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净的,缓慢的,无数断线的雨珠。

    又是这么一场雨。

    不知什么时候起,风守信开始做梦,同一场雨,有时迅疾,有时迟钝。

    这很不合理,风守信想着,神明的梦里只有一片虚无,她的梦里莫名其妙出现了这场雨,下个不停的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好像在诉说着什么。

    醒来时,风守信发现自己依然躺在柳树下,神界终日如春,所以这抹绿色就像固定了一样。

    每个神明有自己的一片天地,风守信给自己的这片天地取名溯洄廊。平时神明们都互不打扰,十分冷清,不像鬼界,热闹的仿佛另一个人界,毕竟,那些灵鬼都是曾死去的人类。

    算了下时间,睡了四十年,人界应该又是另一番光景了。再去看看故人吧,风守信起身,打算离开溯洄廊。

    一阵风吹来,一朵昙花带着绿色的灵流飘在风守信面前。未见其人,先见其礼,是那位的标志。

    “风守信,你可算睡醒了,这次又打算干什么去?”一袭黑袍,带着面具的鬼正坐在树杈上,还顺手折了一枝柳条。

    “魂使,昙花只一现,你送我这个?”风守信接过昙花,手指一凝,那朵昙花就被封存在了时光中。

    鬼界的魂使,负责引路人界的亡灵。至于这位魂使,六百年前初见,他就站在风守信初次种下的柳树旁,折了一片柳叶。

    风守信清楚地记得,她闪现在这位魂使面前,本能的要去攻击他,却在掐住他脖子的那一瞬间,看见了面具背后的空白的面孔。

    “这棵树很不一样。”淡淡的腹语传来。

    风守信放开了手,“魂使,你胆子真大,敢动神明之物。”

    “这天地沧海,于神明而言,不过一瞬,难道神明也有执守之物?”

    有意思,风守信漫长的神生中,第一次听见敢对神明发问的鬼。

    “魂使,你叫什么?”

    “风守信,下次见,你要告诉我答案。”

    她的名气这么大?也是,神明也就那么十几个。这位从未说过自己姓名的魂使,后来,却成了风守信住处的常客。

    “只要这一现,就足够了。”淡淡的声音回复着。

    “魂使,作为从前的人,都希望留住美好的瞬间成为永恒,更何况,你现在是鬼,完全可以做到。”

    说起鬼界的魂使,似乎都一个样,风守信不知道这位友人叫什么,他也从来不说,就叫着魂使叫了几百年。

    “也有做不到的事,比如神明欠下的情债。”

    “跟我有什么关系?”鬼界的事,一般神明是不插手的。

    “人间历1058年,你在人间结识了一男子,他死后逗留了一百年,不愿成为灵鬼,也不愿去轮回,执着的想要见你一面。”这次的语气中带了一丝揶揄。

    风守信大概是神明里最不安分的那个,总是在人界转悠,万花丛中过,却片叶不沾。

    “好吧,那就去解决一下。”风守信随手将昙花一扬,血金色的灵流四散,瞬间来到了奈何桥头。

    桥上,一男子固执的望着彼岸花丛,一动不动。

    风守信叹了口气,走上前去,魂使也跟上她的步伐。

    “齐铭,何必如此。”

    白衣男子见到她,不可置信的睁大眼,“是你!你终于来见我了。那就值了,不管是几百年,我都能等!我陪你去游历人间好吗,你是神明,我现在是鬼,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我是神明,不管是人是鬼,于我而言都是一粒尘埃,所以不要为我执着了,去下一世吧。”

    “我不信,你初次见我,就说觉得很熟悉,说不定我们上一世就有缘。”

    “不,我看得见你的前世因果,与我并无交集。”至于那份熟悉,风守信也不明白,大概凡人总是一个样子吧。

    “早就说过了,神明寡情,何必执着。”魂使冷淡的声音传来,他倚在桥头,漠视着这一幕。

    “你倒是看的明白,好像经历过什么一样。”风守信转向他,脸上带着探究。

    那位魂使不语,只是闪现在白衣男子面前,挥手向下,一道强制咒印出现在脚下。

    “见到了,你就该去转世了。”咒术发动迅速,甚至没看见白衣男子出现半分震惊。

    解决完了问题,魂使转身欲走,却动弹不得。想要挣开,却被扼住咽喉。

    “你故意做这些,是想干什么?本来根本不需要我出面,你却引我走一遭。魂使,你不会真以为几百年的交情,你在我眼中就不一样了吧?”

    冰冷至极的声音,是神明动了杀念的标志。

    神界有言,神明不可干预人类命定的轮回,但是这里面,不包括鬼。

    血金色的灵流暴涨,眨眼间,就要吞没看着没动静的魂使,下一秒,黑色的旋风携着一道清澈的嗓音袭来。

    “小儿不懂事,惹了神明大人不快,还请您见谅。”红衣轻铠,来人竟是鬼王。

    风守信看了一眼魂使,放下了手,魂使单膝跪地,好像正在平复心情。

    “鬼王的儿子,在鬼界当魂使,真是有意思。”鬼王有二子一女,一位负责三界的通道平衡,另一位掌管地狱的生杀大权,原来不知所踪的那位,现在也已明了了。

    “没办法,这臭小子跟他的哥哥姐姐不一样,总是离经叛道,让老夫也头疼的狠啊。”鬼王装模作样的扶额。

    风守信饶有心趣的走上前去,掐住魂使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凑近他的面具,好像直视进了对方的眼神中。

    “那么,你叫什么名字呢,这位魂使?”

    “沉舟。”这是神明第二次抛出这个问题,此刻终于有了回答。

    风守信微微一笑,瞬间消失在奈何桥头,她走后,一片彼岸花丛疯狂晃动,沉舟抬眼望去,又恢复了平静。

    “明明知道,还是不死心,你和那个男子有什么区别?”鬼王一改不正经的样子,叹气道。

    “有,因为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沉舟望向风守信消失的地方,瞬间也消失不见。

    “人间事,就该人间毕啊。”鬼王感慨的摇摇头。

    溯洄廊中,风守信忍不住又在沉睡。

    淅淅沥沥。

    雨声,不一样的是,这次多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一袭白衣。

    谁能在神明的梦中留下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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