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花梨在外院见到柳沉香时，他翘着二郎腿躺在一块巨石上看星星。那是她从没见过的哥哥的样子，轻松自在，没了郁郁之色。

    “哥。”

    柳沉香挠着头坐起来：“来啦。”

    柳花梨坐在低一点的石块上，将头枕在柳沉香膝上。自打上山，兄妹俩就没怎么见过面，为数不多的几次会面，兄长都会强调要好好修炼，始终不开心。她知道，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哥哥不会骗毛海的。

    柳沉香今晚谈兴很浓，跟柳花梨聊了跟毛海的相识，骗毛海时的愧疚，还有看到毛海也来青冥宗的欣慰与心虚，讲到毛海今天上午与那些小子打架时，还嘿嘿笑了两声，像是在嘲笑一群小屁孩儿不敌一个小姑娘。那些藏在心底的无奈在谈话中一点点被卸下。

    柳花梨静静听着，眼睛里闪着泪花，她的哥哥没有童年，小小年纪就担起了养家的责任，好久没见哥哥这么开心的时候了。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柳花梨须回丹鼎轩复命。柳沉香又回归小爸爸状态，絮絮叨叨，叮嘱要好好修炼云云。柳花梨无奈笑着应声：“哥，总是这些话，你难得主动联系我就没点新词啊。”

    柳沉香一拍脑门：“花梨，有灵石吗。”

    柳花梨掏出灵石袋：“这几个月的份例都在这里了，哥你需要灵石吗，不够我还能跟师兄师姐借。”

    柳沉香数了数，掏出三块塞在柳花梨手上：“剩下的我先用用。”望了望星星的位置，嘴里念叨着迟了迟了，摆了摆手小跑离开。柳花梨捏着灵石，笑着目送柳沉香下山。

    第二天一早，柳沉香等在饭堂门口，将满满一袋灵石交给毛海。毛海手上沉甸甸，沉香心里坦荡荡，两人相视一笑。

    两人外加崔玉竹、顾倾阳，早餐过后结伴而行。柳沉香虽然接触修仙界时间不长，但善于观察，补充了很多顾倾阳忽略的消息。待全山游览结束，四人围坐一圈商量去向。

    外门弟子按练气层级分为十二个班，练气一级弟子最多，逐级递减。他们这些刚通过入门检验的弟子即将被分派各处，

    每月头五天一起学习心法，后二十天一边学习一边打杂。

    目前可以选择的地方主要是：种植园、灵兽场、炼丹厂、执事堂、藏书馆、护卫队。各园、队与弟子双向选择，弟子先表达意愿，各园、队选择，落选弟子再选，直到每个人都有去处。

    崔玉竹听完柳、顾二人漫长的解释，一阵晕乎，抱着毛海的胳膊：“小海，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毛海抽出自己的胳膊，认真拒绝：“认真听，不同的灵根适合不同的位置，如果选错了，会影响修炼的。刚才柳兄不是说，只有在升练气二层的时候才能重新申请地方。”

    崔玉竹用手撑开眼皮，失败，泪眼汪汪：“听不进去。”

    毛海给她分析：“玉竹，你是木土火三灵根，最适合去灵园种药材。你先报这个，能选上。” 崔玉竹乖巧点头。

    顾倾阳立刻积极表示：“我也去种植园。”

    毛海无奈：“去把玉竹培育好的灵植烧了吗？”

    崔玉竹有了去向，困意一扫而空：“倾阳，你去炼丹厂啊，烧炉子需要用火。”

    顾倾阳下意识想赞同崔玉竹的话，又想与崔玉竹实时待在一处，一脸纠结。

    柳沉香出言相劝：“炼丹厂需要的药材均来自种植园，两处联系紧密。”

    顾倾阳觉得十分有理，拍手叫好：“还得是柳兄。柳兄想要去哪儿？”

    柳沉香早有成算：“我想去执事堂，那里消息灵通，能长见识。”

    崔玉竹拉着毛海的手：“我们三个都定了，小海你呢？”

    毛海双手一摊：“我这微弱嘈杂的灵根适合哪里，到时候让掌事师兄师姐们操心吧。”

    几个孩子一起游玩、锻炼，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到了指派差事那一日。

    今年通过初级考核的和停在炼气一层未能升至炼气二层的弟子共百余人，站在一处，听掌事师兄介绍基本情况。规则跟柳沉香他们打探来的基本一致，每位弟子分得一枚竹简，填好姓名后，投入代表相应位置的瓮中。

    各处负责选人的弟子，进行简单的测试，通过就留下，否则会将竹简还给该弟子，令其再行选择。顾倾阳能稳定输出火球，被炼丹厂收下；崔玉竹现场催熟一颗种子，被灵植园收下；柳沉香被测出金属性更强势且性格沉稳，被执事堂收下。

    只有毛海，灵根是强行长出来的，微弱且五行皆备，遭到连续拒绝。护卫队看出毛海身手不凡，想收她进执法堂，那里

    会传授技法，让凡人也可以拥有与修仙之人对战的力量。毛海听说进入执法堂后，只有编号没有姓名，需要完全听指挥，回绝了。

    掌事师兄见毛海小小年纪，接连被否定也不气馁，十分欣赏，特许她去食堂帮忙，等到修为上涨，能看出灵根强弱后再选择。

    众人回到临时居住的小院中收拾行李，前往各处，只有毛海仍需留在那里。

    崔玉竹磨磨唧唧不肯离开：“小海不然我不去了，留下来陪你。”

    顾倾阳将行李丢在地上：“我也留下来陪你们。”

    柳沉香看着毛海：“我从这里去执事堂也不远。”

    毛海笑着说：“你们仨能不能碰到我不知道，你们一定会每天见到我呀，我可在饭堂打杂。”

    三个伙伴离开后，毛海一个人躺在可以睡二十个人的通铺上发呆。刚才她听见其他弟子的议论了“干嘛不让她住到饭堂后廊去”“饭堂的师傅们，都是无法修炼又不想回家乡的凡人”“可是她的灵根弱的跟没有差不多了”。

    毛海从通铺的一头滚到另一头再滚回来，心里给自己暗暗鼓劲，似有若无总比没有强。明天要继续努力，毛海这样想着睡成个大字。

    第二天，毛海与崔玉竹三个坐在一处听课。环顾四周，弟子们三三两两一堆，明显比之前熟悉。听到授课师兄讲到关键处，还能低声交流几句。授课的五天很快过去，大家又各奔东西。

    修炼不足一月有弟子进入炼气一层，这里面有崔玉竹和顾倾阳。

    课程间隙，有新识得的弟子来找他们三个交换心得。等到第三个月，柳沉香一举升到炼气二层时，隐隐展露这批弟子领头人实力，围过来的人就更多了。他们三个虽然还是坚持跟毛海坐在一起，还是会把在一起的五天时间分给新识得的同门。

    某天，一个女弟子出言嘲讽毛海：“你个伙房帮工，离远一点，这么重的油烟味。”说着以袖口掩面，眼露嫌弃。

    崔玉竹立刻反击：“这是我们的座位，没人请你来。”

    顾倾阳附和：“这么重的胭脂味，不会是要掩盖狐臭吧。”

    那个女弟子哭着引来三四个男弟子，要教训毛海三个。好在柳沉香及时赶到，他们才没有吃亏。这次以后，围过来的弟子少了许多。

    此事后，有个嫉妒柳沉香修炼速度，又不敢与他起正面冲突的弟子去饭堂找茬。他将毛海盛好的饭丢在地上，毛海附身整理残渣，他又将餐具踩在脚下。毛海一个擒拿手将其制服，结束了这场闹剧。

    那个找茬的弟子伙同三五个同门，几次三番去找毛海麻烦，最初毛海以力破巧轻松应对，随着他们修为增长，毛海开始疲于应付。

    半年后，这一年入门的弟子中，仅剩毛海还未升入炼气一层。

    找茬的人越发过分，柳沉香三人只能轮流陪着毛海。可惜毛海落单的时候，会被打的更惨。最危险的一次，差点被刺瞎眼睛。

    他们把被同门欺负的事情报告管事师兄。最初掌事师兄站在毛海这边，惩罚那些弟子，次数一多，只剩一句浅浅的叹息“你呀，躲着点他们吧”。

    毛海没有消沉，咬牙坚持。她每天坚持锻炼，按教谕所授心法打坐，可惜那些熟读背诵的文字没有一点反馈。毛海沮丧的时候一遍遍安慰自己，不要紧，这比不能修炼好多了。

    教谕在一天授课后留下毛海：“这世间人有千千万，有灵根者零星，筑基者希罕，成仙者更是寥寥无几。或许，你得认命。”

    毛海想大声反驳，不是这样的，每个求仙者都是在与天争命，要她如何认命。可是，入门七月不得寸进，她没有丝毫立场反驳。最终，毛海只是低头不语。

    教谕自己的天赋平平，怎会不明白沉默背后的不甘心。他怜悯的看着毛海：“孩子，你可知柳沉香、崔玉竹、顾倾阳三月前就可以升班了？”

    毛海抬头直视教谕。教谕却望向窗外：“他们因为担心你，不肯离开。”剩下的话，教谕没有说，他觉得对于这个努力却不得法门的孩子太过残忍。

    毛海却不是个含含糊糊的性格：“您是说，他们因为我耽误了修炼？”

    教谕没有回答，毛海自问自答：“怪不得他们修炼速度比一开始慢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