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狭小的出租屋内,一个瘦弱单薄的身影跪在床边,散乱的头发遮挡住容貌,老旧风扇转动的噪音反而更衬出屋内一潭死水般令人窒息的寂静。
明晃晃的刀露出锋芒,在痂痕遍布的瘦削手臂上划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血珠滚落到床单上,但拿着这把刀肆意伤害自己的人却毫不在意,继续木讷地划着。
这是温迎颂用仅剩的一点钱新买的一把刻刀,但刀削的不是铅笔,而是了无希望的自己。
她的房子卖了,工作丢了,所有的钱都被骗完了,父亲也被她气进了医院。当时父亲躺在病床上声嘶力竭着说出断绝关系让她滚的狰狞模样温迎颂历历在目。
所有人都抛弃她了。
而一切的一切,比起怪罪那个多年来一直利用、欺骗自己的男友谢风节,温迎颂更原谅不了的是懦弱愚钝的自己。
温迎颂忍不住在心里对自己发问:如果第一次发现谢风节出轨的时候她能坚定一点说分手而不是装作没看见,是不是损失就会稍微小一点,至少不会到今天的局面?
起码能让她还能像个人一样活着。
而如今,她什么也没有了,谢风节早就算计好了一切。在这场开始于高中校园的八年恋爱中,谢风节一直在消耗着她,想要不留余地榨干她最后一点的价值,赌博成瘾的他很快就花光了钱,在那之后谢风节居然还偷偷以温迎颂的名义借了高利贷,甚至拿她的私密照片去换取钱财,催债的人络绎不绝,谢风节却卷了她银行里二十多万存款带着另一个女人去度假了。
多讽刺啊,那年穿着校服笑容爽朗的阳光少年说的一句“我会永远对你好。”一直被温迎颂当宝贝一样放在心底。
但他所给的未来却是让她生不如死的人间炼狱。
这一次温迎颂已经彻底崩溃,无数次的眼前发黑让她觉得天旋地转,耳边总是嘈杂的声音不断,但是却听不清楚,一种难以压制的眩晕感让她的心跳不断加速,以至于额头青筋暴起,额上豆大的汗珠密布,她真的撑不住了。
“解脱,我想解脱,快让我解脱,我不想活了,不想活了,真的不想活了,快一点,快一点结束吧,我受不了了,哪怕0.01秒我都会窒息的,别再让我继续在这个世界上垂死挣扎了,我要解脱……”
伴随一声歇斯底里的带着哭腔的吼声,刀狠狠扎进心口,温迎颂这一次没有感到害怕,疼痛感伴随着意识逐渐消散,她闭上眼迎接期盼已久的死亡。最后一滴泪落下,温迎颂终于久违地流露出了这几年来从未展露过的笑容。
……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沉寂的世界又有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但却好像沉在水底一般闷闷的,一点白光在远方,冲着温迎颂越来越近不断扩大,与此同时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变得更加清晰。
“温迎颂,干嘛呢。”
仿佛一瞬间被人拉出水面,温迎颂回过神来踉跄在地,她发颤的双手撑在地面支撑着疲软的身体,她大口大口地呼气吐气,心脏剧烈跳动,像真的溺水了一般。
“你这是干嘛,我都没碰到你啊!周毅文,你一定要给我作证啊!”
温迎颂慢慢平复心情,猛然抬头看向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刺激着她的神经,过去的种种回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这里是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方——她的高中,也是她噩梦开始的地方。
这是怎么回事?这真实感怎么也不像是潜意识中的幻境。温迎颂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穿着高中的夏装校服,左手的表显示现在是2022年。温迎颂脑海中轰得炸开来两个字——重生。
她重生了,重生到了那个困扰她一辈子的噩梦开始前的几个礼拜。
温迎颂懵懵地四处打量,努力理解现在的状况,其他人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个赖在地上好久都不起来的奇怪同学。
最后还是邹韵可扶起了温迎颂,帮她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关切地问她:“你人不舒服吗?要不要去校医那边看一看啊?”
“没事。”温迎颂下意识地躲开了些,不敢直视任何人的眼睛。
“你的眼镜。”
温迎颂的目光顺着手臂一路向上,看向声音的主人,但那张脸却惊得她瞳孔震颤,腿因为发软后退了几步才站稳。那张脸,那张让她又爱又恨的脸,即使再次见到,依旧会惊惧。
“谢风节,你倒是会做好人。”邹韵可说着接过眼镜给温迎颂戴好,“谁不知道你对我们迎颂有意思啊。”
看热闹的人发出起哄的声音,温迎颂一刻也不想呆了,她双手抱着头就挤出人群跑出了教室。
“温迎颂怎么了啊,她今天怎么那么奇怪。”邹韵可一脸疑惑地看向温迎颂跑出的方向,百思不得其解。
“还不是你乱说话。”谢风节狠狠捏了一把邹韵可的脸,“我找不到女朋友就怪你嘴巴碎。”
……
温迎颂坐在校医室的沙发上,重生这件事她还是没有缓过来。
她本来应该死了的,但是命运弄人,老天偏要让她再经历一次先前的伤痛。
真的是死也不放过她。
“也没什么,你就是有点中暑了,中午就先在这里休息下吧,舒服点了再回去上下午的课。”校医说着还端了杯水放在温迎颂的面前。
“谢谢老师。”温迎颂端起水杯,依旧一脸愁容地喝了一口水。
“那你先休息,我还有点其他事情。”
校医离开后,温迎颂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她好想立刻逃离这个压抑的地方。
重生了,这或许是通俗的小说剧情里天赐的复仇机会,但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能改变些什么,也懒得再陷入任何纷争之中。真是太不争气了,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对于知道未来走向的人来说,现在分明是成为爽文大女主的绝佳翻身机会,温迎颂也忍不住自嘲。
这里的一切带给她的只有痛苦,她并不希望重生在此刻。
可是既来之则安之,目前就得过且过吧。
就怀着这种摆烂的与世无争的心理,温迎颂放下水杯,离开了校医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