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死了没？”苏宁问道。

    游易探了下理查德的鼻息，虽然微弱，但还有一息尚存。

    “还没有死。”

    苏宁四下打量了一圈，闲聊道：“大量失血还没有死，这人命也真是够硬的。”

    游易沉吟了会儿，补充了句：“理查德以前是雇佣兵。”

    “难怪，刀尖舔血的人在这破游戏里混个四星也就不奇怪了。”苏宁若有所思，评价道。

    游易扯了几条布，将理查德的伤口包扎好，又点开了系统面板，购买了一支体力恢复剂。

    【玩家游易已购买体力恢复剂，花费积分100，剩余积分1180。】

    游易将体力恢复剂灌进理查德的嘴里，等了一会儿，对方却迟迟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苏宁皱了皱眉。

    目前情况不明，其他玩家以及黛露丝到底是死是活尚未可知，唯一可能知道真相的人就是理查德。

    游易用匕首把捆绑理查德的绳索斩断，又将人搀扶到一旁安置好。

    鬼宝变成了幽灵状，在苏宁头顶上绕圈。苏宁被晃得心烦，抬手让鬼宝附身回了玻璃珠上。

    她举着玻璃珠，开始认真察看，搜寻线索。

    遗憾的是，一无所获。

    地下室的空间意外的大，四周放置了许多储存冰块的保温冰桶，再往里走有一扇虚掩的小门。

    门后便是Rose口中提到的杂物房。

    杂物房里杂物堆积成山，只有一小块地方空余出来，那里用几块木板拼凑了一张小床，床边散落了几样小孩的玩具。

    苏宁走了进去，捡起地上的一个破布娃娃。

    这个娃娃的缝制针脚很粗糙，脑袋已不翼而飞，但还是能从身上裹的几块破布辨别出，这是一个男性形象的娃娃。

    苏宁目光偏移，在地上又看到了另外两个破布娃娃，分别是一小一大，一男一女。

    苏宁将三个破布娃娃放在一起对比，不难看出，这三个破布娃娃代表了一家三口的形象。

    游易过来的时候，看到苏宁正拿着破布娃娃发呆。

    “怎么了？有发现？”游易的目光落在娃娃上，并没有瞧出什么特别之处。

    “游易。”苏宁抬眼看向他，神色凝重，缓缓道：“我的鼻子好像坏了。”

    游易：“嗯？”

    刚打开地下室入口的时候，苏宁分明嗅到了一股浓烈的尸臭味。

    此刻置身地下室中，那股气味却莫名消失了，甚至连方才木盆里的血腥味也消失了，以至于她和游易进来这么久，都没有及时发觉滴落下来的液体是血。

    这实在是诡异至极。

    因此，苏宁猜测，要么是她的鼻子坏了，要么就是有人，不，准确地说，是游戏中的怪物，用了特殊的方法将气味隐藏了。

    “主人，这地方被人设下了法术。”鬼宝忽然出声，证实了苏宁的猜测。

    “……法术？”苏宁怔了下，低头看向它，“什么法术？你有办法破解吗？”

    “这只是一个隐藏踪迹的小法术，交给我吧。”鬼宝自信满满道。

    苏宁对鬼宝所知甚少，倒是没有想到关键时刻它还能派上用场，因此拭目以待。

    鬼宝飘至半空中，以它为中心漾开了一圈幽光，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随后，苏宁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开始发热，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前景象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手中的破布娃娃已沾染了斑斑血迹，颜色发黑，散发出阵阵恶臭。

    但这并不是铺天盖地腐臭味的真正来源。

    只见灰黑色的地面上，遍布血淋淋的断肢碎块，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徒手撕碎了一样，散落各地，空气中弥漫着几乎能熏死人的腐烂尸臭。

    苏宁捂住口鼻，皱紧了眉头，暗自庆幸，回来之前没有把那只小白兔烤了下肚。

    身旁的游易同样皱起了眉，显然他也通过鬼宝的术法看到了同样的场景。

    “游易，你觉得这是谁干的？”苏宁盯着地上的尸块，忽然开口。

    游易望了她一眼，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猜到了什么？”

    “很明显，手段如此残忍，又能用法术隐藏气味，除了怪物，我想不出还有谁能干出这种缺德事。”

    游易点了点头，似乎认同了苏宁的说法，但思量片刻后，他说：“凶手如果真是怪物，有一点说不通。”

    “哦？”苏宁好奇问：“哪点说不通？难道你觉得地上死的不是游戏玩家？”

    “是游戏玩家，但不是刚死的。”

    游易说着，指了指地上的尸块，分析道：“按照地上的尸体数量拼凑，死者有三个人，死亡时间虽然不能通过肉眼准确推测，但能确定不是这三天死的，而是在这之前。”

    “三个？”苏宁若有所思，这个数字就有点敏感了。

    游易看出了苏宁心中所想，又指了指地上的某处尸体残块：“你看那里。”

    苏宁顺着手指方向望去，那是一块人体皮肤，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哪个部位的皮肤，但苏宁却一眼认出了皮肤上的黑色纹路。

    “这三个人是黑森林里攻击我们的凶尸？！”苏宁惊愕道。

    游易颔首：“没错。”

    苏宁瞬间明白了游易提到的“有一点说不通”是什么意思。

    如果凶手真的是怪物，那残忍分尸的动机又是什么？地上死掉的也是怪物，怪物杀怪物？这似乎有点牵强，解释不通。

    正百思不得其解，外面忽然传来了轻微的动静。

    苏宁和游易对视一眼，小心谨慎地往外走去。

    被安置在外边的理查德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艰难地想起身，但剧烈的疼痛让他放弃了这个念头，他瘫倒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着，冷汗顺着额角流下。

    见到来人，理查德的神情格外紧张，如临大敌，仅剩的一只右眼透过凌乱的发丝死死盯向那边。

    直到苏宁和游易从黑暗中走出来，理查德才暗暗松了口气。

    “游易，你居然活着回来了？”

    理查德锐利的目光将两人上下扫视了一遍，他似乎对于游易还能活着从黑森林出来感到颇为意外，但表现出更多的是欣喜。

    两人在距离理查德不远处停住脚步。

    苏宁抱着胳膊，歪头打量了眼理查德的狼狈样，开门见山问道：“理查德，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酒馆里的其他人去哪里了？”

    “说来话长。”理查德眸光微闪，沉吟了会儿，语气颇为沉痛地将情况大致说了下。

    “杰克被怪物同化，变成凶尸袭击了我们，我留下来掩护其他人逃走，但不幸受了重伤昏迷。”

    苏宁微微蹙眉，连忙追问：“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同化杰克的怪物你们见到了吗？”

    “就在昨天晚上，”理查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继续回答道，“很抱歉，同化杰克的怪物，我并没有见到对方的真面目。”

    苏宁半信半疑，“能麻烦具体说一下昨晚的经过吗？”

    “当然没问题，苏宁小姐。”

    理查德缓了口气，开始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昨天傍晚，我让Rose去给你和安德鲁送饭，Rose出门没多久，被安置在地下室的杰克，死而复生般突然出现在了酒馆里，朝我们发起了攻击。”

    “当时情况很危急，我掩护其他人逃出了酒馆，但在跟杰克打斗的过程中，一时大意被迈尔斯背后偷袭，头部遭受重击导致了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理查德说着，指了指自己破了一道口子，血液已经凝固结痂的额头。

    “迈尔斯把你砸晕了？”

    苏宁有些惊讶，就迈尔斯那怂样，居然敢偷袭身为四星玩家的理查德，这倒是稀奇。

    “是的，迈尔斯作为最有可能杀害杰克的嫌疑人，被我们关了起来，但没想到他竟然趁乱逃了出来，还对我动了手。”

    理查德的描述与Rose之前所说基本吻合。

    苏宁凝神细思，将昨天发生的事仔细梳理了一番。

    昨天中午吃完饭后，苏宁临时起意，和安德鲁一起到小镇外劈柴赚钱，到了傍晚，理查德安排Rose过来送饭，三人意外遭遇了凶尸袭击，苏宁将凶尸引进黑森林，安德鲁和Rose借机逃回小镇搬救兵，但他们肯定也没有想到，死掉的杰克也变成了凶尸，并且袭击了酒馆，又恰好被两人在半路碰上。

    也就是说，苏宁等人在黑森林外遭遇凶尸袭击的时间，很有可能和理查德等人遭遇杰克袭击的时间一致。

    “也许杀害杰克的真凶确实另有其人，迈尔斯可能只是一个替罪羊。”苏宁沉思良久，说道。

    理查德闻言皱眉，满是疑惑不解：“苏宁小姐，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你掌握了新的证据？”

    “证据暂时还没有，不过，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理查德想了想，说：“苏宁小姐，你指的是……”

    苏宁一字一顿答道：“杰克死后，心脏被挖了。”

    这的确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杰克死于枪伤，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他的心脏却不翼而飞，这并不像寻常的杀人手法，更像是怪物所为。

    “如果杀害杰克的是怪物，可怪物要杰克的心脏干什么？”理查德提出了质疑。

    苏宁耸了耸肩：“这我哪知道，也许这怪物就喜欢拿活人的心脏当装饰品呢。”

    “如果真的是怪物杀死了杰克，那这怪物应该是从黑森林里出来的。”理查德分析道。

    毕竟在小镇上呆的这一个月，他们几乎将整个小镇都翻了一遍，根本没有发现任何怪物的踪影。

    而黑森林在所有玩家心中都是一个极危险的存在，神秘失踪的三个玩家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杀人的怪物不是从黑森林里出来的。”苏宁十分笃定地反驳。

    听到这话，理查德眼中划过惊愕，“苏宁小姐，你的意思是……”

    苏宁嘴角勾起，慢悠悠说道：“杀人的怪物，其实一直藏在酒馆里。”

    “……”

    空气静了一瞬。

    “这不可能。”理查德被苏宁的说法逗笑了，“苏宁小姐，作为一个新人，你可能并不了解这个游戏里的怪物，如果怪物真的一直潜伏在我们身边，我们根本不可能安然无恙在小镇上生活这么久。”

    “信不信由你。”苏宁懒得多费口舌解释。

    这时，静立在一旁的游易淡声开口：“理查德，失踪的三个玩家找到了。”

    理查德闻言心中一喜，顾不上满身的伤口，连忙追问：“这真是个好消息，游易，你是在哪里找到他们的？上帝保佑，他们三个都还好吗？”

    这关切的模样并不像演出来。

    “……”苏宁和游易都没有说话，沉默地带着理查德进了杂物房。

    当看到满地尸体残块时，理查德虽然竭力抑制，但高大的身躯还是控制不住地颤抖，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悲痛。

    “我当时应该阻止他们的。”

    良久，理查德叹息地低下了头，满是愧疚道：“是我没有照顾好他们，我答应了要带他们回家的。”

    “理查德。”游易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他们三个在黑森林失踪后，都变成了凶尸。”

    游易将他和苏宁遇到这三只凶尸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但隐去了他们在湖底废墟的遭遇。

    “这么说来，苏宁小姐的猜测很可能是正确的，小镇上存在着能够将玩家同化成凶尸的怪物，并且极有可能就藏身在酒馆中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

    “但我们在酒馆里住了这么久，并没有见到过可疑的人。”理查德对自己的反侦查能力还是较为自信的。

    如今他们掌握的线索不多且混乱，下结论还是为时尚早。

    “我们先上去吧，找到其他玩家要紧。”

    既然找不到有用的线索，苏宁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她可没忘记答应过要帮小艾伦找妈妈。

    不过在出去前，苏宁趁两人不注意，不动声色顺走了杂物间里的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