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给你的胆子,敢只身闯本宫的婚房?”
纵然裴景修的脑子活络,现在也不知从哪里开口解释。
府兵立即向林姝报告前院发生的事情,林姝听完立马让府兵捆了裴景修赶向前院,前院拥挤,贵族们着急离开,踩到摔倒的下人也不止步,林姝急忙分流人群,令府兵广开各府门,人们纷纷涌出,接着查看萧无忌状况,他倒地后无人敢随意挪动,大夫正在喂他吃些清血的丹药。
“伤患倒地后不可随意挪动,立马拿着我的令牌去寻宫里的太医。”
林姝叮嘱完便打算开始审问被捆住的裴景修,江乘月看到师兄被绑直接拨开人群上前砍断绳子,江怀瑾慢她一步赶来,将她护在身后,三人背对背向敌,团团被府兵包围起来。
“误会,误会,我三人并非有意滋事,那奉酒的侍女下了毒,郡主若再耽误时间,只怕凶手就要逃之夭夭了。”裴景修看着包围的一圈兵刃,硬着头皮开口。
“若郡主不信,我滋事后便应趁乱逃离,何必去郡主房间自寻死路。”
林姝看他三人神情皆是真诚坦率,为首的少年又是一身正气,且年纪相仿不似贼人。于是令少部分府兵分散守在喜堂外看护萧无忌,其余大部分派了出去安抚众人,平息风波。又命自己心腹青荷去追捕奉酒侍女
裴景修看林姝处事作风不禁赞叹行事有度。
“三位请进”林姝屏退无关人员,将三人请进喜堂,。
进去之后林姝率先开口询问裴景修事情来龙去脉,裴景修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林姝听完不禁内心有些烦躁,事发突然时间紧迫,她倒有些不知从何下手。
林姝与裴景修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开口
“我……”
“你……”
又是同时戛然而止
林姝有些自嘲开口
“想必各位听过本宫的一些传闻,今夜喜宴事发突然,入夜消息就会传遍长安,寅时大臣上朝必会参我一本,我还有事要忙,今日晚宴恕我招待不周,还请三位不要见怪,我会派马车送三位回客栈,就不送了。”
江怀瑾刚想拉着两个小的离开,裴景修却是不动,
“郡主不必妄自菲薄,今夜郡主处理已是尽善,在下钦佩,愿做郡主智囊,为郡主尽美。”
看裴景修这样,江怀瑾就知道他是又要路见不平当大侠,听到这些江乘月也是连声附和。
“对啊林姝姐姐,我乃当朝太子少师唐恒之孙,唐家受皇家恩泽,本就该为皇室分忧,何况今日冒犯郡主,本就该为郡主出力。”
这两个小的虽然爱斗嘴,但从小便是抱团行动,又都是个热心肠。
江怀瑾已是阻拦不及,只能顺水推舟也留在郡主府出谋划策。
林姝虽然有些迟疑,但眼下事务繁杂,萧无忌昏迷,众人流言,平息贵族怒火都需要人手,也半推半就地应了下来。
……
喜堂的红烛彻夜亮着,烛光在黑暗中扩散,形成一圈圈柔和的光晕。燃烧的烛泪缓缓流下,似是泪水,静静流淌。几个人团团围坐商讨局势,制定对策,各自划分了任务。
“林姝姐姐,我收拾人可有一套了,青荷姐姐抓人回来之后我可以帮你审问侍女。”
“其实我与萧将军成婚是商量好的计策,若婚礼正常举行,便可破孤星传闻;若有人破坏婚事,萧将军武功高强,也可将人揪出来。虽料到刺客会暗中伤人,但没想到敢大庭广众之下出手,一时不查。
“郡主,我会仔细检查萧将军身体。”
“郡主,这长安城内最出名的说书先生是谁?”
喜堂之内此起彼伏的话语沸腾了黑夜,夜已深了,林姝也有些恍惚,家中鲜少如此热闹。
她瞧着眼前的三人,虽不知这三个还算陌生的少年少女为何如此好意献计,但即使在众人非议里浸染两年后,林姝仍然愿意再相信一次来自同龄人的善意。反正怎样也不会比今夜之事更糟了。
丑末未到,十几道黑影闪出郡主府奔向四方,长安万籁俱静,人们正是好眠时候,黑夜也悄悄地闭上了双眼,明月破开云层,高挂天空,想必它也期待着朝阳升起,撕开亮光,揭露光明。
……
卯时鸡鸣,夜幕渐渐退去,东方的天际开始泛起一抹淡淡的鱼肚白,预示着黎明的到来。星辰逐渐隐去,天空由深蓝转为浅蓝。地平线上,一抹淡淡的红晕开始蔓延,逐渐变得明亮而鲜艳,宛如一团火焰在天边燃烧。这般的色彩斑斓与鬼斧神工,连长安最出名的宛卿画师也画不出大自然美貌的五分之一。
万丈红云破开,太阳的边缘露出了地平线,缓缓升起,将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阳光穿透了薄雾,照亮了沉睡的万物。
大街小巷逐渐醒来,阳光洒在古老的街道上,街道两旁,店铺纷纷开门迎客,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城门的集市上,新鲜的蔬菜和水果摆满了摊位,色彩斑斓,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商贩们热情地招揽顾客,顾客们挑选着心仪的食材。孩子们在街头巷尾追逐嬉戏,笑声清脆。
“听说了吗,永宁郡主昨夜大婚又出事了,萧将军如今生死不明呢。”
“我表弟的邻居的姐姐的老婆的发小在常侍郎那里当值,亲眼所见萧将军口吐鲜血而亡!”
“果然是灾星,以后得绕着郡主府走,免得沾了倒霉,呸呸呸。”
“不可妄议郡主,被官兵听见是要被抓的!”
“现在官兵们都在议论吧,法不责众嘛”
“我怎么还听说萧将军出事是因为仇家下毒呢……,我还听说……”
果然,这件不算太光彩的事口口相传,越传越难以入耳。
每日升起的朝阳,袅袅的炊烟,街巷的叫卖人们早已司空见惯,风流轶事才往往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今日可能是谁的邻居,明天又可能是谁的女儿,只是今天话题的主人公兜兜转转又成了林姝。
“缤纷馆重山先生说书啦,大家快去听啊。”长安有名的说书先生已将昨夜之事编成话本吆喝起来,这下除了在路边的小贩走不开,其余采买的阿婶,闲逛的大爷,蹒跚学步的孩童,都纷纷涌向缤纷馆。
白发长髯的长者眼中仍是神采奕奕,精神抖擞,他摇摇折扇缓缓开讲,吊足了看客胃口。
“话说正是那电光火石间灵山派江少主掷出承影剑,将刺杀萧将军的侍女击倒在地,那杯中酒撒在地上,竟滋滋冒出白烟,定是下了毒无疑,侍女见刺杀失败是落荒而逃,众人惊惧间,又不知是哪里的刺客暗箭伤人,用毒针刺伤了萧将军,萧将军一时不查,中毒倒地。
啪!醒木一拍,“欲知萧将军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众人哗然不已,这与传闻中截然不同,人们议论着迟迟不肯散去。
缤纷馆对面,逍遥茶馆,二楼
林姝与裴景修并肩而立,
“用流言打败流言,这是一计。”裴景修偷偷观察林姝神色,见她不说话,然后开口缓和一下凝固的气氛
林姝却一转头直勾勾地盯着裴景修不出声,裴景修有点毛毛的。
“郡主在看什么,是不是觉得本公子帅气的皮囊下有一颗聪慧的心灵。”
林姝鲜少与人并肩作战,并未搭话,只是有些新奇地打量着这个认识尚未十二个时辰的少年,
身姿挺拔的少年立于繁华的市井的背景之中,却不埋没于众人。一身玄色长袍随微风摆动,抬头望进皆是赤诚的眼底,眉色乌亮,眼似璀璨繁星,肌肤在朝阳的照耀下,泛着健康的光泽,不似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而是透露出经历风霜的坚韧。如此俊美,放在长安也排在前列。
“为什么是流言,你不怕他们说的是真的,我真的是灾星吗”林姝躲开对视,看着楼下的百姓问到。
裴景修反问
“郡主,你会觉得自己是灾星吗”
“有过”
裴景修听到如此回答有些意外,他以为像林姝如此的高门贵女是不会妄自菲薄的,但他仍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郡主,在下从小习武,一身本事全靠师父教导。所以对神佛天命向来敬而远之。况且只要我还有眼睛,就不会从别人嘴里了解一个人”
林姝看着百姓们没有出声,但是内心却微微掀起了一阵酸涩的波澜。
二人陷入了沉默,各自怀了各自的心事,恰好此时林姝暗卫青荷来报,皇帝召见林姝入宫,原因不明,不过二人明白皇帝定是怀有疑问,于是召林姝进宫陈情,裴景修身份不够进宫,且还有其他事务等着他处理。于是林姝打算下楼离开。
走向楼梯时林姝感觉裴景修在目送自己离开,于是回头开口问道
“你同小月一般大吗?”
裴景修有些傲娇 “本少爷芳龄十七,比那个臭丫头大多了。”
“你以后私下可以同小月一样喊我林姝姐,不必整日郡主郡主的喊,跟江少侠也是如此说的。”说罢不等回答下楼坐上马车匆匆赶向皇宫。
裴景修看着马车的背影渐行渐远,收回目光。
倚着栏杆,嘴里玩味地反复品味着“姐姐”这两个字,眉头一挑,不禁有些无名暗爽,看到百姓散去,收敛神色也离开茶楼进行下一步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