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蒋浩从床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桌上只留了一张纸条。
【谢谢，江湖再见。】
再加一条。
字有点丑。
然后蒋浩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程言坐在早餐店门口感觉要把漫长的一生都度过了。
他算了下银行卡上面这些年攒的压岁钱，初中毕业时候去打的童工，还有去年做游戏代打......然后靠在椅背上长叹一声。
靠这些钱活到高三毕业有点危险了。
从程北华出轨的那一天开始他就知道大概率这个家以后靠不住了。
然而李燕在发现程北华出轨以后就好像变了个人。
他们都说她疯了，应该送到精神病院去。
但是程言不觉得。
程言记得小时候李燕给他织的小围巾，去游乐场买的彩色棉花糖，外婆家从未间断的炊烟，摇摆的躺椅和院前繁茂的葡萄藤。
不过这些好像都只有他还记得了。
他犹豫再三还是回到了昨天被自己踹出了一个坑的那扇门前。
程言输入了密码然后听见了一声，
“嗡，密码错误。”的提示音。
他又试了两次确认无误以后，他大概确定是简竹青把门锁密码改了。
程言对着门笑了半分钟。
气笑的。
随后他把程北华的电话号码从黑名单拉了出来，静待几秒钟后那边传来：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程言挂了电话，站在门前有些愣神。
他的亲生父亲，
和小三，
一起，
把他这个亲儿子，
关在了门外。
程言笑完正在思考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把里面两位请出来，楼道口忽然出现了一个拿着满篮子菜的老太太......
“哎呦！你就是程言吧。”
程言回过头，发现刚才的老太太凑近仔细看了看自己以后立马放下菜篮，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程言大声问道。
程言只觉莫名其妙，倒也没多想，烦躁地瞥了一眼以后继续思考要不要砸门。
没想到那老太太倒是先动了手，一把上来扯着程言的衣领。
“混蛋小子我问你话呢！就是你！划烂了我们家青青的脸！”
程言大脑宕机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位老太太是他亲爱的爸爸的另一个丈母娘。
“您有事么？”程言也没给什么好脸色，不耐烦地问道。
“你自己干了什么你不清楚吗？”
老太太声如洪钟完全不像七八十岁的人，震得整栋楼的人都跑出来凑热闹。
老太太见人越来越多，顺势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声泪俱下地喊着：
“我们家青青呀，和你爸爸两个人年轻的时候就认识，要不是...要不是你妈进来横插一脚，棒打鸳鸯，能生出你这个野种吗？！”
程言听到野种两个字，脸色立马阴沉了下来，十指蜷缩着紧紧握着拳头，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
他看着地上越来越起劲的老太太和周围越来越大的吵嚷声音，响起了耳鸣。他一把把地上的菜篮扔了出去，老太太惊呼一声，空气瞬间安静了，随后他缓缓开口道：
“我也是真没想到您女儿已经欠插到要来插足别人家庭了。”
楼上楼下的议论声比之前更大了，不少有人捂着嘴笑，老太太脸上挂不住，身子气得直发抖，指着程言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面前这扇门内的人在听见外面熟悉的吵嚷声后终于打开了门，程北华从里面走了出来，程言倒也没准备给他留什么脸，故意提高嗓门说道：
“还真是一家子心连心。”
话里“一家子”的讽刺意味是个人都能听出来，众人纷纷交头接耳，程北华被程言说的脸红耳赤，身后的简竹青整个人柔柔弱弱地倚在程北华身后。
程言暗道：卧槽，你装尼玛啊。
然后连连感叹自愧不如。
程北华压低嗓音在程言耳边威胁道：
“马上给我滚回去！别出来丢人现眼。”
程言轻笑了一下，本来也没有再闹下去的打算，绕过程北华踏进门去，趁程北华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关上门反锁。
程言听着越来越急促地敲门声，逐渐演变成了程北华的骂骂咧咧和哐哐地砸门。
于是程言边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边冲门外喊了一句：
“卖力砸，省的以后我自己来。”
过了几分钟以后程言确定没什么要带走的了，最后一次站在自己的房间里长舒了一口气。
他的窗前看得见连绵起伏的远山，冬末的风在不刺骨的时候是凉淡的，却是吹不起夏日那番风起云涌。
雪落在山间，回溯了时光。
“妈妈，这句怎么读啊。”
“哎，让我看看我们家言言学到哪句啦？这个呀......”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
程言忽然鼻头一酸，但是硬生生又憋了回去，待会红着眼出去难免遭人笑话。
他抱起自己的东西，走出了家门。
程北华看见他怀里抱的一大堆东西，眉头紧皱，愤愤开口：
“这又是在给老子闹哪一出，要走了就别回来。”
就这么走吧。
最后一次了忍住吧。
忍住啊。
他真的不想再被别人看更多的笑话了。
程言就这么一路走下了楼，脚步越来越快，逃离了这个最熟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