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城的冬天寒冷而漫长.到了黄昏,灰白的雪依旧飘着。
许念拿起书包推开门:“妈,我有东西落学校了,我去拿一下。""嗯.”厨房里的女人只冷冷地应了一声,继续哄着弟弟林骁。许念低了低眼,捏紧书包肩带走了出去。
许念的父亲许升早在她读小学时因病去世,母亲陈若云改嫁,逼着她接受突然出现的后爸林世钦,年后陈若云便生下了弟弟林骁,对许念的态度愈发冷漠。
许念习惯了,习惯了一个人,或许她活该一个人。
雪下大了.许念加快脚步,此时是一中的放学时间。许念挤开人群跑进原班教室,拿完东西再出校门时,天色渐暗。携着雪的冷风刮在脸上生疼,许念裹紧了围巾,快步往前走。
走着走着,许念突然感觉前面闪过几个人影。她抬起头,夜色里,那几个人影逐渐清晰,是几个看起来流里流气的男生。
为首的一个黄毛男生吊儿郎当吹着口哨,一脸坏笑地走过来:"呦,小妹妹,天黑了还在外面逛啊."另一个矮胖的男生笑着附和:"这妹子长得还不错,来陪哥玩玩儿."
说着逐渐逼近,许念攥紧衣袖,扭头就跑。但黄毛男生很快就追了上来,扯住她的衣角使劲儿往后拽,矮胖男生一脚踹在许念的膝盖上:"臭娘们儿,跑什么。"
许念慌乱之间跌倒在地.裤子被雪水浸湿,刺骨的冰冷伴随着膝盖处的痛感蔓延。
许念徒劳地挣扎着,矮胖男生揪住她的衣领.刚要动手,一道黑色的人影闪过,许念听到了胖子的惨叫。
循声望去.身穿黑色棉衣的男人一脚将胖子踹倒在地,将他的脸扳正又砸下几拳。黄毛男生赶紧冲上去拉住那人的手:"季哥,你这是干嘛?"
季哥?原来是他。许念想起了那夜雪中落魄的少年。模糊的记忆与眼前浑身戾气的少年渐渐重合。
裴季甩掉黄毛男的手,站起身又一脚踩在胖子的手上,胖子声嘶竭力地哭喊:"季哥,我错了,别打了。
"裴季冷笑一声,加重力道,俯下身一把拽住胖子的头发:"再有下次,我弄死你。"
胖子不停求饶,又看向许念:"对不起我错了,季哥你早说这是你的妹子啊,我哪敢惹。"
裴季松开手,冷冷道:"都走。"黄毛男生连忙拉起胖子离开。
街边几个穿着一中校服的女生低头窃窃私语,声音很轻,但许念还是听到了。
"那好像是七班休学的那个女的吧,听说那女的有病,经常手抖割自己,平时也不说话.真吓人,走远点晦气死了,鬼知道她怎么会和裴季扯上关系。"
许念脑袋一片空白,呆呆望着那几个女生离开的背影。
裴季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起来,"声音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许念回过神,扶着街灯站起身,抬头看向裴季。
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两人的影子交错,阴影洒在半边脸上,晖暗不明,看不清他的神色。僵持了几秒,裴季转身向六号巷走去,许念连忙跟上:"那个,刚才谢谢你。"
裴季抽空淡淡瞥了她一眼:"别误会,还你个人情而已。"
几粒雪轻轻飘散,落在许念的发红的鼻尖上,许念顿感凉意,看着前面沉默的男人,斟酌片刻,试探性地开口:"还是谢谢你了,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裴季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许念抬起头不经意撞进了他的目光,街近的白炽灯打在两人身上,许念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他的眉眼漆黑而深邃,落下几点零星的雪.五官凌厉,细碎的黑发下藏着一双狭长阴戾的眼睛,左眼皮上点着一枚妖痣,薄唇此刻微微勾起,透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许念呼吸一滞,别过脸去.裴季轻笑一声,拍了拍肩上的雪:"现在?行啊。"
许念松了口气,带着他拐家面馆,"周叔,两碗馄饨。”动作熟络,周叔扭头:“唉?念念来啦!快坐快坐,这是你同学啊?"
许念拉开靠窗的两把椅子,听到这话愣了愣,支支吾吾应了一声:"啊...对,我朋友,"许念自己都无法形容两人现在的关系,裴季倒是没说什么,坐下来撑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许念撑着下巴,望着窗外飘散的雪失了神。
少女柔软的黑发垂在耳边,白皙的脸颊、小巧的五官将侧脸勾勒出柔和的曲线,
热腾腾的馄饨摆上了桌,裴季看了看失神的少女,将一碗馄饨推到她面前,骨节分明的手轻叩了叩桌。
许念闻声回过神,向裴季露出歉意的笑,便埋头吃起了馄炖。
裴季拿起旁边的醋咕咚往里倒,几滴汤汁溅到桌上,许念抬头,疑惑地望向裴季:
"你喜欢吃醋?"
"嗯。"
裴季淡淡地应了一声,许念没再多问。
许念吃东西很慢,等她吃完起身,裴季早出了店门。她背起书包走到柜台:"周叔,多少钱?"
"啊?你朋友刚刚付过了。"周叔指了指门外的裴季,许念只好作罢,低头走出店门。
裴季靠在街灯边抽着烟,缭绕的烟雾将人影晕染的模糊不清。
雪似乎又下大了,许念从书包里拿出纸笔写下一串号码递给裴季:"今天实在麻烦你了,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我回去把钱转你,"
裴季掐灭烟头:"用不着。"嗓音磁沉清冷。
许念干脆直接将纸条塞到他手上,从包里掏出伞:"钱要给的,我先回家了。"
裴季把玩着那张纸条.望着大雪里少女离开的背影,轻笑一声,转身拐进六号巷,雪与白雾隐没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