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艾文这个身份有一个准确的身体参数,许言桦连夜被抓来加班,用的是霍德华庄园的实验室。
兰登他们还得作贼一样,避开主星的监控,偷偷摸摸地进入霍德华庄园。
接待他们是一位上去接近衰退期的老者。
“波文殿下,少爷已经准备好实验室了,请吧……”
兰登小声嘀咕:“虐待衰退期的虫不是犯法的吗,主星贵族果然不一样。”
这群卑鄙的法外狂徒,更可悲的是,他这只荒星虫还不得不与之为伍,真是可恨啊!
“安德鲁是蓝斯雄父做得仿雌虫机器仆从。”
“骗人的吧?我见过机器仆从,哪有长这样的。”兰登也就刚成年不久,听说安德鲁是机器仆从眼睛都亮了,没忍住用手戳了戳安德鲁的手背,讶异地看向波文,“这种肤感,你跟我说是机器仆从,殿下你良心不会痛吗?”
波文横了他一眼道:“乡巴佬。”
兰登看着波文那高高在上的样子,就觉得来气,一肚子的疑问,也懒得再从波文身上找答案,快步走到了许言桦的身边。
“阁下,主星的机器仆从都那么精致了吗?我在荒星看过一次,行动僵硬,语言识别能力低,看着是很唬虫,但实际上用处不大。”
他边说边往前走,一双眼亮闪闪的:“裴吉家也有机器仆从,虽然大部分地方进行了改良,但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机器和雌虫的差别,但霍德华庄园这位,哪里像机器,完全就是一名临近衰退期的老者。”
许言桦轻笑:“这是出自导师之手,可后来考虑到要是机器仆从做得跟虫族的子民没有差别,那将会是灾难,所以导师仅这个型号的机器仆从,仅有安德鲁一个。”
兰登不信波文说的,只相信许言桦阁下的话。
从许言桦阁下嘴里得到了肯定的言论后,他忍不住频频回头。
“好厉害……”
兰登由衷地感叹着,脚被身后的石块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幸得许言桦离得近扶了他一把。
“转过身好好看路,待会有的是时间,让你研究蓝斯殿下的机器仆从。”
波文道:“有什么好看的,看了他又研究不出来,只会啊呀,哦呀,像个蠢货一样嚷嚷。”
兰登都恨不得冲上前去掐波文的脖子。
可恶的主星贵族,嘴里就说不出让虫欢喜的话,一张口就高高在上,看着波文市侩的表情他就讨厌,早知道救他出来时,就该带着他往树枝间钻,让波文脸上手上都是树枝割的道道。
“你对蓝斯就疼爱得不行,兰登还比蓝斯小十几岁,你就不能拿出一点哥哥该有的样子吗?”
波文道:“最讨厌熊孩子的,向兰登这只熊孩子更讨厌。”
兰登没忍住跳起来掐住波文的脸,现在这具身体就很适合挂在波文的身上。
“你下来!”
兰登双腿盘在波文的膝盖处,单手搂着波文的脖子,另一只手也不空闲,狠狠揪着波文的脸。
波文也不惯着他,拧起兰登的耳朵。
“不讲道理的刁民,跟荒星来的那些雄虫简直一模一样,粗鲁贪婪丑恶。”
“殿下才是诠释里高等星雄虫的虚伪做作眼高于顶。”
许言桦在旁边无可奈何地微笑道:“都别打了,听话一点,好吗?”
安德鲁站在许言桦身边,望向两只雄虫扭打的画面,脸上挂着充满慈爱的微笑:“两位阁下还是充满活力。”
许言桦:“波文你已经是大孩子了让着点弟弟,兰登你也成年了,别像小孩子一样闹脾气……”
两只雄虫充耳不闻,掐脸拧耳朵这种幼稚的打架方式,足足持续了十多分钟才停止。
当走进实验室中,白光下一个脸肿的高高的,一个耳朵红都快要滴血了,看起来赢家没有,都像是斗败了的大公鸡。
许言桦带着兰登前往更深的地下。
之前兰登去的,是霍德华家族在外的实验室,规模也很夸张,但比起霍德华庄园内蓝斯殿下亲自使用的实验室,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兰登看着电梯慢慢往下降,被五层这个数字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好大啊。”
“科研所的面积比霍德华庄园的实验室更大,要是你对研究武器、药物这些感兴趣的话,我可以从头教你。”
兰登想到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立马摇了摇头。
许言桦轻笑:“就想当军雌。”
“也许吧,毕竟我原本到主星,是为了路尔维德家族能够履行婚约的,成为军雌后,才发现做军雌挺好的,比做雄虫好。”
“为什么?”
兰登环顾着玻璃电梯:“自由啊,不想结婚,就不用把自己的功勋兑换出去。”
“你是以雄虫的身份成为军雌,所以觉得做军雌好,他们需要担心精神暴乱,目前市面上最好的抑制剂,需要普通军雌半年的工资,可精神暴乱,则会随着征战的时长,从三个月一次到两个月,甚至一个数次,直到普通的抑制剂无法自救,他就会在痛苦中死去。”
许言桦揽住兰登的肩膀:“当然我也不是说雄虫就活得很好,是不自由,因为感染频发,不得不被主星以保护的名义圈养起来,优渥的生活,让大部分雄虫失去了生存能力,大多手无缚鸡之力,也不会思考未来该怎么活,只需要吃喝玩乐,一旦有了会威胁到他们的东西,他们就会被这个世界抛弃。”
比如这次的天灾。
灾难继续蔓延下去,雄虫可以是怒火的发泄口,可以成为随意就能抛下的泄欲工具。
几千年来的圈养,确实给雄虫带来优渥的生活,但也带来了身体技能的不断退化,以至于如今的雄虫无论是体格,还是自我修复能力都比不上雌虫,在这样恶劣的生存环境下,没有了雌虫的庇护,他们跟砧板上的鱼肉没有任何区别。
但雄虫已经不再能意识到这些。
“我们曾经以为可以改变这个世界,但哪怕机会递到雄虫手里,也极少有雄虫乐意接住这根橄榄枝。”许言桦说完,无奈地笑了笑。
兰登道:“如果不是这次意外,我以为我的虫生就是跟埃德尔结婚,再依照雄虫保护协会的意思挑选两名合适的雌侍,然后开开心心做一只米虫。”
说到米虫,兰登眉眼弯弯,他也想过那种生活,做一只无忧无虑的雄虫,窝在躺椅上靠着太阳,吃着雌君给他买的低污染水果。
“但虫神可能觉得现在的生活才更适合我。”
“那兰登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有一起拼过命的兄弟,能够依靠雄父教给他的生存技能,保住战友的生命。
“喜欢!但不妨碍我怨恨路尔维德家。”
“那趁着这次机会,把埃德尔干掉。”许言桦说。
兰登摇了摇头:“军雌应该死在战场上,不该死在这些恶毒的手段下,哪怕是埃德尔·路尔维德。”
许言桦看着兰登,又想起波文订婚宴上这孩子迟迟不肯开枪的样子,哪怕那只雌虫的污蔑,险些要了兰登的命。
孩子太干净,太纯粹是好事也是坏事。
“阁下,那蓝斯阁下也在科研所工作吗?”
许言桦浅笑:“之前是,但后来他辞职了。”
“为什么?”
“这个新闻在虫族还挺轰动的,蓝斯虐杀了一只雄虫,理由是雄虫破坏了他的生日宴,紧接着蓝斯就被爆出因被星盗绑架,心灵造成了巨大创伤,蓝斯在疗养院里住了两年,恢复后,就没再回科研所了。”
许言桦看着兰登瞪大了双眼,笑道:“这是对外的说辞,蓝斯没说过为什么要杀了那只雄虫,波文也没有查到那只雄虫究竟是怎么跟蓝斯结下死仇的,但他下手很果决,这是你欠缺的。”
许言桦用这件事点他,他就知道阁下在说那天订婚宴的事。
他心虚地回避开了许言桦的目光:“我只是觉得他罪不至死。”
“他奔着要你性命来,你却觉得他罪不至死?那他诬陷你叛国时,有没有想过你孤立无援。”
兰登双唇紧绷一条线。
那只雌虫是死了,但算起来不是他开的枪。
回想起当时的场面,他在那些雌虫面前也像个笑话吧!面对一个巴不得他死的敌虫,他居然还要波文帮忙扣动扳机。
“我知道你杀星盗很果断,对感染的军雌也不会犹豫,可不是同一阵营就是战友,军团之间互相厮杀夺取资源的事情有,主星各家族间也会有流血的战役,至少对有意伤害你的雌虫,别犹豫。”
兰登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今天的交谈,许言桦也不知道兰登听进去多少。
帮兰登做完身体数据的提取后,天已经蒙蒙亮,是安德鲁亲自将兰登送回了坎贝尔特庄园。
回去的路上兰登还一再坚持不忍心让模样酷似衰退期的雌虫的机器仆从的抱自己回去。
没想到一番推拒后,他在安德鲁的怀里睡得香甜。
被抱到裴吉家的客房,他都不知道,依旧沉浸在香甜的梦乡里。
兰登一直没有醒来,裴吉身为雌虫又不能直接推开兰登的房门,只能安排了一名机器仆从实时汇报兰登的情况。
“阁下还没醒吗?”
机器仆从道:“艾尔阁下正处于深度睡眠阶段。”
裴吉坐在兰登房门外看了一眼时间,都已经中午了,兰登还处于深度睡眠。
这祖宗昨晚是没睡觉吗?
“少爷,午餐已经准备好了,需不需要唤艾尔阁下起来用餐,还是将午餐送到艾尔阁下的房间内。”
裴吉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也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只当兰登这些天为了自己的事情茶不思饭不想,直到将他安全从隔离星接出来,心里的劲松了,疲惫些也很正常。
他嘱咐庄园里的仆从,兰登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把餐点送到兰登床边。
“是,少爷。”
“屋外打扫的仆从,路过艾尔阁下房门口时,动作轻些,别吵到阁下休息。”
“是,少爷。”
裴吉还在思考该再交代点什么,就撞见了从楼上下来的泰伦斯。
泰伦斯见裴吉为了一只刚认识不久的雄虫,就这副没出息的模样,不住蹙紧了眉心。
“你才认识那只雄虫多久,他未必能成为你将来的雄主。”
裴吉怔愣了几秒,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雄父这话里带刺,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紧闭的房门:“雄父,艾尔阁下是我的未婚夫。”
“未婚夫?你们连订婚都没有,他只是来借住几天就是未婚夫了?高等星又更合适的雄虫,以你功勋再加上坎贝尔特家族伯爵的身份,名单上还没有雌君的雄虫都会动心。”
……裴吉看着泰伦斯,没想到在雄父眼中自己竟然还是个万虫迷。
泰伦斯也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过了些,用咳嗽声来掩饰自己此刻的尴尬:“约会时候好好表现不会吗?你刚才对艾文阁下关怀备至的样子,不就做得很好,在得到雄虫阁下心这件事上,你和你的雌父一样优秀。”
“艾文阁下也是A级雄虫。”
泰伦斯冷笑:“A级雄虫是什么很难找的生物吗?高等星随处可见。”
“……”
裴吉都不知道该回答泰伦斯什么。
雄父是见过世面的雄虫,可哪有雌虫有机会跑到高等星去看随处可见的A级雄虫。
根据所知信息,高等星这么多年,雄虫都有四百多平小别墅的基础上,总占地面积,仅是高等星的三分之一,跟各星球的雌虫比起,这个数额间的差别简直离谱。
“你喜欢艾文?”
裴吉像是被戳中了心事,忍不住干咳了一声:“父亲,午餐已经准备好了,是要仆从们送上来,还是你跟我一起去餐厅用餐。”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艾文的,明明我得到的消息是,你对艾尔一直很冷淡。”
他确实喜欢的不是艾文,而是这层身份背后的兰登。
对兰登的喜欢无论多炙热,都是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所以昨晚他想了很久,要是兰登不愿意回复雄虫身份,那么他和‘艾文’结婚会不会是这辈子唯一能得到兰登的机会。
可之前表现得那么抗拒,现在又点头说愿意,躲在层皮下的兰登会怎么样。
裴吉越想越烦躁,忍不住用力抓了抓头发。
站在一旁的泰伦斯早已捕捉了儿子的所有的小心思。
“艾文他有没有告诉你,他为什么出现的?”
“是波文殿下为了帮我从隔离星带出来,特意找到了艾文阁下,我也知道我们的婚姻不过是交易。”
泰伦斯道:“波文将你救出来,就不可能再把你送进去,所以履不履行婚约,要不要再卷入这次营救波文所造成的后续影响都是你的自由,没必要因为这点虫情,就把自己和整个坎贝尔特家族搭进去。”
“雄父是怕坎贝尔特家族被我连累吗?”
泰伦斯冷笑了一声,只觉得这个叛逆的儿子越来越难以交流。
他明明是担心裴吉被利用,担心他最宝贝的孩子,成为波文弄权的牺牲品,怎么到了裴吉口中,他竟是一个冰冷雄父。
泰伦斯看着这糟心孩子心里也来气:“你爱怎么想怎么样,你雌父辛苦维持,才让坎贝尔特家族重回昔日荣光,你呢?你除了胡作非为外,你还为这个家做了什么?”
“泰伦斯阁下说得对,我和艾文阁下真的成婚又如何?就算被波文殿下利用又如何?说不准我要是为波文殿下死了,日后继承坎贝尔特家族的子侄,还能享受我的蒙荫。”
“你疯了吗?坎贝尔特的爵位只属于你,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活着,替你雌父和雌兄守好坎贝尔特家!”
兰登刚睡醒就看见父子俩正在走廊上吵架。
他不由打了个哈欠,肚子饿得咕叽叫了一声。
“艾尔阁下这边请。”
在机器仆从的引路下,兰登恰好路过,看了一眼剑拔弩张地父子:“真有活力,我就先下去吃饭,不参与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