”

    像是想起什么害怕的画面,农妇拧起眉心,“他的面上紫红,舌头留了一截在外面,脖子断了,眼白还翻了一些在外面,比老死的尸身确实吓人得多。”

    “是你们帮忙入殓的吗?”

    “是啊,我当时还帮往棺中加石灰。”农夫看戚岁和深思,“姑娘,是有什么不对吗?”

    “我怀疑何陵不是自杀的,”戚岁和眸子微沉,“他的尸身应当被人动过。”

    少女的话音落下,众人皆沉默,犬也不吠。

    *

    暮烟四合,一轮月盘挂上西山峭壁上,清辉冷然。

    一阵晚风平扫,长乐村东南角一幢陈年旧宅的荒草沙沙,风撞到破损的窗柩,木板的低吟声穿堂而过,衬得阴风惨惨。

    风推云动,月色渐隐乌云后,月华不见星火隐绰,烧着荒草烧上院内的旧秋千,咯吱声像是鬼哭狼嚎,风一过,火焰蓦地蹿高数尺,火舌舔上房梁,吞没房顶。

    “不,不能被烧掉。”呼啸的风里隐约一道声音。

    低沉又嘶哑,含糊的字音仿佛尘封多年,生了斑斑锈迹。

    他性阴,本该等到三更时刻出行,可他等不了了,好在春分时节阴阳更替,阴胜于阳,他不至于寸步难行。

    他飘到昔日修的家宅中,四周是刺目的烈烈大火。

    他一介鬼影,五感尽失,可为何空心会痛,还有在灼灼热意啃噬他。

    “火啊,停下来吧,不要烧我的家了。”

    沙哑的哭声回荡在万物焚烬之中,火像是有灵识心生恻隐,如淋骤雨渐渐消退。

    周遭幻象横生,万象变化,待他抬起脸定睛望去,眼前全然陌生。

    这不是他家,他中计了!

    意识到这点,他凝齐鬼力想逃出这个竹屋,四方不知何时砌起一道无形的墙。

    他以蛮力冲撞只是自己被弹回,是结界。

    迷雾散尽,他这才看清竹屋门外角落竖起几柱白字黑字的引魂幡,幡面于风中猎猎作响。

    他闷着头,攒足气力想冲破重围,身后响起一道女声,唤着两个熟悉又陌生的字眼。

    “何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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