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又多出来一百两？”初玖问她。
“这……是周大人叫他家的账房支给我的。”
“怎么这次给了这么多？”
阿满一开始支支吾吾不好意思，后面说得尽兴了，也不管初玖脸色多难看了。
“事情就是这样。”
“所以你把县丞的儿子给打了？”小丹青竖起大拇指。
“谁叫他刚刚学会那几招拳法就开始欺负他的同窗，我不教训他一下，他就不知道恃强凌弱的下场。”
初玖扶住头，“那你现在是被他们赶出来了？”
“嗯。”阿满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你不是说这次你去给人做武师，一定好好教么？”
阿满辩驳，“我是好好教了，他也好好学了，可他学起来不用在正途上，我不得好好教他一下吗？”
“你就没想过那周县丞回头找你麻烦？”
阿满说不会，“他都给我赶出来了，还能怎么折腾我，再说，就算他再来请我去教他儿子，我也不去了。”
“你清高，从明日起，你就开始跟麻杆儿一起跑堂吧。”
阿满说好啊，“跑堂也比教人武功强。”
“对了，你有没有给我留陈皮鸭子啊，我记挂那一口好久了。”
初玖不想搭理她，“没有。”
“怎么会呢，我都闻到香味了。”
“有也不给你吃。”
“哎呀，大家都在丝花客栈打下手，我回来没什么不好的，是吧，占子哥？”
占子点点头，“我也觉得。”
初玖真无奈了，“你去做武师，还能常常练功，来做跑堂的，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身后几个人的目光只刷刷看着他。
露娘道，“行行行，我给你沽酒以后没出息。”
麻杆儿道，“我端茶送水，以后没出息。”
小丹青道，“我传菜擦桌子，以后没出息。”
占子也叹了口气，“我洗碗擦地，以后没出息。”
露娘撇嘴，“那我们这群日后没出息的，就先上去了，这人你爱怎么训她，都随你。”
阿满伸着头叫她，“露娘姐……”
眼见他们都不理她，阿满只好笑了笑，“我回来也能继续练功啊，再说，大隐隐于市，那些真正的高手，都在市井之间，遇见了，我就上去跟人切磋，日后这武功啊，不说是江湖第一，那江湖前三，还能拼一拼吧。”
初玖冷哼一声，“别他妈吹牛了。”
“我没有。”
“韩苍舒今日可能会到，你哄一哄我就算了，他一试你，就知道你最近有没有练功。”
阿满急了，“你说什么，韩大哥今日要来？”
“哎，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现在告诉你，不算晚吧。”
“心法还剩下几页？”
初玖想了想，又掰着手指算了下，“三页。”
阿满抱住他的手臂，察觉他身上一僵，“要不你提早教我一点点，我自己现在也能练了，等他来，我肯定比之前进步一些。”
“你自己练？”
“嗯，你不信我？”
初玖心道，与其让韩苍舒知道整本天机清心经，不如让阿满先试探练习后面剩下的，这样她便比韩苍舒更快了。
“附耳过来。”
她将耳朵递过去，莹白的耳朵，百合花的花瓣一样可爱。
见他不说话，阿满侧目，“你怎么不说话？”
“我在回忆，你以为我什么都能记住？”
计划失败的三人回到了福来酒楼。
听完三人的话，掌柜的气得一拍桌子，“废物，我花了五千两银子请你们去威胁他们搬客栈，你们连威胁尚且没有说出口，就被人打出来了？”
独臂人道，“原本那些人不足为惧，可后来不知从哪儿钻出个年轻姑娘，一招就把我们三个打退了，我们甚至没有看清她的招式，脖子上就一人挨了一下子。”
“你是说她甚至没有出剑？我的天，我真是找了一群废物来，她年纪多大？”
“看上去十七八，十八九的样子。”
“你们是说，你们三个加在一起，还不如一个丫头片子？”
“她虽看上去年轻，不像是身经百战的江湖人，可她招式之间，杀气极重，可见不是寻常练武之人，再说，她的内力深不可测，能操一截柳条留下我们三人脖颈上同样的伤口，足可见了。”
掌柜的再也不想看见这三人自称背了数十条人命的杀手，“走，把银子领了，立刻给我滚得远远的！”
酒楼的伙计上了一壶茶，“掌柜的消消气。”
“你还说，这找的什么人啊！”
“他们三个的确在那一堆人里，算是高手了，可谁曾想能碰见个武功那么高的人。”
“依我看，他们就是饭桶，找，去给我再找人来，我不信赶不走他们这群异邦人，在卫国的地界上，抢我卫人的生意……”
“可是掌柜的，他们家的菜确实好吃。”
他气得半晌顺不过气来，“再多说一句，你也给老子滚。”
是夜。
客栈还点着灯，夏日的夜晚风是暖的。
灯火在微风中轻颤。
其他人都已回房休息，只有阿满和初玖还在柜台旁边等来人。
“韩大哥当真是今日来？”阿满问道。
他也不大确定了，“许是路上耽误了，你不要等了，上去吧。”
“时候还早着，我不困，再等会。”
“你今日也赶路颇久，不要撑着了，上去睡。”
阿满打了个瞌睡，她归心似箭，骑马骑了三四个时辰，早已疲了。
撑着头在柜台边发呆。
见她不上去，初玖问道，“我跟你说的后面两部分，你都记住了？”
“嗯，记住了。”
人啰嗦起来，没完没了。
“你试试。”
阿满道，“你刚和我说，我便运气从太乙冲神封，又按住你所言，继续将原先的内力在周身几处大穴运转。”
“现在有感觉内力变得淳厚吗？”
阿满摇摇头，“那倒没有，只是——”
“嗯？”
“我觉得丹田时而有一股沸腾之感，内力似乎变得灼热。”
初玖大喜，他听闻习武之人到达一个境界，就会对冷热格外敏感，身躯中稍微有些许变化都很明显，阿满定是要练成了。
“阿满，如果你成为武林第一高手，不，世间第一高手，你会怎么样？”
她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觉不大可能，“人外有人，世间第一，不靠谱。”
“你从未觉得自己会在武道中大放光彩？”初玖看着她，他相信阿满一定有过人的习武天赋，这几年来，她的武功进步飞快，几乎已是他见过为数不多的高手之一了。
假以时日，待她内力大成，内外合练，江湖中她都能横着走。
“我不想做那种出风头的剑客，我练的一凭剑法与清风剑法，走的都是飘忽，超脱之意，强烈的胜负心只会让我出剑变慢。”
阿满不知，这话更像是一个剑客高手所说的，初玖想，阿满以后一定会闻名天下。
“苟富贵，勿相忘。”初玖对她说。
“富贵？”她笑了，“别人不知，你还不知我从哪里来的么？正是从富贵乡。你也看见了，荣华富贵，不过过眼云烟，等到失去的那天，得到越多，付出的代价也就更大。”
这话没来由让他心疼起她。
初玖就说，“那就……不求富贵，我们只做平凡人吧。”
她抿抿嘴笑了，“平凡好啊，做寻常人最好。”
聊得久了。
外面那人也不知听了多久。
不过应当也不久，阿满的耳力很好，朗声道，“出来。”
便有一个黑衣蒙面的人走了进来。
初玖道，“看样子又是白日里那几个落败的人，送过来找打的。”
阿满伸了伸懒腰，指着楼上道，“若你来住店打尖，楼上请，先给你上壶茶水。”接着又指向门外，“可你要是没事找事，别怪我把你扔出去。”
黑衣人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
“我来吃饭，上你们最好的菜。”
将一把二尺七寸的剑放在了桌上，是他常使的剑，剑柄的黑漆斑驳。
阿满道，“客官稍等，我这就上壶茶。”
开门就是客，既然他不找事，那他们也没必要赶他走。
初玖随意做了几个菜，此时已经夜深，长街寂静，无人行走，偶有深巷犬吠，猫儿发春。
“请。”
他将菜呈上。
本是无可挑剔的厨艺。
可要是碰见非要挑剔的客人，也是没法。
“你这青菜可是取自最后一层菜心？”
初玖道，“真要那么择菜，我们这儿生意也做不了了。”
黑衣人筷子拨弄两下，甚至连脸上的布也没有扯开，更别提用舌尖一尝。
“既然你做不了，那这桌子菜，你自己吃了便是。”
说着，一把抓住了初玖的一只手臂。
他是侧身站着，阿满早就料到此人不简单，但也没想到他会立刻发难，等她也扯住了初玖的一边手臂，两人便成了僵持之势。
一人一侧。
只要他们两个各自用力，便能将初玖从当中撕开。
初玖两边的肩膀像是要被人给卸下了。
这样下去不行，她只好放开。
黑衣人一个跃步，手中捉住初玖，往后一退，跳上了后面一张桌子，大摇大摆坐下了。
阿满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黑衣人道，“你不问我是谁？”
“你不曾自报家门，就算是我问，想来你也不会说，不如直接些，你要什么？银子？”
黑衣人对她这话很不满，“我要是想要银子，你能给我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