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孟佳节敌不过妖,孟玉顷也避不开剑。

    羽妖眼底是紫色的剑芒,他奋力之下强行把禁锢挣开,但又实在动不了谢襟分毫,只好扯过孟玉顷半挡在身前。

    谢襟见状也并未阻拦,已经好整以暇地准备收回天道之力了。

    在底下的孟佳节瞳孔剧缩,眼中只有那把即将洞穿他二哥的剑。

    不是!

    这剑怎么不听使唤的,明明都偏了的,还能正回去了?!

    他当即闭上眼睛,不敢看他二哥的将死之状。

    “琤——”

    金属碰撞之声作响,另一把剑旋转着破空而来,恰好击落孟佳节的剑后,才直插入泥土中,剑身折着银色光芒,煞是凛冽好看。

    谢襟敛起笑意,睨着这把银剑,目光陡然沉下来。

    羽妖彻底脱了束缚,尚未看清孟佳节身后的来人,便毫不留恋丢下孟玉顷和谢襟,逃命时拖着这俩人可是要被累赘的。

    谢襟腾空旋身,欲要落地,红衣如烈焰翩然,又与白色衣袂相互纠缠,鼻间短暂萦绕着清冷的兰香,浅淡隐约,令人惬意陶醉。

    他呼吸顿住,手指微微蜷缩,他似乎在哪嗅到过这气味,熟得很,但饶是他记性再不好,也知晓分明没闻过。

    谢襟侧眸看过去,不由得怔住,这人一身白色广袖淡雅清简,衣襟绣着繁复银纹,再观之面貌,亦是容色绝佳。

    真是令人不由一叹,天光幽映丹青山,烟岚云岫缱绻,清景之中雨水落潭潋滟,如此佳境,才与眼前人的风华韵味相衬啊。

    霎时回过神,就已经被抓了手臂虚拢入怀,又稳稳落地。

    这人对上谢襟的视线,却是不言不语,随即很快抽回目光,松了抓着他手肘的手,朝那把银剑走去。

    “扰乱法则秩序,违背三界条约,不为天道所容,你命数将尽。”秦歇声音低沉清冽,语速不急不徐,淡漠得听不出情绪地起伏。

    谢襟眼神瞬间冷下来。

    这声音竟让他的心神产生了瞬间的紧张感,不过很快,那股莫名的情绪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谢襟偏头看向孟玉顷,还有一人上去接住了他。

    孟玉顷刚与方才揽着他的人分离,此时正临风而立,看起来清丽瘦弱。

    一会儿的功夫,秦歇已经用剑指着羽妖的心口。

    几人的注意又回到羽妖那。

    “我、我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羽妖惊惶道。

    秦歇面色平淡,未置一词,使着手中的剑往前更进一分。

    “前面那个镇!我前年路过,捡了只天灯就得了……”羽妖说话间牙齿都在打颤,生怕这人一剑捅得他魂归冥府。

    他前阵子受了重伤,不过是想抓两个人补补而已。

    结果倒了大霉,竟然碰上这人和前头那个在他耳边说话的人了,不对,兴许不是凡人,但都一样让他心生恐惧。

    “那盏天灯在何处?”

    “我前些日子好像丢往一处湖泊那了,也不知如今还在不在。”

    秦歇一时沉默无言。

    羽妖还在央求着,“放了我吧,我这该说的都说完了……”

    然而还不等话说完,整只妖径直倒下。

    深黑色的血喷溅而出,秦歇将剑拔出后走过来,惊奇的是剑身仍然洁净光亮如初。

    有白色光团从羽妖心口处跃起,迅疾地凑到他的指尖,转瞬融合。

    然而只有谢襟看到那白色光团。

    他面色微暗,双目阴鸷,紧盯着秦歇。

    天道的一部分力量,竟被这人给吸收了……

    再想起自己控制的那柄剑,只差一点,他就能夺得力量。

    却被这人坏了事。

    他也尚未来得及审问羽妖天道之力的下落,羽妖就被这人一剑捅得彻底了无气息。

    “多谢二位救命之恩。”孟玉顷生得精致秀丽,然天生体弱多病,气色不好,因此他面色苍白,身形纤瘦,不过美人玲珑剔透,瞧起来格外引人怜惜。

    孟佳节也抬手作揖道谢,那身黑色劲装显得他动作利落干净,英姿飒爽。

    谢襟静静站着,没有任何开口道谢的打算。被坏了事,他目前还没有找麻烦就算好的了,再说他素日也没有向人道谢的习惯。

    众人倒也没有在意他,气氛未曾僵住。

    接住孟玉顷的那个青年同样面貌非凡,乌发素冠,一身白衣却显得清贵雅致,浅色玉带下悬了块品相极好的黄玉佩。

    玉树临风,俊逸风流,观之便不是俗子,极有可能出自某个世家大族。

    苏缇闻言眼帘半掀,面色隐隐透着倦意,手指搭在白玉扇柄上,“恰巧路过施以援手罢了,小事而已,不必上心。”

    “救命之恩如何算得了小事呢?”孟玉顷神情肃然,眼眸流转,给了孟佳节一个眼神。

    孟佳节接收到信息后掏出两个令牌递给他。

    “……大恩不言谢,这是我府中的令牌,”孟玉顷接过,诚挚地道:“若往后二位有何需困难,可凭此来到京都孟府,孟府必倾力相助。”

    谢襟打量着秦歇,心里不知在琢磨何事,目光停留了许久也没有移开。

    秦歇不知是否有所察觉,倒也没看过他一眼,垂着眸子似乎也在出神,目光不在那令牌上,也没有伸手接过。

    倒是苏缇看了那令牌一眼后,勾起嘴角,眼中意味深长,“京都孟家?”

    “是的……”孟玉顷一双眸子笑意吟吟的,流转之间是碧波荡漾,让人仿佛置身朦胧幻境,“我于家中行二,名玉顷。”

    他又将视线挪到孟佳节身上:“这是幺弟,名唤佳节。”

    自我介绍轮到谢襟,然而半响不见他张嘴。

    尴尬的气氛在无形之中弥漫,好在秦歇适时颔首道:“秦歇。”

    谢襟紧接着才落下二字:“谢襟。”

    “二位原是孟将军之子,以往却不曾见过。”苏缇又继续开口,仿佛只是随意一说,并没有打算问。

    “公子是京都人?孟家本家虽在京都,但我兄弟二人常年居于外地。”孟玉顷说到这,才循回话题问道:“尚不知恩人的姓名……”

    苏缇用指尖敲着扇柄,似笑非笑,懒洋洋地道:“我嘛,姓苏,单名一个‘缇’字。”

    孟玉顷和孟佳节俱是一愣,回神后便要躬身行礼。

    就连谢襟也瞥了他一眼,主要是这名字在京都简直是如雷贯耳。

    苏姓不算少见,恰好燕朝国姓就为苏,而这人又单名一个“缇”字,又冲着这一身气度,应当是如假包换的祁王殿下了。

    且不说祁王乃当今圣上胞弟,身份尊贵,早年更是为圣上护驾,替圣上受过刺杀,据说那次伤势之凶险差点儿便救不回来了。

    如此种种,皇帝自是对其格外愧疚,从此将人捧在手心里,恩宠有加,荣赏不断,比之皇子还要亲近。

    据说他早些年便随了一位仙师云游四海,连京都都很少回,实在是连皇帝想见一面都难。

    没想到回京途中竟能遇上这等人物,着实令人惊讶。

    苏缇打开扇子横在两人手臂下,止住了他们的动作:“不必,如今在外,我并不想被这些规矩束缚。”

    “那……苏公子,真是有缘幸会。”孟玉顷闻言便温和道。

    真是奇怪,既不想被这些规矩束缚,那不报上自己的真名真姓便能省去许多麻烦,京中传闻里这位可不是思虑不周的人。

    但饶是心里疑惑,孟玉顷面上也没有表现出来。

    “是啊,我们的缘分着实不浅。”苏缇突然悠悠看他一眼,无故回道。

    孟玉顷莞尔笑道:“前方便有一个小镇,我们倒不如结伴同行,两位公子意下如何?”

    如此小事自然毫无异议。

    活下来的护卫和仆从不剩几个,马车也已成灰,但庆幸的是还有足够他们分配的马匹。

    炽白的阳光铺在地面,已经是正午了,顶上的黑云失去法力的维持早就散开,那些真正害得人死的诡异的雨也停了。

    到底是那羽妖法力不够,毛毛细雨就算命中了人,也只是小几率才能夺得人的性命。

    临走前,谢襟不知想到了什么,骑着马转身看了一眼羽妖的尸体。

    目光未有多停留便移开,未料竟撞上另一人的眼睛。

    谢襟眼尾轻挑,对着秦歇扯唇一笑。

    秦歇很快便收回了视线,余光都没有停留半分,仿佛对刚才的对视毫不在意。

    夜幕漆黑静谧,洒在窗台的月华如水,一枝海棠欲要攀进房内。

    谢襟坐在窗台上,时不时用指尖轻点海棠花苞,月光落在他的衣摆上,衬得红衣有种冷艳肃杀之感。

    傍晚时他们一行才挑了家客栈入住,谢襟这间房只要靠在窗口这,就能很轻易地看到楼下的景象。

    桌面上只点了一根蜡烛,昏黄的光照不亮整个房间,墙角处尚且阴暗无光,突然,像是一阵风而过,吹的火苗扑闪几下,不断晃动。

    “再不请自来,就不用走了。”谢襟的脸被月光映得冷白,五官轮廓也有些柔和模糊,眼里流晖细碎,薄而红润的唇更加鲜艳。

    昳丽烨然,似仙而非仙,似妖而非妖,这样的容貌世间绝无仅有。

    封滦垂下目光,从墙角边走到谢襟身畔,接着单膝跪下,伸手替他收起堆叠在地面的衣摆:“大人一直不接传音,我实在无法了。”

    谢襟拽着花枝末梢,对他不理不睬。

    “动乱已经休止,魔界不再臭气熏天了。”封滦完全没有介意他的态度,轻声细语道:“您不是嫌无聊吗,与我回去逛逛怎么样?”

    谢襟眉梢抽动几下,还是忘不了当年的魔界,能给他恶心到现在,他轻嗤出声:“这话说了几百遍,你不烦我都烦。”

    封滦的话语噎住。

    他不就说了两遍,上一次还是在数月以前。

    “不知大人如今……”封滦抬起头,试探道:“可对亏空的天道之力有所感应?”

    谢襟未曾看他一眼,目光紧盯着楼下,道:“怎么?”

    “若大人愿随我回魔界,那么魔界的一切我都愿意献给您。”封滦直起身靠近他,“包括散落的天道之力。”

    “你为何对我这么……好。”几缕发丝垂落在谢襟屈起的腿上,他看不见封滦的神情,但也知道这些话没有半分虚假。

    从他几年前苏醒后,封滦就一直追随着他,他说什么就去做什么,从没有过拒绝,几乎算得上是百依百顺了。

    他其实一直很疑惑这魔为什么那么乖,几年来自然是问过很多次,但得到的回答全是自己当初救了他。

    关键是谢襟也不记得自己有救谁啊。

    不出意料,得到的回答仍然如旧。

    “因为你当年救了我,不过还有别的原因。”封滦重新跪回去,手里多了一枝海棠,他递给谢襟,“我帮你折了,你不用费力。”

    “一点小事而已,我让你帮了吗。”

    谢襟并未接过,他的注意力又回到楼下,不知看到了什么,他眼眸微眯,语气不自觉带着森冷的意味:“倒不枉我等了那么久……”

    封滦早发现他一直望着窗外,此时又听到他这句话,正想着下面有什么,却听谢襟道:“你先回罢,等我解决了这里的麻烦再去一趟魔界。”

    “什么麻烦?”

    刚问出声,谢襟就从窗台一跃而下。

    窗口大敞,外头便是无边夜幕,那轮明月似乎移了位置,流晖不再倚于窗台,忽然一阵冷风吹进来,直叫那屋里燃着的蜡烛熄了火。

    封滦回过神来,瞬息之间化作一道黑烟便不见了踪影。

    谢襟跟着秦歇走了许久,才见这人停下脚步。

    刚刚他们就经过了湖泊,还绕了一圈,不过谢襟什么也没有感应到,行至这片密林,他才隐约通了与天道之力的联系。

    秦歇站在一丛低矮的灌木前,伸手欲要拿什么,他仍是穿了件白衣,经月光一照,衣摆处的银纹似在流转。

    谢襟离他不远,从客栈到这里都没有刻意掩藏自己,而秦歇也从没往他这里瞧上过一眼,似乎并未发现他。

    天道的感应越来越强烈,谢襟也没做出行动,静看着秦歇手里的东西。

    他手里是一只破烂的天灯,兴许就是羽妖说的那只了。

    真是意外,得亏了那羽妖无法吸收天道之力,还留在着上面的力量余有许多。

    风把树吹得“飒飒”作响,在黑夜的笼罩下,整片林子阴森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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