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大姐不作妖了,那些二十四孝的故事她又都听过无数回了实在是无聊的很,于是课堂也对沁璜失去了吸引力。
实际上她并不是很在乎大姐提出了怎样的观点,她只是单纯的想要出出风头。她明白自己是漂亮的、美丽的,书里说的什么美而不自知在沁璜面前统统是假的,因为美丽的人从不照镜子她们总能够从别人艳羡的目光和嫉妒的语言里看到自己的美貌。
沁璜的母亲雪姨娘年轻的时候就是一个光艳十足的大美人。雪姨娘的父亲去世时她才十五岁,来吃绝户、分家产的‘亲戚’连家里的门槛都给踩烂了,这些人连家里的碗都被搬空了楞是连片瓦都没剩下,但到他们最后什么都没有搬走。因为她太美丽了,平时德高望重的长辈、村子里的地痞、平日里老实本分的庄稼人为了分走她这样最后的家产而在她家的院子里大打出手。
后来,她不慌不乱的叩响了县衙门的大门,县老爷告诉她女人在这个世上要依附于男人的生活,从前是父亲,现在就是丈夫,有人愿意把她分过去她应该感到高兴。
雪姨娘明白了,自己跟家里的物件没有什么两样迟早要分出去,她不哭也不闹一个人走到了几公里敲响了傅知府的大门很快她就成为了府里的通房丫鬟。
每次母亲提到着段经历的时候总是绘声绘色的讲那些男人为了她如何的大打出手,傅知府又是如何对她一见倾心,她语重心长的教育沁璜:“乖女儿,人和物件是不一样的,桌子长四条腿但一条也动不了,人长两条腿却可以到处跑。”
她曾经问过父亲,母亲是不是真的很美,父亲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当然,要不然傅阁老怎么会宠信她这么多年。”
沁璜忽然明白,她的母亲已经老了,她之所以会如此的受宠是因为她是傅阁老赏的,这能够体现出他们的亲密,他宠幸着母亲不再年轻的身体只是为了闻到另一个男人位高权重的味道,他称赞着母亲的面容只是追随另一个成功男人的目光,她的母亲不是一个人只是承载着父亲升官发财的理想。仿佛他们的财富、地位、学识可以通过一个女人的身体联系起来,他们睡过同一个女人那么总有一天江老爷也可以成为江阁老。
于是,他总是不厌其烦将雪姨娘抱在怀里听着她吹嘘着傅家豪华的陈设、华贵的珠宝,那些关于傅阁老的一切细节他都不想错过,傅阁老爱穿蓝衣,那么他也要穿,傅阁老喜欢听《同光十三绝》那他也要听,那么同样傅阁老喜欢她那么他也要喜欢。沁璜看着父亲日复一日的沉醉在母亲制造的金色的过去,心里面明白这是她们母女恩宠的依靠。
因此,沁璜总是很害怕,她觉得母亲也只不过是个会跑的物件而已,她当初跑了这么远的路还不是最后被赏给了父亲。沁璜总是胡思乱想,怕自己有一天被男人们赏来赏去的,像个物件一样。
于是,沁璜努力的看书写字、品茶插花、抚琴作诗,她很害怕未来的丈夫只是贪图她的美貌而不是她的才华和思想,可是她太美了,任何女人拥有这样的美貌都是一种命运的馈赠但对沁璜而言却是一种诅咒,因为她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让才华掩盖住自己的美貌。
她要出风头,从前和姐姐在家里争,到了陆府要和其他女孩争。但她全部失败了,她明明这么努力,她明明这么优秀可是在家里争不过姐姐,在外面也没办法抢到风头。假如她技不如人,那她也输的心甘情愿,但无论是在外还是在家里,沁珠从来都没和她抢过,她什么都要争一争,但除了美貌什么也没有,于是她就这样感受着姐姐的好意,一边爱着她,一边却又恨着她。
在一个饭后的下午,她实在是太困了,她强忍着睡意听着方夫子的絮絮叨叨条件反射的看向了姐姐,她的好姐姐睡得很香就差打鼾了。于是,她放心的睡了过去,她做了一个美丽的梦,梦见自己穿上了无数羽毛制成的裙子,她在万花丛中自由自在的转圈,这里都是鸟儿,没有男人也没有女人,只有鸟儿陪伴着自己,因此这里没有男人打量的目光也没有女人妒忌的脸庞,她自由自在的跳舞一直舞舞舞........舞到时间的尽头。
忽然有一屏风后传出了一个小声的声音:“别睡了!”
她一下子醒了过来,立马装出一副认真的样子,然后心有余悸的看着姐姐被训斥。这是她第一次为没有出到风头而感到高兴,她不知道屏风一旁的男子是谁,但心里面总是记得他的好意。
在这之后的一天里她的耳旁总是回想起这个声音,等到坐在回家的轿子里她失神的望着前方的马夫,明明已经被他的声音叫醒了却一直处在半梦半醒之间。
她开始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屏风另一边的一举一动,方夫子讲课的声音在男生的那头是如此的严厉,与女生的内容相比男生的内容又是如此的有趣。她看不见他,也不怎么听到他的声音,只是两个人隔着屏风听着同一种思想、同一种声音,她渐渐入了神,仿佛在课堂里听课的只有两个人,整个世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有的时候她也觉得奇怪,明明都没见过,明明都不认识,但是她总觉得当她在看向他的时候也他也在看着他。他们只是时不时搭两句话,都是在教室很吵的时候,都是什么没什么意义的话,但偏偏都听得很清楚,都记得很牢固。
他们就这样隔着屏风过了一两个月,不知道彼此得名字,不知道彼此得面容,只是感受着对方的心跳以及对方的存在,但仅仅是这样她心里面竟然也生出几分幸福的滋味。
她越来越不恨长姐了,她发自内心的佩服着长姐的勇敢,她看着姐姐勇敢的样子心里面想:“要是你能借一点点勇气给我就好了。”
姐姐很快发现了她的端倪,那副死缠烂打的样子真不像她,她想要装出一副生气被冒犯的样子,她一向是个好演员,但这次却楞是演不出来。
沁璜心里面很烦,她不断的应付姐姐贱兮兮的问询,心里面却越来越烦躁,到最后连自己也不知道在烦些什么只好无奈的说:“没什么,只是一个声音罢了。”
说完这句话,她心里面竟然也有一些恍惚:“难道只是一个声音而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