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间断地下着，不大，但足以穿过密密麻麻的梧桐叶。整座南京城都被水汽笼罩，静静弥漫着潮湿泥土的味道和青草的芳香。
这是周璟然第一次来南京，作为高三前的最后一次旅行。他本以为自己会不适应南方的潮湿，却意外地很享受——似乎灵魂都被洗涤了一遍。
洗涤后的灵魂就是好用，灵感都多了起来。
他拿着新买的宝贝相机，沿着梧桐大道边走边拍，偶尔还拿出本子画两笔，颇有艺术家的风范。尤其搭配上新烫的头发和专门挑的格子衬衣，活脱脱一个自由摄影艺术家。周璟然想象着自己艺术家的气质，拍照都更带劲了。
这条路上有很多摄影爱好者，有些和周璟然一样到处拍景，有些则给游客拍照片赚赚钱。周璟然不太喜欢拍人，毕竟……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蹙了蹙眉，接通了电话，“程哥？”
“小然！玩的怎么样？”程哥的大嗓门穿透电话听筒传了出来。
程哥是带周璟然入门摄影的老师，南京人，知道周璟然要来南京后他一直很兴奋。
“唉，也就是我最近太忙了，要不肯定带你好好转转！一个人旅游多没意思啊！”
“没事程哥，一个人挺好的，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了”周璟然笑笑。
“有啥事就给我打电话啊！”程哥嘱咐道，“哦，对，小连联系你了没？”
小连？
“我之前给你说那个拍篮球队的单，没忘吧？就今天下午，我把客户要求给你发过去。”
周璟然一阵头疼。
他还真忘了。刚到南京时程哥就说有一个高中生篮球队的拍摄，程哥太忙了没法拍，就热情地委托给了周璟然。看程哥那么热情，再加上能赚点旅游资金，周璟然没过脑子就同意了，现在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周璟然不喜欢拍人。其实是因为他根本算不上什么摄影师。他是个自由平面设计师，在社交平台接接单子，学摄影的初衷也是为了拍一些设计素材。
而且...人像摄影完全超纲了诶！他虽然找铁哥们儿夏阳练过几次，但这次要拍的是篮球队啊！
周璟然很绝望。
可惜拒绝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程哥仿佛很欣赏他，对他充满了信心，还说会把自己的几个助理也派过来。
周璟然走进了一个咖啡厅，点了杯拿铁，然后打开电脑开始看其他摄影师的作品，打算临阵磨枪地提升提升审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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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说一遍？今天下午就拍？”李奕宸吼道。
“我已经说了三遍了大哥。”连屿把球一扬，三分，完美！他无声地把自己猛夸了一顿。“过几天我就得收拾行李了，而且这个拍照的好像只是来南京旅游，时间不多。”
“摄影师又不是只有这一个！林皓和许之恒连个好看点的姿势都还没学会，光运个球就能露馅！”李奕宸越想越惆怅，“你说那人一看这所谓的篮球队就这菜鸡样，会不会不给拍了？”
“那干脆等我走了你们再拍？”连屿坐到李奕辰旁边，“到时候也不用拍什么篮球主题了，就拍失意青年的街头流浪大片。”
“你可得了吧。拍照不就是为了在你转学之前留个纪念么。”李奕宸更惆怅了，“咱们几个虽然算不上正经篮球队，但偶尔一块玩玩也挺开心的，结果你爸突然来个再婚，你还得去那个哪儿，云川？找你爷爷奶奶...那里的学校估计也比南京的差远了吧，这都什么事啊...”
“差不多得了啊，说得我好像是踏上了啥不归路一样。”连屿拍了拍李奕宸肩膀。李奕宸和连屿关系很铁，听到别人真心担心自己也让连屿很感动。“坐飞机两个小时就到，我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而且，学校的好与坏对我影响不大。”
“这我相信，毕竟你是连屿。”“对啊。”
他俩看着篮球架发了会儿呆，李奕宸站了起来。
“我去找他俩练练拍照姿势，摄影师快到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好。”
“你姐真不来了？”李奕宸回过头。
“她快忙死了，明天还要去出差。就咱四个拍吧。”
“行吧，看来想装成正规篮球队都装不成了。”李奕宸叹了口气。
“来了也装不成好吗？哪有篮球队四男一女的。”连屿摆了摆手，“快去吧，拍照姿势能教会一点是一点，教些帅的。”
“明白了连队！”李奕宸突然立正敬了个礼，然后一溜烟地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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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给客户留个好印象，周璟然提前二十分钟就到了约好的地方，没过一会，程哥的助理打光师也到了。
周璟然站在路边，看着眼前这个破旧的篮球馆。这个场馆看起来至少有十几年历史了，应该是住在周围的人打球的地方。雨后的暖阳给这里铺上了一层金光，很美。他拿起相机迅速拍了几张，简直是完美的设计素材。
他对这次的拍摄很迷茫，从程哥发过来的客户要求上看，这个球队叫“Handsome Monster”。
...帅怪物？很傻缺的名字，这是周璟然的第一反应。
而且，这个传说中的高中生球队似乎并不属于任何一个学校，周璟然翻遍了互联网也没找到他们相关的任何信息和战绩。难道是刚组建的？
难道是给新球队拍公式照？他越想越紧张，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睁开眼睛后却突然发现球馆门口站了个人，正明目张胆地打量着自己。
那人穿着白T，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个子还挺高，这就是帅怪物的成员？帅怪物没说话，从周璟然的头发打量到鞋子。周璟然有点受不了，正打算开口问问，这人的目光停在了他手中抓着的相机。
“你就是小周？”
看来就是他了。“你好我是周璟然，你是handsome...monster的是吧？”
“对，麻烦你了啊。”他挠了挠头，“我叫连屿，是球队的队长。你先进来吧，另外几个人马上就到。”
周璟然和打光老师走了进去，在场地中间简单调试了一下设备后，看向了懒洋洋坐在场边的连屿。不知道这人来之前是睡了多久，到这会儿了眼神还是迷离的。
“那个，”周璟然开口，“我看了你们给的要求，就是以篮球为主题拍对吧？拍一些成员动作特写和集体照？”
“主要拍集体照就行，拍出那种...热血还有...团结的感觉，行吗?”
其实连屿和李奕宸本来商量的是也拍一些成员特写，毕竟好不容易约一个摄影师，不能浪费。但连屿看着这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摄影师，再想想几乎不会打球的林皓和许之恒，突然觉得有点丢面子。
“明白了。”周璟然点点头。他中午看了很多类似的摄影案例，还算有把握。
“呀，摄影师来了！”李奕宸的声音终于传来。“这是等了一会了吧？人齐了！我们换个球服就开始。”连屿站起来，接过李奕宸扔来的球服，四个人一起换衣服去了。
周璟然回头看了看，四个人个子都挺高的，确实是适合打篮球的身材。但是...
“四个人？”周璟然震惊地喊道，“不是说人齐了吗，就四个？”
“第五个队员比较忙，这次拍照就不带她了。”连屿平静地说。
“那他以后补拍？你们不还要拍集体照吗？”
“补拍啥呀，我们拍这照片的主题就是我们四个的兄弟情。”林皓开口道。
“那另外那位...”“是连屿他姐，连晫。”为防止误会加深，李奕宸只好解释道，“连屿单独找机会拍姐弟情去吧。”
周璟然张了张嘴，再没说出话来。怪不得完全搜不到！原来根本就不是个正经球队！但毕竟他只是个来赚钱的局外人，人家干什么和自己都没关系，只要把照片拍好就行。
拍摄分两部分，第一部分是在帅怪物队打球时抓拍。本着局外人的工作心态，周璟然工作得十分投入，程哥派来的助手很有经验，在他的帮助下，拍摄进展地十分顺利。即使当看到其中某两位队员手足无措地抱着球，只能僵硬地摆姿势时，他也忍着啥都没说。
第二部分就比较简单了，不用拿篮球，拍些合照就行。现在是中场休息，周璟然坐在看台上选照片，余光看到有人坐在了旁边，转头看了一眼，是连屿。
“你会打篮球？”连屿问。
“为啥这么问，”周璟然又看了他一眼，“我看起来像吗？”
“完全不像啊，你这么文艺。但许之恒拍单人照时，你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连屿叹了口气“但你竟然啥都没问，给他调整的动作也挺到位的。”
周璟然乐了，“那我现在能问了吗，你们这队到底啥情况？”
“李奕宸看我球技不错，就非说要一起组个球队。”连屿笑着说，“许之恒和林皓都是被李奕宸骗进来的，最后实在凑不够人，就让我姐顶上。”
“那你们和别的队打过？”
“当然没有。我们四个在一块又打游戏又喝酒吃饭，就是没练过球，只定了个队名，买了个队服。”
周璟然听得哭笑不得，却又觉得这种友情挺有意思，竟然就这样组了个“球队”。
“那你们怎么突然想拍照？”他问到了重点。
“因为要解散了啊。”连屿站起来去拿了两瓶水，给周璟然也给了一瓶，差点被他震惊的眼神逗乐了“我要转学，以后就不在南京了。”
周璟然愣了愣，他确实没猜到是这个理由，突然就不知道该说啥了。
“聊完我们了，那你呢？”连屿问，“听说你是来旅游的。”
“对，开学前来南京散散心。我云川来的。”他喝了口水，“云川你应该没听说过吧？一个北方的三线城市，但也挺美的。”
连屿转头看了看周璟然，没说话。
“走吧，继续拍照！”周璟然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后往下走去，和连屿一起走下了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