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这个活了百来岁的老人,难得地做了场梦。
黑瞎子睁眼摸到眼角温热的液体时,也是愣怔了好一会儿功夫。
梦里具体的细节他已经记不清了,唯独记得戏台上翩翩的水袖,像有生命似地在半空中舞出一道道弧线。
他到底是活过百年的人,看过的戏数不胜数,但在梦中那人的一颦一笑,都别有风情,让他跟着了魔似的。
“花儿。”
老祖宗的规矩,这戏一开场,无论台下有没有人都不能停。所以自是无人应他这一声唤,黑瞎子自顾自挑了个座儿,解雨臣的戏是二月红教的,举手投足间也尽有那人的影子。
黑瞎子抱臂往身后靠,脑中不可避免地回想起梦里的场景。
那古朴厚重的戏服下端的是一副令人垂涎的好身材,放在古代,定是祸国殃民的那类。
黑瞎子这么一恍神的功夫,一曲已经唱了了,黑瞎子看那人下了戏台子,随口道:“这个地儿,你平常都不来,遇上什么事了。”
解雨臣是会唱戏,但唱的少,更遑论给自己上妆唱完整场。
黑瞎子有时分不清自个对解雨臣的感情,他看人的眼光向来很准,解雨臣是个可培养的晚辈,是难得一遇的朋友,更是惺惺相惜的对手——即便他们永远不会走到敌对的那一天。
但自从做完那场梦后,黑瞎子觉得,或许他也会是个不错的情人。
解雨臣在他身旁坐下,理好戏袍后转头看向他,反问道:“你呢,为什么来这。”
不愧是解家的当家,习惯于对别人抛出问题。黑瞎子既无奈有有些释然地想,他是拿这个人没辙的。
“我做了一场梦,”黑瞎子拿过他手中的标枪,放在手中轻抚:“关于你的。”
“然后呢。”解雨臣对他向来很有耐心。
黑瞎子依旧“专注”地用指腹摩挲枪身,闻声笑了笑,说:“花儿爷这么聪明,要不要自己猜猜?”
解雨臣看向他的手指,老实说黑瞎子的手生得异常好看,就像是为了跟他的穿搭相衬似的,白得像瓷,青筋又像树根一样盘根错节地攀附其上,如果让一位艺术家来评鉴,也会说出十分具有观赏性的评语吧。
“你梦见我唱戏,”解雨臣的语气是肯定的。“但如果光是这样,还不足以让你专程跑这儿一趟。”
黑瞎子勾唇笑了,不得不说他俩已经到了对彼此知根知底的地步。“我梦见你头发白了,眼角长满皱眉,但看着还是很美。你在戏台上唱,我在台下听,一听,就是你的一辈子。”
却不是我的一辈子。
解雨臣看他的眼神很认真,看他墨镜之下伪装的笑意,看他弧度优美的下颌线,看他衣领与脖颈之间的缝隙,看他颈上挂着的银链。
“花儿?”
黑瞎子隔着墨镜迎上他的视线。
“我也做了一场梦,”解雨臣缓缓地说。“我梦见我头发花白,脸上都是皱纹,我在戏台上唱,你在台下听,我问,你能跟我一起走吗。”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