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桂村祖孙两人的屋子时,画听看到昨晚上那个躺着的黑影已经坐到了客厅里,看来他应该不是那种生活已经完全不能自理的老人。
“你们有问过那个老年人还有他孙女的名字吗?”画听问。
她希望她眼前是正常的、有头有脸的人,而不是一个个黑影,跟鬼一样在她面前晃——目前只有纪门一个在她眼里黑得比较顺眼,其他人她还是想尽快知道他们的名字、看清他们的脸。
“没有,为什么要问这个?”屠木鬼疑惑地看着她,“我主要觉得反正我们也不久留,问别人这种事情也没什么用。”
“说的也是。”画听点点头。
面盲症与名字有关的事情,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现在看来,屠木鬼应该也不知道。
“哦,不过!”屠木鬼忽然轻轻打了个响指。
“那个女生,我听到她爷爷喊她小桦,我猜她叫桂小桦!”
“emmm……那你应该猜错了。”
画听看着那个女人从院子进来,还是个黑影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
张否否和屠木鬼同时问。
“哈哈哈……当然是我猜的呀。”画听笑着摊了摊手。
“你太自信了吧?!”
屠木鬼睁大双眼。
“画听很厉害的……我觉得她猜的是对的。”张否否小声说。
“哇!听子你可以嘛!这么快就把小张征服啦!”屠木鬼不禁“啪啪啪”地鼓掌,“既然你这么厉害,那我也相信你吧!”
“嗯……那她的名字应该是桂大桦、桂桦桦、桂桦儿、桂桂桦…?……桂画桦,桂听桦?”
屠木鬼越猜越离谱,画听捂脸。
而且,怎么最后两个还夹带私货了?!
说着话,三个人越走越远,画听便问了一句:“我们要去哪儿啊?找白放吗?还是纯散步?”
“我知道小白在哪儿,他怕直升机被偷了,一爬起来就回那边蹲守去了。综上所述:我们是纯溜跶……饭后走一步,活到九十九嘛。”
屠木鬼说。
“反正去哪儿都可以,我不在乎……”张否否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
“只要在你的偶像画小姐身边就行?”屠木鬼调侃他。
“不!!只要不回那个鬼屋就行!!!”
张否否几乎是抑制不住地尖叫起来,浑身瑟瑟发抖:“真的…你们没发现吗?……那个老人,他的眼睛那里根本就没有眼黑!!周围还有好多像神经一样漏出来的东西……那根本就不是人!”
画听表情扭曲地看了他足足有一分钟:
“听你描述,那不就是个普通瞎子吗?!”
她扭头看屠木鬼差不多和她一个表情,更是完全放心了:
“你刚才反应那么大!超!真的吓得我要心脏病发作了!!下回不准再吓我了!”
张否否见自己被骂了,再一想可能真是因为自己没常识误会了,只好羞赧地点点头:“对不起……”
“没关系!”
此时此刻,三个人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一片湖边,湖水很平静,他们站的地方有一棵巨大的槐树,枝干粗壮,树顶枝条和下垂的花叶十分密集,几乎连一缕阳光都射不出来,当然,今天也没有阳光。
槐树很高,应该接近三层楼的高度,树冠侧移,在湖面投下一大片阴影,仿佛水深在这片区域陡增。
“啊……好吓人。”
画听看着这棵树,突然说。
“嗯?”
屠木鬼歪头。
“我其实有巨物恐惧症,这棵树太大了,把我吓着了,我害怕,我们走吧。”
画听边说边一手拽着一个人从树下离开了:“小槐姐,我感觉这棵槐树想吃了我,求求你保护我保护我保护我。”
然后就是不停地碎碎念。
说话的时候,她略微把头偏向屠木鬼,附耳低声道:“我们离这儿远点,我怕把张否否吓到。”
她凝眸回忆刚才见到的景象:
“那树的树冠里面,挂的全是人的尸体。”
屠木鬼听完也是一凛,但忍住了没回头看:“我就知道!……一进来就感觉不太好!这个村子肯定有问题,我得赶紧告诉小白这件事,顺便问问他我们多久走,真的不想再久留了……小白没心没肺的,让人放不下心呐!我先走一下,你们别管我!”
她抿了抿唇,居然立刻就向村口的方向急急地跑去。
画听看着她的背影,真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说干就干。但是屠木鬼和白放关系很好,应该是老搭子了,着急也正常。
她看了一眼疑惑的张否否,心想这小子倒不用特别提醒,他胆子小,一直警惕性都很高。
“只有我们两个了,令人感到孤独啊。”画听感叹了一声。
不过下一秒,往前走了几步后,一片桂圆树忽然出现在眼前,她顿时精神一振,冲过去一手一把兴奋地摘了起来,甚至还有点庆幸屠木鬼这个可能会和她抢的超级甜食控走了。
此时此刻,画听才意识到,经过这么久的奔波,自己有多饿,多么渴望吃水灵灵的食物。
画听剥开一个桂圆,水嫩嫩的,像是婴儿的皮肤,她忍不住一口吃了两三个,一咬破,清新的汁水就在舌尖绽开,果肉的味道也很甜,简直好吃到停不下来。
“画…画听……画听!!”
画听终于停下往嘴里疯狂塞桂圆的行为时,发现张否否正抓着她的胳膊用力地摇晃着,似乎已经摇了好半天的样子。
她对自己居然迟钝到这个地步,完全没感受到张否否的动作感到极其惊讶,而下一秒,当她看见自己手上全是凌乱的果汁的污渍,一点果壳都没有时,这种惊讶变成了惊吓。
——她刚才吃得太投入,居然连果壳都一起吞下去了?!
张否否一手抓着画听的胳膊,一手指着桂圆树林的后面,脸色苍白,似乎想说的一大堆话都噎在了喉咙里。
画听抬眼望去,便看到了密匝匝的树林里面,全是白森森的墓。
这些汁肥水灵的桂圆,居然是用死人的尸骨养出来的。
……又是坟,又是“桂”,吃了之后该不会……
被附身吧?
而且,她这算不算间接吃了尸体呢?
画听意识到这一点后,心中不禁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但是这股寒意只持续了半分钟就消失了。
因为她抽空拿出手机,调出自己和纪门的合影看了两秒,羞耻感就像潮水一般淹没了她,让她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这种羞耻感真是一种精神上的万金油。平静下来后,画听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