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贫

    福利院蜷缩在街巷尽头,像一块被人丢弃、被岁月啃噬的抹布。

    一墙之隔的外面,却是涂满了卡通图画的双语幼儿园。鹅黄色的外墙布满憨态可掬的卡通人物,像是童话里的糖果屋,清晨会有锃亮的保姆车鱼贯而入,穿着小西装的孩子们在塑胶跑道上嬉戏。

    这让祝清感觉到了一种浓烈而尖锐的割裂感,几乎不由她思索,便跳过理智直击她的内心深处。

    那是一种荒谬的不公,一种隐秘的沉重。

    “你在看什么?”钱灿灿凑过来,顺着祝清的视线看去。

    祝清抿了抿唇,摇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很不舒服。”

    “你说这家福利院吗?”钱灿灿眯眼打量半晌,遗憾道:“真可惜。”

    祝清说:“什么?”

    钱灿灿双手在空中划拉了一下:“福利院后面就是商业街,这可是黄金地段,我记得附近商圈的售价,去年就飙到了六位数。”

    祝清眼神亮了亮:“你是说,福利院有钱?”

    “想什么呢,”钱灿灿泼冷水道,“它占地至少有六亩,要是能抵押贷款,或者能划拉出一小块转让、开发,肯定早就有钱了,还能这么破?估计是福利用地的性质让它不能买卖抵押。”

    钱灿灿盘算两秒,神态更可惜了:“哎走吧走吧,看见这种捧着金碗还讨饭的就烦。”

    祝清小步跟上去:“那它有出路吗?”

    钱灿灿家里从商,从小见多了,耸了耸肩道:“很难,你要知道,弱势群体不享有土地增值的红利。”

    说完她又想起什么,调侃道:“你这个曾经的弱势群体也算我的童养媳,啥时候去我家补一份领养协议?”

    祝清无奈地给了她一脚:“滚。”

    两人感谢伊喜带她们参观,告别后离开幼儿园。

    临走时伊喜还很不舍,没了祝清她和其他人的沟通都不太顺畅。

    “她就像穿Burberry在泰晤士河喝咖啡的淑女,”钱灿灿上车后还在回想伊喜的一举一动,沉醉道,“蜂蜜棕的长发,灰蓝色的眼睛,还有一股书卷气,绝了。”

    祝清盯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福利院门口,没说话。

    钱灿灿继续道:“就是口音吞字有点严重,她说的英语我几乎听不懂,感觉就像一串英文字符冲进我的脑子里再原样冲出来。阿清,你都能听懂吗?”

    福利院被甩在后面,在倒车镜里消失,祝清回过神道:“嗯?对,都能听懂。”

    钱灿灿叹息道:“真可惜,语言不通比异地恋还难受。对了,你还接翻译的活儿吗,有个朋友问我呢。”

    祝清的技能点在外语上,她高中就过了雅思8,本来兼职当个雅思老师就能稳稳赚钱,但她担心英语技能退化,基本上只接公司的活,跟着跑外企、对接合作,英语一直在进步。

    “给我接点日语的吧,”祝清犹豫道,“我感觉我的日语退化了。”

    其实她感觉自己的英语和日语都有点退化,不过英语不明显,就是开口的感觉比记忆里要生涩。日语就比较明显了,她尝试了几次用日语进行思考,非常卡顿。

    “是吗,我听不出来,”钱灿灿心宽体胖道,“毕竟日语是大学才开始学的嘛,不像英语,都算是你的母语了。那我就给人回复了啊。”

    祝清点点头,没在这上面纠结。

    她小时候的经历挺丰富的,刚出生那几年,爸妈在新疆挖石头赚了大钱,为了赚更大的钱,两人常年在外,没人照顾她,就把她扔给家附近的私人托育所。

    托育所是夫妻店,女方是美籍华裔,男方是在英国长大的意大利人,营业对象是整个别墅区的小孩。

    那时候钱灿灿也在,她俩穿开裆裤就认识了,不过钱灿灿有父母宠着,一周只去那么几次,不像祝清几乎住在托育所。

    要不是小时候的钱灿灿操着一嘴从自家姥姥嘴里学来的魔性东北话,天天抓着祝清陪她玩,保不准祝清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会是“I don’t want it”,而不是“滚犊子”。

    后来爸妈没钱了,给不起祝清的托育费。但那时她已经和那对夫妻培养出了感情,祝清察言观色知道自己必须要乖一点才能留下来,就帮着那对夫妻照顾更小的朋友,和小朋友对话,家长们看见祝清英语说得溜,就更愿意把孩子送过来,所以祝清一直以打工的方式留在托育所,直到十一岁那年,那对夫妻攒够了钱,回到自己的家乡。

    爸妈是什么时候从她的童年里消失的呢?

    祝清记不清了。

    十一岁之前,祝清住在托育所,十一岁之后住在学校,家?她早就没了印象。

    “对了,我妈邀请你去家里玩,”钱灿灿漂移入弯,把试图别她的车甩在后面,潇洒道,“估计是想你了。”

    “好啊,”祝清默默把安全带抽紧了一些,“我失忆后还没去看过阿姨呢。”

    “她在南极旅游,下周才回来,那边信号不好,我也是昨天打她电话才被接,她让我好好照顾你,等她回来去家里吃饭。”钱灿灿提起这点就郁闷,她小时候很得家里溺爱,可稍微大点后她就失去了特权,从全家捧在手里的明珠变成散养的走地鸡。

    这让她一身骄矜的大小姐毛病还没惯出来就闷了回去。

    祝清眉眼带笑,想起钱灿灿的妈妈,眼中浮现了几分孺慕之情:“南极这么远,让阿姨注意安全。”

    “你自己说吧,”钱灿灿把手机扔她面前,“用我的号给她发语音,证明我在好好照顾你,否则她又要扣我零花钱。”

    祝清按住语音键,温柔地说了几句话,叮嘱阿姨注意安全,自己没有事情不需要担心。

    向来隔半天才回复的钱母马上回了条语音。

    用钱灿灿鲜少听到的慈爱语气说:“囡囡勿要太忙,工作哪有身体要紧撒,阿姨看你跟着灿灿创业就很好,她干活你跟着吃分红,家里不缺你俩赚钱呀。”

    祝清与钱灿灿无奈对视一笑,钱灿灿抢过手机道:“妈你别啰嗦,她有手有脚能赚钱,你要记住你还有个亲生女儿。”

    钱母:[怎么哪儿都有你.jpg]

    钱灿灿:……

    祝清忍俊不禁,还没说话,手机里弹出一条短信。

    【西苑银行】樊月屏于2024年x月x日11:47分向您账户2561转账111111元。

    樊月屏就是钱母。

    钱灿灿怒极:“这是我的生活费,我的!”

    祝清说:“那我给你转过去。”

    钱灿灿伸出尔康手:“别,樊女士知道了我下个月生活费也要没有了。”

    她嘴上贫着,眼里却带着笑:“接下来一个月我们出去吃喝玩乐,还有我的一应花销,你做好付账准备吧。”

    祝清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低头看了两秒:“谢谢你们。”

    钱灿灿一身鸡皮疙瘩:“不用谢,其实我妈在内涵你。”

    祝清抬起头:“嗯?”

    钱灿灿扬起下巴,让她看向那串数字。

    “你看哈,”钱灿灿煞有其事道,“六个1转给0,我妈在搞精准扶贫呢。”

    祝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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