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

    夏日炎炎,光线刺眼。

    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烈阳之下。

    汗水打湿了鬓角的头发,旭阳胡乱的抹了一把,急不可耐地吮着不断融化的冰棍,没一会儿就走到了陆霖所在的工地。

    工地里尘土飞扬,旭阳的脸被晒的通红,他吃完冰棍后扔入垃圾桶,便在原地不耐烦的等着人。

    很快一个高大的人影就过来了,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背心,露出来的手臂肌肉明显又富有张力,带着一股野劲,沾着亮晶晶的汗水,看见旭阳的那一刻,便眼底含笑的跑了过来。

    “阳阳,热不热?我们先进屋子里。”陆霖正想抬手给人擦擦汗,想到自己的手心灰扑扑的,还是放了下来。

    旭阳看了一眼不远处工人休息的房子,抿了抿唇,跟着陆霖过去了。

    休息的房子很简陋,是搭建的铁皮屋,放了一张床,一个桌子,用木头搭建的简陋椅子摆在一旁,在夏日笼罩下,里面燥热无比裹挟着一股汗臭味。

    旭阳没忍住,蹙起了眉头。

    陆霖赶紧将桌上唯一的一个小风扇打开了,对着旭阳白里透红的脸吹,怕旭阳闻到自己身上的汗臭味,他趁着这个空隙在外面的水龙头胡乱的洗了个脸再进来。

    “阳阳,我再搬几天砖,马上就可以给你攒够学费了,这是我今天的工资,都给你。”话说着,陆霖从口袋里掏出钱,放在旭阳的手心里,嘴角上扬的弧度就没有压下去,“我们今天回家买个西瓜吧,然后再去菜市场里买点你爱吃的菜。”

    旭阳接过了钱揣裤兜里,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嗯。”

    “你坐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已经给老板说好了,今天给我放半天假,我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就回家。”

    来到了商贩摊子,陆霖摸了摸裤兜里还剩下的三十块零钱,想了想,买了半个西瓜,老板好心送了一个勺子。

    他掏出零钱给老板,拿到西瓜后就递给了身旁的旭阳,怕人热着顺便找老板要了个纸壳扇子“阳阳,你先挖着吃,菜市场地面有些脏,等会儿你在门口等我就行了,我买完菜很快就出来了。”

    旭阳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走了一段路他的额头上的汗水早就淋湿了眼睫,眼里也进了热液,陆霖赶紧拿着扇子给人扇起了风。

    他们暂时住在一个小出租屋里,是个破旧的居民楼,一室一厅一卫,因为地段偏僻环境一般,所以每个月的房租几百块钱,很便宜。

    陆霖想趁着暑假攒多一点钱,他现在找的工地搬砖都是现结,到时候旭阳大一新生开学,就可以再给他买几件衣服换个手机,想到了这里,他手上切菜的动作都温柔了些。

    家里唯一一个风扇正对着旭阳吹,因为没钱买电视,他手里拿着游戏机正低垂着头打游戏。

    “阳阳,吃饭了。”陆霖的嗓音从厨房里传了出来。

    旭阳放下手中的游戏机,径直走到了餐桌坐了下来,放在他面前最鲜艳的是一盘虾,不多,只有八只,陆霖低垂着头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剥虾了,等全部剥完后才将盘子推到旭阳的面前,嘴角上扬,“阳阳,快吃,等凉了就不好吃了。”

    最近基围虾都涨价了,他也没敢买多少,只够旭阳吃。

    旭阳在餐桌上全程沉默的吃饭。

    夏日的晚上也是闷热的。

    房间里破旧的风扇吱呀吱呀的转动着。

    旭阳听着声音有些烦躁的在床上翻了个身,这张床很小,只能勉强容纳两个男生平躺着,陆霖察觉到了旭阳的动作,于是小心翼翼的下床拿来了今天的纸扇子在一旁给他扇风。

    “吱呀…”伴随着与众不同的响声,风扇终于不转动了,空气里仿佛都能够闻到那股燥热的味道。

    裹挟着阴沉烦闷的情绪。

    陆霖赶紧找到工具,手里拿着风扇动作轻柔的打开了房门,准备拧开了螺丝修理,因为时间久远螺丝已经生锈了,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弄开了。

    旭阳并没有睡着,他起身坐在床沿,目光盯着窗外,无月的夜里,除了聒噪的蝉鸣声,便没有其他的了。

    很快陆霖的额头沁上一层薄薄的汗水,旭阳透过房门的缝隙眼底无波无起伏的看着这一幕,微黄的灯光上无数的小虫子在上面飞,投射在陆霖的脸上,他低垂着头,纤长的睫毛在眼窝处晕染出一片阴影,神色很是认真。

    旭阳有一刹那的神情恍惚,一张沧桑的脸似乎出现在了朦胧的灯光下,仿佛隔着时光的洪流,神情哀凉的与他对视,旭阳微微抬起了手,半响,闭上了眼睛又落了下去,心里无声默念着——

    旭阳,别走回头路了。

    陆霖手里拿着修好的电风扇回到房间时,旭阳已经睡着了,他的后背被汗水浸湿,陆霖赶紧将风扇插好电对准了旭阳的脸,这才往额头上抹了一把汗。

    他的手虚虚的搭在旭阳的腰身,这才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夜像是倾倒的墨水瓶里的墨,渐渐地漏干净了,终于露出些朦胧的白底。

    旭阳起床的时候,身旁已经不见陆霖的身影,餐桌上已经准备好了早餐,他吃完后便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了。

    趁着还没有开学,旭阳找了一份兼职做家教,他想攒多一点钱,雇主人很好,给的钱也多,他也很乐意教小孩子。

    更主要的是,在炎热的夏季里,空调的凉爽让他燥热的心都平静了些。

    “哥哥再见!”小女孩将旭阳送出门后,微笑的挥挥手。

    旭阳也回以微笑,如沐春风。

    他兜里揣着刚刚雇主给的钱走在大街上,白皙的脸蛋很快被晒得通红,来到冰淇淋店前他脚步犹豫了片刻,末了还是买了一块钱的矿泉水。

    午餐旭阳一般吃的很随便,找了一家面馆,准备点一份无骨汤面。

    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吃了。

    陆霖起初每天中午都从工地里特意回来给他做午餐,在他几次冷脸拒绝后便放弃了,最主要的是他也不想长时间看到那张厌烦的脸。

    等熬到开学就好了,旭阳抬头,刺眼的阳光让他不适的眯起了眼,暖黄的金色倾洒在他的黑发上,点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乌发红唇在烈日骄阳下鲜活的惊心动魄。

    “小伙子,看你这样子应该是上大学吧!”面馆老板娘身上系着红围裙,擦着里面的桌子笑眯眯地问着,又随口补充了一句“我儿子应该也跟你差不多大。”

    站在店门口的旭阳有一瞬间愣住,但很快反应过来点点头“嗯,阿姨,马上就上大一了。”

    “上大学好啊,自由了,就不用像高中那样了。”老板娘感慨了一句,似乎意识到什么拍向脑袋“瞧我,光顾着聊天了,快进来,外面晒,想吃点什么?”

    旭阳拉开椅子坐下,礼貌颌首“一份骨汤拉面,不加葱和香菜。”

    “好嘞,稍等片刻哈!”

    在等待的过程中,旭阳盯着桌面发呆,一双无形的手仿佛将他推回了上辈子,思绪渐渐飘向了远方。

    【陆霖,我们时候结婚啊?】

    骄阳下,二十八岁旭阳腼腆的笑着,那双单纯的眸子里,满怀希望的憧憬着未来。

    【再等等吧…】陆霖有些不耐烦。

    【那要等多久?】

    那时的旭阳终究没等到回复,刺目的白光让他不适应的眯起了眼,下一秒,只听见“砰!”的一声。

    一刹那,滚烫的空气仿佛被猛然浇了冰水,变成死寂的、冻结的一团。

    他感觉大脑放空,耳边嗡嗡作响,彻底听不清楚外界的声音了。

    旭阳倒地不起的瞬间,恍惚之中仿佛看见了十八岁的自己笑着朝着自己伸出了手,他费力的抬手想要搭上去,触碰的却是冰冷的空气。

    “老板娘,结账!”

    旭阳被隔壁雄浑有力的嗓音顿时拉回了思绪,上辈子发生的时候宛如昨日,他不记得什么时候吃完的面,又是什么时候离开面馆的。

    小时候在孤儿院长大,在国家补贴下加之后面勤工俭学读到了高中参加了高考,与上辈子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没有辍学,如愿的拿到了录取通知书。

    马上就可以去他梦寐以求的学校了。

    上辈子走过的弯路马上就得以纠正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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