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曦,一阵“哒哒”的声音快速袭过,卷起一阵黄沙
“砰砰”几声扣门声在清晨显得尤为明显
“谁啊?” 管事的打着哈欠迷蒙着睡眼前来开门
“看来老刘昨晚睡的不错嘛” 一个粗犷的声音揶揄道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耳边炸开,瞬间炸跑了管事的睡意,他睁大眼睛仔仔细细的看着眼前这张锐利又充满沧桑的脸庞
“大将军!大将军回来啦!” 这一声叫喊落下,府内刚刚还紧闭的房门突然扇扇的快速打开了来
“阿爹!” 两道娇软的声音远远的传来,随后一红一青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跑了过来
“哎哟,你俩慢点,今安你拽着今禾别跑的那样快” 卓越清看着从廊下飞奔而来的两人,衣衫发髻都因疾跑而显得略微凌乱
两人飞扑到卓越清怀里不小的撞击倒是让这在战场上稳如泰山的人都不禁往后退了两步
“你俩小心点,阿爹日夜兼程回来的还累着呢,你俩这一撞可别给阿爹撞倒了” 旁边身穿蓝色窄修锦袍,面如冠玉朗眉星目的人提醒着,眉眼处细看还能找到些卓越清的影子
“阿兄?”
着青色衣裙的女子不确定的问道,那女子长相不同于卓今安的张扬艳丽,她较为清丽温婉一双眼眸里似有化不开的哀愁,她便是将军府最小的那位小姐“卓今禾”
倘若说卓今安是那火红的凤凰花,那么着卓今禾就是那清雅的玉兰
“怎么了,才多久未见就不认得阿兄了?” 是了,那蓝衣男子便是随卓越清一同出征的大儿子“卓瑜”
“不是不认得了,只是阿兄的变化相较于三年前实在是有些大了”
不怪卓今禾认不出他来,三年前刚离家时阿兄还是皮肤白皙浑身上下一股子书生气;如今再归家时皮肤变成小麦色了不说,那书生气也是褪了个一干二净,浑身上下隐隐约约围绕着股子和卓将军一样的杀伐之感
“也不怪年年不确定你,我刚刚远远看见你时还以为是父亲的哪位新提拔上来的副将呢” 卓今安在一旁悠悠开口道
“嘿,你这个小妮子,年年好歹还认出我来了你竟直接认不出我来?” 卓瑜咬牙切齿着,刚想过去给这大妹妹一个脑瓜崩结果被卓今禾挡住了
“你挡着做什么,小心我也给你一个脑瓜崩” 卓瑜无奈放下手
“你们还要在门口杵多久?” 卓夫人的声音从廊下传来,众人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卓夫人一袭紫衣坐在廊下的椅子微风吹拂着她的发髻
约莫晌午时刻,宫中差了人来,正赶上卓将军一家用饭
“哟,咱家来的可是赶巧” 说话的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福公公,手里拿着个明黄色的东西,许是圣旨
“瞧您说的,公公来时可用过餐了?” 一家人停下筷子,卓将军起身寒暄着卓;夫人则是叫人上杯好茶
“承蒙将军关怀来时已用过饭了,夫人不必叫茶,咱家将圣意送到就要走了” 话必,那福公公身边的小太监拦下了要去泡茶的婢女。随后,清了清嗓子瞬间严肃了起来
“大将军卓越清接旨”
卓越清一家赶忙跪下,福公公抖了抖手中的圣旨尖利的声音拖着长长的调子一字一句打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将军卓越清英勇善战、屡建奇功,实乃国之栋梁,特赐封号忠勇以彰其功,钦此!”
“臣卓越清,接旨”
“对了,为庆祝卓将军此次大捷皇上特地在宫中举办了宴席,届时还请将军携家眷一同前往” 话毕,福公公将手中的圣旨连同着帖子一同递给卓越清
“劳烦公公走这一趟了” 谢蕴梅朝身边的大丫鬟白兰使了个眼色,那白兰瞬间心领神会往他胖乎乎的手里塞了个鼓囊囊的荷包
“将军夫人真是太客气了” 福公公不动声色的握了握手里的荷包,往前一步对卓越清悄悄的提点了一句
“宴席上卓将军低调一些为好” 随后向卓越清行了一礼算做拜别
“干爹,您这样提点卓将军没问题吗?” 远离了将军府后福公公身边的小太监悄摸摸的问道
“你年纪还小,不懂其中的门路。这送圣旨啊可是个很有学问的活计,如何不得罪贵人们的同时不坏了皇上的事儿还能从中捞到好处,你既叫我一声干爹,那这些东西我日后便慢慢教你。但你需得谨记,这揣摩圣心换来的东西越少人知道越好”
“啊,儿子谢过干爹” 那小公公显然还是听的云里雾里的
再看那将军府内此刻也是愁云遍布
“过几日的宴会上,你们都小心着些,做事不要拔尖切记要低调行事” 谢蕴梅嘱咐着三个孩子
“皇上是对咱家……” 卓今安突然想起前几日谢蕴梅那忧愁的样子了,难怪当时阿娘开心又不开心的
“嗯,你们知道此时的情形如何就好” 谢蕴梅叹了口气
“可是阿爹一心为国,断断是没有异心的” 饶是卓瑜一个粗糙大汉都反应过来刚刚那福公公是何意思,只是他跟随着卓越清征战已有三年着期间卓越清时时告诉自己要牢记为国为民,切不可有丝毫反叛之心
“阿兄,狡兔死走狗烹这个道理你还不懂吗?如今最大的隐患已然平定,匈奴于我朝称臣上供,最大的麻烦没了剩下的阿爹此刻便成了最大的麻烦,近年来阿爹手握重兵在朝中乃至坊间的威望越来越大,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卓今禾因着擅长医术时常游走于坊间,对于如今的情形比常年在外的卓瑜清楚多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罢了罢了容我想想法子吧” 一直没说话的卓越清叹了口气,回朝的路途中他就已经在思考此事了,只是没想到皇上竟如此心急
相识十余载,一朝端坐明堂,不似昔年
……
狂风吹拂,初春还带着些凉意
“年年,让我看看你今天装扮的如何” 未见其人倒是先问其声,来人是卓今安无疑了
卓今禾抬眸从梳妆镜中看到将将跨入里间的人:着一袭碧落绸缎外袍,内搭霜色交颈上衣,下身配着一条月白与霜色相间的四破三裥裙下摆还绣着祥云暗纹;一头乌发不似往日简单束起而是单罗鬓,上头简单的插了一只青玉海棠簪子,周围零星点缀着一些银饰。这一身看下来显得娴静,刻意端着时到时看不出往日的张扬
“岁岁,你今日穿的倒是端庄,只不过我记得你似乎不是很喜欢这一类打扮的吧” 卓今禾坐在梳妆镜前,贴身丫头白霜给她挽了个十字鬓,正挑选着陪个什么发饰合适
“你就别取笑我了,我这般打扮你又不是不晓得” 卓今安在一旁坐下看卓今禾梳妆。她俩关系极好家中氛围也十分轻松和谐,将军夫妻俩都不是十分注重繁文缛节的人,因此私底下姐妹俩都是互叫小名的。虽说卓今禾并非谢蕴梅于卓越清亲生但也是由着夫妇自小养大的,和亲生的也没什么差别。幼时兄妹三人起了争执,因着他们都各执一词卓将军及其夫人一时间也找不着谁对谁错最后兄妹三人被罚排排跪在长廊里,也正是因为夫妇俩的教养方式他们兄妹三人的关系真的是少有的亲密的不得了
“就带这个鱼纹银钗吧” 看白霜着挑挑拣拣的纠结样子,卓今安提议道
“这个会不会太素了一些?” 卓今禾今日一件雪青绸缎外袍,内里一件丁香紫直领上衣,下身搭配着绣着荷花暗纹的暮山紫齐腰儒裙,本就过于素净的衣裳再搭配银饰确实过于素净了一些
“无妨,今日是宫里头的宴会若打扮的张扬了,圣上看了怕是会觉得咱们将军府过于奢侈了” 卓今禾解释着,白霜聪慧加之其母亲曾经也是在宫里头当过差的,这话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还是小姐们想的周全,那奴婢今日给您的妆面也化的淡些吧”
约莫半柱香后几人在大门前汇合
“今时不同往日,咱们入了宫要小心行事,切莫拔尖惹祸” 马车上谢蕴梅提醒着兄妹三人
“知道了阿娘”
狂风卷起马车的车帘,吹的刚绿的叶子片片落下,风里满是雨腥气
车轮咕噜咕噜滚动,滚过熙熙攘攘的集市、滚过颠簸难行的洼地、一路轱辘轱辘的终于停下了运行
“奴婢见过将军、夫人、小将军和两位小姐” 刚下马车一位约莫三十多岁的掌事姑姑便迎了上来
“有劳掌事姑姑了” 卓越清向那嬷嬷道谢,宫里的人向来是轻视不得的存在更何况是那位身旁服侍的人
朱红色的宫门里是一条很长很长的青石路,两旁是高高的红墙,进了这宫门只有头上的那一片天是外面的世界。
卓今禾不明白为什么外面的人不管是官家少爷小姐还是平头百姓都想进到这里头来;一路走着路过许多的巍峨宫殿,走过飘着名贵纱帘的漆红长廊,遥遥的望见御花园里那一大片开的旺盛的莲花湖上那幢号称能承受几千人的阁楼,它有个十分有寓意的名字“承恩亭”
“各位,到了” 带路的掌事停在了亭前的廊道上
“多谢姑姑” 白兰上前赶在嬷嬷走钱不动声色的塞了些银钱以示感谢
“客气了” 那掌事姑姑也没推辞,离去的背影倒是比来快了不少
俪朝相较于前面的朝代民风更为宽松与开放,宴席上不分男女席面而是以家为单位
此时阁内已经来了不少人都三三两两都在一块儿交谈,衣着华丽的夫人们或谈论着自家孩子的婚事、或回忆着规格时的情谊、或苦恼着自家后院的不安宁;
精明的官员们要么你来我往的试探着彼此是否能够为己所用、要么吹嘘着已经进入仕途的儿子最近有了什么新的建树、更有甚者则胆大的试探起了夺嫡的站队
而那些少爷小姐们则是谈谈京中发生的奇事、或者是新出的胭脂水粉、或者看上了哪家的公子或者小姐,总之孩子们相较于已经混迹官场或者贵妇圈子里面的大人们总是显得相对纯真一些
“哟,咱们此次宴席的中人公俪朝的大功臣来啦” 一道听起来就十分刺耳的声音将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卓越清一家人身上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们表情各异。有人事不关己、有人表示担忧但更多的则是幸灾乐祸
“沈大人这话说的就未免有些太看重卓某人了,此次宴会既是陛下所办那主人公应当是陛下才对,再者此次打了胜仗也得多亏了陛下的信任、各位大人的支持已经战场上各位弟兄们的齐心协力,卓某怎好一人揽功?”
那开头说话的人正是户部尚书沈则,字裕清
因着军队的开销本就大皇上又向来看重卓越清,只要卓越清一说军队要皇上那边立马就给沈则施压。本身户部是一个十分好捞油水的地方因着卓越清近年来捞的油水是越来越少了,就这样俩人的梁子便是结下了,最近又从宫里传出了一些风声上面那位因为卓越清的威望越来越大已经有些不满了
“就是啊,沈大人这话说的倒是把卓将军放火上烤了不是?” 开口的是大理寺卿祁忱,字元慎元。他的儿子祁翊少时便跟着国师习占卜,三年前随卓越清征西北此次大胜少不了祁翊提出的那些计策
“怎么会,此次大胜卓将军功不可没我只是太高兴了,一时间说话没了分寸”沈则此刻脸色大变,本来想着借这话让皇上疑心加重没想到竟然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了
“是啊 ,想来沈大人也并无恶意,大家继续该干嘛干嘛吧” 一个需要借沈则势的官员出来打了个圆场,大家见没掐起来也觉得无趣便也继续此前做的事情去了
“这安京怕是要起风云了,卓将军好自为之吧” 一旁同是武将的季犹小声提醒到
卓今禾在一旁倒是将这话尽收耳底,她望向亭台外的那方天此刻已经布满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