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放下药箱,坐下逼近她,漆黑的眼神淡淡瞥她:“要走?”
温迎手指挠他的衣摆,点点头:“昂。”
谈祈安淡着脸,略做思考状,抬眸看她,“恐怕不行。”
温迎眼角睁圆:“为什么?”
“桉城未来三天有大暴雨,机场航班基本延误,不如你看下航班信息?”
他抬抬下巴,一本正经。
温迎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然后拿起手机打开购票系统,emm...... 果然。
“可是还有高铁欸~”
她无知无觉他看她的目光,又搜了搜其他交通方式,刚想举手机让他看,却被他一手扣下。
清晨窗风吹开了窗帘,阳光方方正正地洒在床尾对面的墙壁上。
温迎手机被他扣在床边,陷在柔软清凉的绒被上。
她脸微微一呆,像只呆企鹅。
谈祈安手捏住她的后脖颈,两根手指夹着她的皮儿,温迎痒得缩起了脖子。
他俯身靠近,黑漆漆的眸子幽而变凉,“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温迎眨眼,思考后一怔,好像有的。
“嗯......谈祈安,我们结束关系吧。”她眼睛净澈又明亮地看着他。
好像这是件多么简单的小事情,坦诚的可怕。
温迎喜欢娱乐人生,把喜欢的东西放心里,并不在乎现下是否拥有。
痛的、苦的、辣的千滋百味全在心底尝上一遍,默默品味,经历即是拥有。
谈祈安太过珍贵,她怕自己保管不好,将他弄丢。
索性就此回归陌生人,他走他的康庄坦途,而她携带美好的记忆去品味未来的人生。
若是以后她成了八十多岁掉牙的小老太太,再回想这段记忆,想必也是欣然一笑,带着岁月流逝的美好。
如此,何必在这段记忆里再添一些伤怀的感情呢?若是未来关系穷途末路,相看两生厌,感情消磨,那时他们又该怎么办?
温迎眨眼,从前她只顾及时行乐,可一旦喜欢上了什么人,就会幻想以后。
好友施洛初曾说她是个可爱的天使,有一颗不食人间烟火的心。
两性关系中,荷尔蒙和生理性喜欢会促使一对相爱的人活在世俗框架下结婚生子。
迫切建立彼此的小家共筑爱巢。
温迎不这样想。
她最为珍贵的是天生具有爱人的能力,拥有无限的勇气,以及,敢于接受不爱的后果。
她爱谈祈安,更爱自己,她想做一个浪迹天涯的潇洒小女人,到老了就做一个可爱的小老太。
也许是天生敏感,加之她走在艺术的道路上,所以看待任何事情的结局都会有极大的撕裂感。
类似理想主义屈服于现实、忠诚者死于背叛、满怀信仰之力的人却选择殉道而亡。
温迎对自己自信,却对命运不自信。
因为命运从未给她眷顾。
幼时她家破人亡,失去父母双亲。
宋家收养温迎前,她也曾被远方而来的陌生亲戚相互推诿,被嫌弃是个累赘。
中学时代,她又被造黄谣,因此抑郁休学。
她自认命运是公平的,因为它对谁都不眷顾。
最重要的是,她买彩票竟从来没有中过奖。
温迎拥有很多爱,小太阳似的温暖他人,即使她受过伤,吃过苦,也是会给同样遭遇困境的人撑伞。
所以,就这样吧。
及时分开,好过今后感情破裂,连美好都不剩。
所以,在谈祈安垂眸,遮住眼中神色,问她“什么关系?”时,温迎答:“所有。”
男人一瞬间气笑,松开了她的后颈,两指捏住了她小巧的下颚,抬了抬,问:“温迎,你是想和我老死不相往来?”
“唔,素鸭。”温迎被迫撅着金鱼嘴,一脸无辜地回他。
谈祈安眉间染上几分烦躁,狠狠凝眉,咬着牙问:“你把我当什么?”
她有些答不上来。
但温迎知道,他对她很重要。
所以她无视他的怒气,柔软细细的胳膊攀上他的脖颈,脑袋放在他肩上拥抱一下,而后撤开。
眼睛巴巴地看着他。
明明是她提出过分又为难的请求,却到头来看起来最可怜的也是她。
谈祈安绷着下颚,咬牙盯着她,知道她最会哄骗人。
可一旦她不想哄他了,每次说的话总是能戳上他的心窝肺管子。
“其实......”温迎启唇,想坦白一下两人从来没有探讨过的感情问题。
熟料男人手掌一转,大手横着盖住她半张小脸,包括嘴巴。
堵住了她要说的话。
他脸逼近几分,眼睑有些气血上涌的红,嗓音暗哑低沉:“温迎,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你需要好好冷静一下,所以不要说话,免得惹我生气,后果你承受不起。”
温迎眨眼,看出他的情绪很不对劲。
谈祈安黑冷的眸子看着她,身上气压低的都要溢出来,尤为是他与她说话时眼中抑制不住的疏离,极为客气的语气,以及他牵强地牵动嘴角的肌肉机械地上扬了一下。
她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他,但也懂得识时务。
吸取上次在深城的教训,温迎是再也不敢放狠话了。
省得到时候男人太当真,do起来没完没了,还没有她喜欢的aftercare,她可不喜欢当duster和火包友。
她忙不迭点点头。
还是保小命要紧。
谈祈安脸挂着“温和”的笑,终于撤回了手,揉了揉她头发,起身重新拿起药箱,声音没有丝毫不耐且平静地说:“好好休息,我去拿冰块帮你消肿。”
“好。。”
男人带上门暂时离开,温迎一把扯过被子盖过头顶,心中吱吱地乱叫,像是感受到本能危机解除后的撒欢。
啊啊啊,刚才他是生气了么?
应该是生气了吧。
否则他盯着她说话时,她怎么会连汗毛都竖起来了呢?
呜呜呜,好赤鸡~
但素......温迎又扯下了蒙住头的被子,发丝变得凌乱,心中默默流下两根宽面条泪。
她原本打算和他撇干净关系的啊,为什么事情走向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啊喂?
让她魂牵梦绕的是他,坐在海边画画的时候想的是他,沙漠里默默翻看两人照片的还是她。
剪不断理还乱,她只是想回来剪个风筝线,怎么一下子给她上难度了捏。
温迎苦哈哈一张脸,扭头看卧室的窗子,上面挂着的手作风筝风铃随风泠泠响,“嗷呜”一声,她又蹿回被子里。
她默默打气,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温迎啊温迎,你要坚持住。
楼下。
男人拎着药箱下楼,折返回厨房,将箱子随手放在岛台上,双手撑着岛台两侧,垂头深呼吸。
片刻后,他走至双开门的冰箱前打开上面一层取出瓶冰水,拧开仰头灌了两口,喉结狠狠滚动。
谈祈安闭了闭眼,眼皮微掀,眸子撑起狭长的眼型,黑色瞳孔中的深沉转眼归于寂静,然后垂身冷静地从冰箱下隔中拿出冰块,迈步上楼。
温迎正在试探性拿手指戳自己脚腕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人回来了。
她扭头看人,一下子没注意好力道,手指大力戳了上去,温迎立刻嚎叫了一声,在床上疼的七仰八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