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这都快八个小时了,怎么还没醒?】
【宿主,宿主!别睡了,该起床了——】
什么动静,周砚笙冷酷地想,他都死了,怎么还有东西来打扰他的安眠。
【啊!宿主你醒了!】
周砚笙烦不胜烦,费力睁眼,所见却并非奈何桥,而是他熟悉的床幔,样式纹路是他爹娘钟爱的富贵风格。
“……”
【宿主怎么不理人啊,不会是傻了吧?客服呢,回溯功能有bug,我要投诉!】
当真是魔音贯耳。周砚笙环顾四周,未见人影,便晃了晃脑袋,那声音立马道:【哎呀宿主别晃,好晕啊。】
周砚笙眉头紧皱:“你是何物。”
【哦哦忘记自我介绍了。咳嗯,宿主你好,我是虐渣系统。我们伟大的主脑检测到你死前心有不甘,而付浔的所作所为正巧完美满足了渣攻的标准,所以就派我来帮你实现愿望啦。】
虐渣细桶?渣工?什么乱七八糟的。
而且,他和付浔之间的事,与旁人何干?
“不需要。”他道。
【真的吗?我现在离开的话你会马上死掉,死掉就什么都没有了哦?】
“……”此物还挺会拿捏人的。
【嗯嗯,谢谢夸奖。】系统在他脑海里撒花。
周砚笙呵了一声,下床走到铜镜前照了照,看到一张属于束发之年的年轻脸孔。
还真回来了。
他抱臂沉吟片刻,很快接受了现状,而后问脑内魔音:“你要如何帮我?”
系统:【我可以助你修炼。】
“我只是个凡人。”
【宿主可以花100积分兑换脱胎换骨大礼包,使用后就能拥有灵根啦。】
“积分?”
【就是类似于钱币的东西。】
“那积分从何而来?”
【新人宿主有100初始积分。当然,也可以通过完成任务来赚取积分。】
了解到这,周砚笙已然有些不耐,于是干脆换了个话题:“付浔后来怎么样了?”
【……就知道你要问这个。】系统嘀嘀咕咕,【他在杀夫证道后道心大成,连升两个大境界,一举成为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化神修者,然后又以一己之力灭了某个实力不俗的宗门。虽然此举有嗜杀之嫌,但他还是声名大噪,也因此被推上了剑尊之位。】
周砚笙听着这血债累累的登顶之路,实在很难将其中嗜血修罗般的剑尊形象与自己记忆中的付浔联系起来。
他的付浔连杀猪都看不得。猪一哀嚎,付浔就皱眉。
【有没有可能,他是嫌猪嚎得难听呢?】
“……绝无可能。”
【宿主,你对付浔的滤镜真别太厚了,他可是能毅然决然选择无情道然后一条路走到黑的狠人啊!】系统恨铁不成钢,【所谓无情道,就是修炼速度很快,死得也很快。你知道无情道修者生出心魔自取灭亡的概率有多高吗?94%!什么概念!100人里面只有6个人能无情道大成,其他人全死于非命了!】
周砚笙虽然听不懂系统的一些用词,但这不妨碍他理解系统想表达的意思。不过,他的重点偏向了系统未曾设想的方向。
付浔怎么会选择踏上这样一条荆棘遍布的道路?莫非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系统震惊,系统疑惑,系统无语,系统疲惫,系统决定顺从。
【宿主你快兑换礼包再一键使用获得灵根然后我就能带你去上界找付浔了哈哈。】
“倒也没那么急。”周砚笙就乐意跟系统唱反调,“我先去跟爹娘道个别。”
上一世,他的不靠谱爹娘半百未至便将家中铺子钱庄都交由他打理,两人潇潇洒洒携手云游去了,只每隔几月寄封书信回来讲讲途中见闻,顺带报个平安。
总归是许久未见了。
在府内转了几圈,又问了下人,他才知道他爹娘正巧去跑商了。
再问什么时候能回来,皆答归期未定。
无法,他留下书信,又向忠心耿耿的管事交代了几句,而后便收拾包袱上路了。
他此行的目的并非久居上界,而是将付浔带回来,所以也没必要搞什么大阵仗,说不定三年五载就成功了呢。
一路行至郊外,周砚笙找了间客栈住下,又在系统的引导下兑换了礼包,一枚丹药凭空出现,落在他的手中。
他经手过草药生意,对草药不说精通,也算得上了解,却没能辨出这枚丹药的组成。
系统是天外来物这一点毋庸置疑,也确实有些神通广大,应当没什么理由骗他。
【宿主你居然怀疑我,好伤心。】
周砚笙并未回应,只是就着茶水吞下了丹药。
然后,他就感受到了堪比一剑穿心的痛苦。不,比一剑穿心更漫长,更难熬。
体内经脉在药力作用下崩解重塑,将原本闭塞狭窄的经络改造成可供灵力穿行的通道。
周砚笙眼前发黑,几乎想破口大骂,但他又疼到失力,连问候系统的力气都欠奉。
【加油宿主,你可以的。】系统的鼓励更像嘲讽,不过确实让周砚笙又挤出了些气力。
用来想系统的一百种死亡方法。
【哎呦,说不说都没差嘛,反正宿主你肯定不会放弃的。】
周砚笙硬生生被气笑了,一直攥在手中的茶盏化作碎片,割破了掌心,血色在桌面上晕染开来。
【……好吧好吧,我给你走个后门开个疼痛减免吧。】系统心虚了,它怕再这样下去周砚笙真的暴起杀统。
经过系统的一番操作,疼痛成功降到了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周砚笙抹去糊住视线的汗,扯了块布包住自己的手掌。
他的沉默让系统惴惴不安。
【宿主……你还好吧?】
“死不了。”周砚笙道。
【哦……宿主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又皮又怂的系统干巴巴道。
周砚笙嗯了一声,再无其余反应。
一直相当话痨的系统终于安静下来,周砚笙轻吐出一口浊气,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付浔的那一剑。
他以为自己是甘愿赴死,应该称得上无怨无悔,其实不然,否则何来系统所说的“心有不甘”呢?
或许确实有那么几个瞬间,他连自己都骗过了,但此时的他再想起付浔那毫无犹豫的一剑,只觉似有烈火焚心,方才的痛好像都不算什么了。
付浔,无情道,剑尊。周砚笙低笑起来。
真是了不起的成就,让人更想拨开重重威名,去看芯里的那个最初的付浔,是否会是他在凡间所表现出的模样,是否也那么柔软,柔软到几乎任人宰割。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经脉重塑的过程持续了一天一夜,结束后周砚笙浑身一轻,感觉灵台都清明许多。
系统悄悄冒头:【付浔在天泽宗,最近天泽宗正好在招收弟子,我们直接过去就行。】
“嗯。”
【对了宿主,和我对话不用说出来,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哦。】
周砚笙早就发现了,但他依然我行我素,只要四周无人,他就说话。同时,他还寻找着规避系统的方法。
见周砚笙恢复了往常的样子,有所依仗的系统又嚣张起来:【喂喂,别太过分了,没有我你根本去不了上界。】
“所以要怎么去?”
【哼,不告诉你。】
“给你50积分。”周砚笙十分熟练地行贿。
系统去看了眼余额,确定是零:【你哪来的积分?】
“先欠着。”
【……奸商!】
闹归闹,系统还是接受了这次贿赂,叽里呱啦讲了一堆深奥的科学原理。周砚笙半个字都没听懂,沉默片刻后冷笑一声:“退钱。”
【不行哦,赛博欠条已经生效了,请宿主在一年内还钱,否则将面临严酷的惩罚。】
“……”
看来以后免不了跟系统斗智斗勇。
【哼。】系统直接在他脑内播放胜利结算画面。
根据系统的指示,周砚笙来到了所谓的天地交界处。放大了数倍的太阳悬在半空,热浪蒸腾,四周荒无人烟。随着他的走近,干涸开裂的土地上突兀地出现了一口深不见底的水井。
【好,宿主,现在把手放到水井两边,感受到吸力的话不要反抗,闭上眼就好,然后可能会感觉头晕,身体扭曲,这都是正常的,不用担心。】
周砚笙照做,忽然间一阵强烈的吸力传来,而后他就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他像是被卷入洪流里的溺水者,又像是被不断翻转的烤鸭,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拥有四肢,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算个人。
【宿主,很快就到了,再坚持一下——】
系统的声音像是被闷在了棉被里,周砚笙听不真切。他试图夺取身体的控制权,下一秒就被头晕制服。
【不要反抗——】
不知过了多久,周砚笙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他踉跄了几步,扶着墙才勉强站稳。
【我们到啦。】系统说。
周砚笙又缓了缓,而后抬起了头。
这就是上界?没有飘渺仙气,金碧辉煌的宫殿,只有白砖黑瓦,碌碌行人,乍一看和凡间也没什么区别。
【那可不一样,这里的灵力浓度可是凡间的千百倍呢。】
周砚笙毫无感觉。
【宿主你还没引气入体,当然没感觉啦。】
行吧。
他落脚的地点离天泽宗相去甚远,若是徒步,得走三四个月。
债多不压身,周砚笙再次赊账50积分,换取了一次性的瞬移功能,来到了天泽宗附近一处无人在意的角落,然后再绕到正门。
天泽宗所在的山头灵植繁茂,在其中行走颇有原始森林的感觉,也很容易迷路。
靠着系统善心大发赠送的导航服务,周砚笙顺利来到了门前广场。
招生活动正如火如荼地进行中,炎炎烈日也削减不了大家拜入仙门的热情。
负责招生的琉昱长老鹤发童颜,面容和蔼,非常慈祥,唯有在看到他时笑容一滞,又将他仔细端详了一番。
周砚笙回望,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复杂。
系统适时解说:【这是琉昱长老,也是付浔的师尊,看你像黄毛不是很正常。】
黄毛?
【哦,就是要拐走她徒弟的人。】
……这么说倒也没错。
周砚笙朝她行了个礼,琉昱回以挥手,让他该干嘛干嘛去。
测灵根的石台前已排起长队,周砚笙走到队尾,听见前头时不时传来的惊呼。
“哇,是土木双灵根。”
【这喷不了这是先天土木圣体。】系统又在玩抽象。
短短几天,周砚笙已经习惯了系统的胡言乱语,果断选择无视。
测灵根用不了多久,很快就轮到了周砚笙。他学着前人把手按在石台上,片刻后空气中现出了“风”字的形状。
“变异风灵根!”气氛组大叫。
系统也“哇”了一声:【宿主你运气还怪好的嘞。】
【灵根不是固定的?】
【当然不是,以前有人开出过自身相克的水火灵根,刚引气入体就挂了。】
周砚笙有种再次被坑了的感觉:【这种事你不早说。】
系统呵呵:【我说了你就会放弃吗?】
周砚笙也呵呵:【不会。】
通过灵根测试,又答了几个问题后,周砚笙顺利入门,一路被引到弟子杂院,而后他先去把自己的住处收拾了一番。
【宿主,咱们都到这了,一定要坚守原则,绝对不能一看见付浔就贴上去,知道……】
【?怎么突然没声了?】周砚笙疑惑抬头,然后就看到了负责给新入门的弟子送令牌的付浔。
少年付浔身形纤薄,颊边还带着些许婴儿肥,却板着张小脸,努力向不苟言笑靠拢。奈何他紫葡萄般的眼睛实在太过清澈,暴露了自己稚气未脱的事实。
付浔蝶翅似的睫毛随眨眼而上下扇动,见周砚笙注意到他了,才开口说话:“给,令牌。”
一人一统齐齐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突然,系统幽幽道:【宿主,你恋爱脑就恋爱脑吧,我不怪你了,这一切都是情有可原的。呜呜呜宝宝快来让我亲一口。】
新仇旧恨同时涌上心头,周砚笙额上青筋直冒:【……从我的脑子里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