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珂皱眉，似乎有些不解，更多的是不屑：

    “他和我说过，他当你是妹妹。不管你当他是什么，窥探别人的隐私都太过了。”

    钟小雪一脸受伤地捂胸摇头：

    “不是的，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真心为你着想，才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看在同是女人的份上，提醒你一下的。

    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以你的身份，为什么沈家会这么容易就接纳你了？

    还有邵阳哥，他之前的女朋友你又知道几个？为什么他都这么大了，不说联姻对象，就连绯闻女友都没有过？你真的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

    唐珂低头看了眼手机：

    “我真的没什么时间听你编小说。

    我的话你不信的话，你不如还是去问沈邵阳吧。

    如果他真的想和你在一起，我一定干脆分手，绝不阻拦。

    这样总可以吧？”

    她说着，绕过钟小雪匆匆往外走去。

    “是吗？那么这个，我相信你也没有兴趣了？”

    在唐珂的身后，钟小雪忽然开口。

    她的语气实在太过古怪，带着和之前全然不同的亢奋和悸动。

    唐珂站住了脚步。

    一个小时后。

    还在局里加班的葛一帆忽然接到唐珂的电话。

    他皱着眉头听完，来不及和旁边手下交代一句，匆匆走了出去。

    “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了？”

    葛一帆问，伸手接过唐珂递过去的冰水就灌下去一半。

    唐珂看着他的动作：

    “学长不怕我在这水里放了什么东西？”

    葛一帆差点呛到：

    “……这种玩笑别乱开。”

    “怎么是玩笑呢？学长难道就没想过，你之前才在机场堵我，说我男友是嫌疑人。”

    唐珂说着，倾身向前，眸色深沉得看不出情绪，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为了维护男友，对你这个盯着他不放的人下手。

    不是很合理吗？”

    气氛莫名压抑。

    葛一帆顿了顿，反而笑了：“你不会。”

    唐珂挑眉：“这么相信我？学长不怕遇人不淑？”

    “你是从T城回来的吧？T城现在变天了，你知道吗？”

    葛一帆却忽然问。

    唐珂没有说话。

    “你不用回答，我也不想知道。”

    葛一帆抬手，也没揪住这个话题不放，只是解释，

    “我知道人性复杂，尤其是你。

    也许很多人只看到你在学院的光鲜亮丽，会误以为你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天才。

    也许很多人只知你在福利院的心酸难堪，想当然就觉得你是个阴暗角落里长出来的孤僻女生。

    但是我知道，那些都是你，却都不是全部的你。

    你有天才科学家的严谨，为了研究一个项目，可以在实验室住半年，不顾吃喝，不怕辐射，只求一个结果。

    你也有见过人性阴暗后的不择手段，不介意脏了自己的手，不惧怕那些高高在上的阶层，只追求一个公道。”

    葛一帆灌下最后半杯冰水，又叫来服务生续了第二杯喝了两口，这才看向唐珂：

    “我相信你对公平的追求，看起来你或许混不吝，其实，你有你的道德观。

    所以，刚刚你说的事情，你不会做。”

    “混不吝是什么意思？”唐珂强笑，葛一帆却只是认真地看着她。

    唐珂沉默良久，从口袋里取出两件东西，放到了桌上。

    葛一帆眼神一厉，看着其中那个漆黑的纽扣一样的东西，锐利目光转向唐珂。

    唐珂却只在唇上竖起根手指，对他无声笑笑。

    然后，她修长手指转向第二件东西。

    这是一只老款的儿童手表。

    看表盘和表带设计，都是非常老旧的样式了。

    只是它的主人显然十分珍惜，保存得非常好。

    葛一帆压下心底疑惑，看着这东西：

    “这是？”

    “钟小雪给我的。她告诉我，这是沈邵阳珍藏多年的白月光送他的。”

    唐珂直接道。

    但是这短短一句话显然信息量太大，葛一帆当机三秒，才慢慢问她：

    “这是男孩子用的款式吧？”

    唐珂点头：

    “这上面的奥特曼图案很少有女孩子会用。”

    葛一帆又问：

    “白月光的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唐珂又点头：

    “求而不得，挂记多年的心上人。”

    葛一帆艰难地再次张口：

    “钟小雪的意思，是不是想说……”

    唐珂轻笑：

    “沈邵阳喜欢的不是我，找我也只是个幌子，用来掩盖他真正取向的幌子。”

    葛一帆努力消化这个信息半天，忽然眼神一凛：

    “等等！你告诉我这件事，是不是因为，你怀疑这个白月光，其实就是……”

    唐珂凉凉一笑：

    “学长果然不愧是警界精英。

    没错，钟小雪就是这个意思。”

    看葛一帆还有些不好开口，她干脆替他说完：

    “之前我一直说沈邵阳没有办案动机，是基于一个重要前提的。

    那就是：他和宋萱姐姐的男友，真的只是兄弟关系。

    但是，钟小雪提供的这件东西，彻底为我打开了另一扇门。”

    葛一帆声音艰涩，思路却已经很快清晰起来：

    “如果他的取向并非女人，如果他对你姐姐的男友就不是真的兄弟感情。

    这么一来，他就有足够的动机，杀害宋萱了。

    因为，他们是情敌。”

    虽然之前葛一帆就曾经想过种种沈邵阳的办案动机，现在听到这句话，也还是不由得吃了一惊。

    不过，到底是办案多年的老人了。

    他很快就调整好思绪，皱眉分析道：

    “如果是这样，倒是也说得通。

    只是有可能未必就是事实，我们还需要确凿的证据。”

    “这枚儿童手表就是证据。我今天带过来，就是想请你调查一下当年它的主人。”

    唐珂伸手指指桌子上的儿童手表，似乎是不小心，手指收回去时将那枚漆黑的“纽扣”也带进了衣袖的褶皱里。

    葛一帆看着她的动作，没有说话。

    唐珂也似乎没有察觉，续道，

    “虽然时间过去很久了，但是相信以学长的本事，应该是没问题吧？”

    葛一帆点头，认真承诺：

    “这么重要的物证，我一定会尽力调查。”

    你不用这样变着法的催问我。

    唐珂也扯出个笑来，只是显然也没有心情多说别的。

    和葛一帆又客套了几句，就起身告辞。

    “有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的。”葛一帆伸手。

    “还要握手这么严肃？”

    唐珂一边揶揄着，一边也起身握手。

    然而，她几乎话音刚落，就“哎呀”一声，似乎不小心将那纽扣带到了地上，然后，干脆地踩了上去。

    “这个监听器是谁的？”

    葛一帆皱眉看着她的动作，没有阻止，只是眸中冷意更重，

    “你刚才说的话，都是假的？”

    唐珂坐了回去，对他摇了摇头，语气也恢复了之前的生疏：

    “葛警官放心，我说的话都是真的，但是的确也是故意说给监听器的主人听的。”

    葛一帆也坐了回去，同时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就说么，上次见面你还恨不得和我绝交，这次怎么忽然叫我学长了。

    别说之前了，就是我机场堵你之前，你也只有求我帮忙时，才会这么套近乎。”

    “虽然我包里有干扰，但是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她听不到，所以自然要谨慎点。”

    唐珂说着，指了指地上的那枚“黑纽扣”，

    “别人既然想要利用我，我当然要让他相信我和你真的关系很好，别人才能放心继续下去啊。”

    顿了顿，她又补充，

    “上次的确是我冲动了，对不起。

    案件一天没有破，任何人你都可以怀疑，更何况沈邵阳本来就是最后一个见过我姐姐的人。”

    “别这么说，我也知道，我当时太过冒失了。只

    是你平时和他住一起，我如果不抓住机会，很难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联系你。

    况且这个案件本身就拖延太久了，多耽搁一秒钟都会增加取证的难度，我也是着急。”

    葛一帆反而被她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说的这些唐珂自然也知道。

    只是一想到沈邵阳是凶手的可能性，她就觉得心里难受得很。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他可能是凶手，眼前就总是持续浮现之前关于他的一幕幕。

    他在图书馆终于主动坐到自己面前，含笑问她是不是实验室需要帮助。

    他在拳击馆里低头帮她整理拳套，又细心叮嘱她拳套如果不戴好，可能反而会伤到自己。

    明明是个矜贵富二代，自己又是个早早创业成功的年轻霸总，却毫无形象地和她一起吃最爱的春卷的样子。

    所有这些过往，都总是突兀地出现在眼前。

    按照时间来算，虽然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很短，却似乎已经有了许多值得记住的回忆。

    可是如果按照接触的时间来看，好像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打扰一下，请问这是你们丢的东西吗？”

    旁边一个服务生路过，刚好看到地上的东西，于是捡起来礼貌询问。

    唐珂收回思绪，跟服务生道谢后，把那“黑纽扣”拿了回来：

    “你可以顺便比对一下，这上面如果有残留的指纹的话，应该和儿童手表上的其中一人指纹一致。”

    葛一帆看着他从包里取出一个密封袋，将那“黑纽扣”仔细装好，递给自己。

    “这枚监控器，你怀疑是钟小雪放的？”他问。

    “我看着她放的。”唐珂笑道，

    “就在我出门前，她突然拦住了我，然后把儿童手表交给我的时候。

    大概是以为我注意力被她的话干扰了，不会留意到她把监控器塞我包里的动作。”

    葛一帆虽然知道不是什么好话，还是皱眉道：“她说了什么？”

    唐珂轻笑，眼里却有凌冽杀意一闪而过。

    思绪重回别墅里——

    钟小雪看着唐珂震惊到一瞬间几乎站不住的身形，嘴角得意：

    “沈邵阳珍藏心底多年的白月光，居然是个男人。是不是很可笑啊，唐珂？”

    唐珂终于肯抬头看她了：“你怎么就能肯定，这手表，不是邵阳自己的呢？”

    钟小雪嗤笑一声：

    “怎么可能！不要自欺欺人了！

    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

    可是你也该知道，沈家祖上发家，是正宗的上流社会人士。

    沈邵阳从小就是受尽全家族的宠爱长大的，他用的东西，都是最好的，怎么可能会戴这种廉价的塑料手表。”

    唐珂没有说话，只是脑海刺痛，有些淡忘的童年回忆仿佛要划破她的神经，努力回到她的眼前。

    “所以你坚信这是别人送他的？”唐珂问，目光重新落回盯表盘的划痕上。

    “不错。他有多珍惜这块破手表，你根本无法想象。

    我在沈家这些年，只见过他发过一次火，就是佣人不小心碰到了这块手表，差点摔碎。”

    钟小雪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里无比快意，说出的话都带着异常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