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突然上门登记,让俩人都意识到身份问题迫在眉睫。
这次胖子随便糊弄过去了,下次可就不好办了,正好对鉴定机构的筛查也做得差不多了,胖子决定明天就请一天假先和边森林把鉴定做了。
后面接连几天就是中秋加国庆长假,正好趁这个时间回一趟老家把边森林身份问题落实。
边森林则是有些莫名的惆怅,从他来到这里已经过了好几天,那个在裂缝后救过他的人始终没有找过来,那大概率他真的要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未来生活了。
第二天一早,边森林和胖子打车来到了鉴定机构。
刚一下车,脸色发白的边森林快速锁定垃圾桶的位置,直接把昨晚的晚饭都吐了出来。
他重度晕车,从小如此,超过20分钟的车程就会全身冒冷汗,下车必吐。
曾经,他爸为了让他克服这个毛病,在边森林高考结束后,连续半个月每天拉着他开车出去转悠几个小时,他也连续吐了半个月。
最后,边父见没有成效也只能无奈放弃,转而要求他加强体质锻炼。
不过好在,各种不适症状在下车吐完之后便会消失。
当边森林自觉舒服点了,转头一看,好嘛,这里还有个更严重的。
只见一旁,胖子抱了个垃圾桶,比他吐得还惨。不奇怪,胖子现在的体质还不如他呢!
等胖子缓过来点了,边森林递了纸和水给他,无奈道:“所以咱们为什么非得打车。”
“那不是怕赶不上预约的时间嘛,这里离地铁站至少有2公里,等咱们转车过来,都过预约时间了”。
胖子说这话时候,目光有些闪躲,咳,反正睡过头的不止他一个。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取到了号,本来以为没啥人,没想到还是得取号排队。
胖子一到等候区,找了个位置就开始闭目养神,只是他那惨白的脸色,看起来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风轻云淡。
边森林有些不忍直视:“你真的不考虑减减肥吗,你现在的身体看起来还不如那些五六十岁的人,不累吗?”
和胖子相处了几天,边森林把胖子糟糕的身体状况看在了眼里。
重度肥胖带来的风湿让他下楼或者久坐起身都格外艰难,哪怕平地走也能喘上三喘,就说他们同样从小晕车的毛病,边森林下车不久就能恢复,而胖子现在还在不停地喝水企图压下胃里的不适感。
“嗯嗯,好好,减,减”胖子有气无力的敷衍着边森林,一看就没少敷衍别人都成习惯了。
边森林被他噎得半响说不出话,最后看他那难受那样还是叹了口气:“这水是冰的,你这样压不住,我看那边有热水供应,我去接点。”
边森林走到一旁接水,却听到另一边传来了吵闹声,不知不觉还围了一圈人。
他在二楼,声音从一楼传来,他走到扶栏边好奇的往下观望。
这时候旁边传来咳瓜子的声音,边森林顺着声音看去,一个女孩手里捧着一袋瓜子,手腕上挂着一个用来装瓜子壳的袋子,津津有味的磕着瓜看着戏。
女孩见他看过来,也不怵,反而大大方方的递了瓜子过来:“来点不?”
“咳,谢谢,不用了”边森林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转移了话题:“那边在闹啥呢?”
女孩已经看了一会了,大概知道点前因后果,给瓜友分享:“两家人怀疑当初抱错了孩子,来做鉴定呢,还没出结果倒先吵起来了……”
边森林对这事不太感兴趣,刚准备回去,不料女孩聊嗨了顺口问道:“你来这儿办啥呀?也是鉴定吗?”
边森林听八卦还行,但自个儿可不想成为别人的八卦,不由反问道:“那你捏?也是?”
“对啊,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倒霉事,我和我爸一起来的,不过倒没下面那两家狗血”这女孩明显是根直肠子,一唠嗑起来什么都往外吐。
“当年计划生育一家只能生一个,但我爸妈还想要二胎,所以我在上户口的时候亲属关系就登记成了侄女。”
边森林明显有些懵没反应过来:“啊?你是老大,超生的是老二为啥你成了侄女?”
女孩用一个近乎嘲讽的口气冷笑道:“他们想要个儿子呗,我要是先把这独生女的位置占了,儿子还怎么上户口?”
边森林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半响后勉强憋出了一句:“你恨你弟弟吗?”
“不”女孩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事实上我们关系还不错”
“小时候什么都不懂,看大家都觉得正常也就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户口上说我是侄女我又不真是侄女。”
“我从小喊的也是爸妈,亲戚朋友邻里邻外都知道我是他们女儿,生活上也没感受到什么区别对待”女孩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补充了一句:“至少那时候的我没感受到。”
“我爷爷奶奶思想开明,孙子孙女一样疼爱,反而我爸妈年轻的时候却执着于要一个儿子传宗接代,想想也是讽刺。”
“人是对比出来的”女孩眼神越发复杂:“我们老家那块地方重男轻女思想严重,我有同学高中没读完就被叫回去嫁人”
“还有个同学平时成绩优异高考意外失利,她想复读一年,但她父母却不许,只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么和他们出去打工要么就去读个大专,结果毕业证还没到手呢,就得给她两个弟弟打生活费,呵呵”
“我看到身边这么一个个血淋淋的例子,每一次都在庆幸自己没有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
“一直到我埋头备考了两年,好不容易上了岸,资料都递交去政审了,却被告之因为虚假户口审核不通过。”
“当时我只觉得晴天霹雳,我自小奉公守法规规矩矩,连作业都没抄过,更没想过‘虚假’两个字有一天会和我挂上钩。”
女孩的语气难掩愤懑:“呵,就因为我的学籍档案中和我父亲的关系是‘父女’,而户口本上是‘侄女’,因为一个我无法决定的错误,我两年努力就就成了一场笑话。”
“我跌了这么一个跟头才开始重视户籍这个看似不起眼的问题,我也这时候才意识到这不仅影响了我的前途,也直接否定了我在家里的继承权。”
边森林就在旁边安静的听着,他看出来了,这女孩与其说是在和他说,不如说是在自己跟自己倾诉心中的苦闷。
女孩继续喃喃自语:“当时我的愤怒和委屈直接冲击着我的理智,当天夜里直接飞了回家,将政审结果直接拍在我爸面前质问他。”
“质问他我为什么会是侄女,如果当年是迫不得已,那么为什么开放二胎后不改回来?是不是真的就打算将错就错剥夺我的继承权?”
女孩的眼角隐隐有些水光:“我无法描述当看到我父亲愧疚沉默的神情的那一刻是什么样的心情。”
“只知道他第二天把我弟弟叫了回来,慎重的开了个家庭会议,表明今后的继承权我和弟弟各占一半,绝不因此受到影响。”
“然后又和我去更正户籍上的亲属关系,不过人家需要我们出示亲子证明,所以我们就来做鉴定了。”
此时女孩情绪已经恢复了平静,转头对边森林笑道:“不好意思,我太唠叨了”
“没有没有”边森林连忙摆手,他本来就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更别说女孩子。
女孩歪了歪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说了这么多,大概你看着很面善吧”
这时候广播刚好叫到了女孩的号,拯救了不善言谈的边森林。
女孩和边森林打了个招呼后转身离去,听着叫到了号找过来的父亲正对着她招手,父亲头发已经花白,神情憔悴却依然对她温和的笑着,女孩鼻头微微有些发酸。
那瞬间,扎在心头的刺缓缓的消散,留下的伤痕也在那个笑容下逐渐愈合。
边森林看着父女俩离去的背影有些喟叹,带着接了水的杯子回到了等候区。
胖子看到边森林回来,掀了掀眼皮,懒洋洋的神态像个大型玩偶:“咋去了这么久?”
边森林将温开水递给了他,随口说道:“刚才听到楼下吵闹,去走廊看了下,遇到人随便聊了聊。”
“诶?”胖子这就奇怪了,边森林可不是那种和别人侃天侃地的性格。
女孩的事让边森林有些感叹,但并不想在背后谈论别人隐私,就想扯点别的话题盖过去:“我刚才听别人说才想起身份问题会涉及到财产和继承。”
边森林看着胖子笑得有些促狭:“你说,咱俩这关系,你的银行账户是不是不太安全?”
不料胖子是半点不在意,不屑的摆摆手,还打了个哈欠:“财产没有,债务一堆,欢迎来继承。”
边森林本来想逗胖子,没想到反被噎在当场,也没把胖子的话当真。
他们又等了好一会儿叫号才到他们,采血过程却相当的快,不一会就结束了。
接下来他们就准备回去了,但结果还需要等待7-14天左右才能出来。
边森林和胖子站在马路上面面相觑,边森林有些为难的问:“咱们还打车回去?”
胖子面有菜色,心有余悸的看了看导航:“算了,这里离地铁站就2公里,不赶时间我们就扫个小黄车去坐地铁吧。”
两人在路边各自扫了两单车,边森林拍了拍车座,有些满意和感叹:“真不错,上次寝室哥几个想骑单车兜风还得坐两个小时的公交去湿地公园,租一辆单车20块钱,还只能骑2个小时。”
胖子有些无语:“那都多少年前了,不过我倒记得小黄车刚出来的时候,那个公园里的出租单车商家还故意去损坏小黄车,简直……”
当胖子还在感叹单车商家世风日下的时候,边森林已经开开心心骑去了老远,胖子只能摇头上车跟上。
此时骑着车迎面吹着微风的边森林确实有些快活,他突然就觉得一切困难似乎都再是问题,未来的路无论如何他也能走下去。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有人在后面喊了一声:“哎!哎!有人摔了,他好像站不起来了”
边森林扭头一看,胖子和单车各自倒在了一旁,胖子趴在地上不见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