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霓虹灯璀璨,似乎只有窗帘能够隔开这灯红酒绿的喧嚣。
床上的陆若青睡得并不安稳,她把自己缩成了一团,紧紧裹在被子里。
梦里的陆若青更为稚嫩,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泪痕。
陆若青整个人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怀里紧紧抱着濒死的父亲。
“爸!你不要走!”陆若青声音沙哑,眼睛充满红血丝,“不……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陆若青将陆尚毅抱得更紧,“不!妈妈已经走了!您不能再抛下我了!”
陆尚毅眉眼刚毅,虽有细纹,却也不减英姿。他费力地撑着眼皮,呼吸急促却好似被什么给压制,“若青,乖孩子……”
平日里锐利的眉眼此刻也柔和起来,“我要去……找你妈妈了……”
“不要调查,也不要替我们报仇……”陆尚毅略显疲态的双眼里满是眷恋与不舍,可那目光却越来越飘渺,似乎在追忆着某些难以描述的东西。
“不!爸爸!不!”
“乖,若青,”陆尚毅的语气愈发虚弱,倏地他似乎轻轻扬起了一个笑容,“不用担心,我看到你妈妈说的彩虹桥了,我去找你妈妈赎罪了。”
陆若青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整个人像是被浸入冰窖一样,泪水与绝望交织在她的眼中,只能感受到从骨头里渗出来无止尽的冷。
“乖孩子,爸爸妈妈永远爱你……”
陆若青猛地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乌发被冷汗渗透。
陆若青深呼了几口气,赤脚踩在地毯上,起身推开窗。
冷风灌入室内,带了一丝清醒和理智。
于她而言,这是连结局都不愿意面对的噩梦。
陆若青冷冽的眉眼依旧残存着燥意,她胡乱地抓抓头发,“真是奇怪。最近怎么老是做这种梦?”
其实陆若青一直有非常强烈的睡眠障碍,这种情况在她父母相继离世后变得更加严重。
但是由于人们可以通过注射新型营养物,使机体处于一种假睡眠的状态,以达到排毒、促进代谢、放松机体等效果,人们只需睡两三个小时 ,就能达到堪比七八个小时的睡眠效果。
有一段时间,陆若青凭借自己过人的身体素质一直都没有睡觉。但当她发现她在本可以睡觉的时间不睡觉,她就只能一个人开始想些有的没的,随之而来的是更加令她压抑的窒息与痛苦。
所以陆若青会强迫自己睡觉,即使睡眠时常越来越短,吃安眠药也无济于事。
直到有一天,她在床上躺着挣扎于睡觉时,无意间听见了一首优美而深邃的曲子,那歌声似乎带着魔力,如同山间清泉般清脆悦耳,却又夹杂着一种缠绵至极的亲昵暧昧。
陆若青毫无预兆地睡了一个安安稳稳的觉。
此后几天,伴随着动听的音乐,陆若青都睡得分外安静。
那时候,陆若青正在执行一个收容任务,不能与非内部成员沟通交流,也就不能向这位拥有好歌喉的邻居索要联系方式。
在确认这种歌声没有害处之后,陆若青非常自然的将曲子都录了下来,作为以后的催眠曲,彻底解决了她的睡眠问题。
但是最近似乎失灵了。
先是在列车上梦到的稀奇古怪的画面,再是梦到她父亲去世的场景。
陆若青越发觉得3834诡异,似乎可以让某些隐藏在深处的恐惧肆意滋生。
陆若青望着海平面方向,平日肆意轻快的人此刻却显得身形单薄,声音被风带走似乎飘去更远的地方,”爸妈,你们看到的彩虹桥,是3834吗……“
陆若青在早上五点多再一次观察了3834后,就出门了。
容希灵打着哈欠问:“陆队这么早出门干什么呀?“
严志轩思索了一下,“微服私访?“
陆若青确实是微服私访去了,但她访的不是行动部分部,而且蓝盉市监测处副处长兼前队友——温舒澜。
陆尚毅是特别行动部总部长,五年前因公殉职后,他的首席弟子顾颐被迫接管职位。
顾颐带领的006小组被迫解散,其中就包括了陆若青和温舒澜。只不过陆若青执意要亲自继续调查陆部长的死因,而温舒澜则被调去了监测处。
陆若青有一些没一下地抛着通讯耳机,直到智慧助手壹好心地提醒她马上就要达到目的地,她才停下,将耳机重新带好。
验证身份后,她走进监测处员工的住宿楼,根据温舒澜发给她的房间号顺利到达了目的地。
“咚咚咚。”陆若青敲门绝对算不上温柔,非常清楚里面的人大概率没有起床。
“咚咚咚。”陆若青继续敲。
“温舒澜,起来开门。”陆若青冷着脸继续敲门,几年不见,这人依旧毫无长进,我行我素的不起床,恶习难改。
正当陆若青准备以报警铃作为闹钟让温舒澜起床开门时,房门倏然被打开。
男人头发凌乱,眼角是刚刚起床的那种红,眼睛似乎还有些睁不开。睡袍倒是严严实实的,衣带系得一丝不苟,就是领口有些褶皱,一看就是刚刚才从床上爬起来。
“小青,好久不见。“男人语气熟稔,轻隽温润的面庞上挂着柔和的笑意,微微侧身示意陆若青进门。
陆若青十分自然的进了房间,往沙发上一坐,没喝机器人给她倒的水,开门见山道:“3834是个什么情况?”
后一步的温舒澜坐在陆若青身边,将陆若青放在旁边的水又递给了她,“不着急,喝点水慢慢说。”
陆若青:“……”之前在006小组就是这样,一群哥哥姐姐每天把她当小孩照顾,要不是她战斗力过于强悍,不是顾颐把她送走就是栾梨每天跟她玩芭比换装。
陆若青非常给他面子地抿湿了嘴唇,正当她准备回归正题,旁边清润的声音继续响起:“多喝点。”
陆若青:“……”
陆若青非常敷衍地抿了一口水。
“要不要再喝一口,你早上来这么早,是不是连早饭也没吃?”
陆若青:“……”他真的是一如既往的爱唠叨。
陆若青不打算跟他继续扯野棉花,不然他能跟她唠到中午,她把杯子拍在桌上,“温舒澜,3834到底是是什么情况?”
看到陆若青是真的神态有些焦躁,温舒澜这才没有继续跟她闲聊。
温舒澜掀起眼皮,觑了一眼不自觉有些烦躁的女孩。
要知道之前在006小队陆若青虽然年纪最小,但是论起冷静果断可是丝毫不差他们这些前辈,如今倒是令人惊奇。
男人倚在沙发里,“怎么了?”温舒澜温和的眉眼变得些许认真,“是出了什么事让你连等到九点上班都等不及,大早上六点就来找我。”
陆若青轻嗤一声,不想跟他浪费时间。她踹了一脚温舒澜,催促道:“别废话,快点。”
温舒澜无奈一笑,“3834-彩虹桥,近23天内共计出现41次。蓝盉市行动部已派出341、156小队前去调查,无一例外全部失联。
“156小队失联的很有意思。“温舒澜稍微调整了下坐姿,坐直身子,语气温和,”或许是341全体失踪,156非常聪明的提前打开了全自动记录模式,所记录的3834相关数据与你们昨晚上传的数据一模一样。“
陆若青催促道:“说重点。”
温舒澜状似感概:“唉,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么没有耐心。”
“呵,这么多年过去还是每天都起不来床。”陆若青反击。
温舒澜:“……”
温舒澜轻咳一声,试图遮盖此事,“156小队一共有五人。两人在4月4日19:34: 09踩上3834展开初步调查且安全返回,没有任何异常发生,但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收获。
“第二日,同样两名队员于4月3日06:48:50再次踏上3834,但这次两名队员并未在3834消失前撤离。剩下三名队员声明,在3834瞬间消失,两名队员与其一起消失,未留下任何痕迹,耳机信号失联,热成像仪显示周围并无除三人外任何生命体。
“4月7日19:34:48,156再次派一名队员协一只实验鼠和智能体前往调查。不出所料,队员、实验鼠以及智能体全部失踪。这是156小队最后的调查记录。“
陆若青倏然抬眸。
温舒澜迎着陆若青的目光继续道:“根据第三名队员失踪前传来数据,踏上3834后所见路途似乎与外界观察不同,向前走约100米,起点会消失,同时也看不到终点。”
陆若青没说话,放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
空气似乎有些静默,谁都没有先一步开口。
到底是温舒澜善解人意,男人从机器人那里拿了一杯温水,润了润嗓开口道:“如何?对任务还有信心吗?”
陆若青偏过头不看他,倒是回了一句“放心,死不了。”
温舒澜笑笑,“听说你的队伍里来了个新成员?他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有些过于拘谨。”
“最近怎么样?有好好睡觉吗?”
“……我睡得挺好的。”
“有男朋友了吗?”
“……没有。”
“那想我了吗?”
“温舒澜!”陆若青还是炸毛了,抓起身后的一个软垫就往温舒澜身上砸去。
温舒澜非常迅速接住迎面飞来的软垫,动作过分娴熟。
陆若青突然觉得温舒澜一定和容希灵非常投缘,一个二个的每天嘴巴都不停,就是不知道他俩之间谁胜谁负。
陆若青站起身,往门口走,准备告辞。
温舒澜把怀里的抱枕放下,跟着陆若青来到门口,叫住她,“心情好点了吗?”
陆若青准备踏出门口的脚兀地停住。
温舒澜眉眼轻浅,芝兰玉树地站在那里就有一种安定的清润感。
温舒澜轻轻叹了口气,走上前把陆若青拥在怀里,他拍了拍陆若青的头,语气温和,“是和陆部长有关吗?”
陆若青整个人笼罩在玉兰花和木质的香味里,高雅之中又带着温暖与安抚,还是瞒不过他。
陆若青嗓音有些闷:“嗯……”
温舒澜无奈道:“你瞒着我干什么?陆部长可不仅仅是我的上司,还是我的邻居,我只会向着你,小青梅。”
陆若青现在不想跟他一般见识,还邻居、小青梅?就是在她们家隔壁住了两年而已,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
“所以想跟我聊聊吗?”
陆若青睫羽低垂,跟他说父母死前看到过彩虹桥吗?
陆若青张了张口,终究没有说出口。
温舒澜也不逼她,他动作轻柔地将陆若青放开,注视着她的双眼,“没关系,等你想说了再告诉我也不迟。”
他语调轻缓却富有磁性,他轻笑一声,像是冬日里蔓延开的晨光,“记得好好睡觉,不然我可是会心疼的。”
陆若青整个人放松不少,倒不是她不愿意说给他听,她只是觉得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之前知道的两个,都死了,她不希望她是第三个,也不希望温舒澜是第四个。
陆若青神色略微缓和,她冲温舒澜挥手,“走了。”说完便扭头向电梯走去。
温舒澜在后面突然叫住她提醒道:“别跟你队员说,我告诉你的消息。”
陆若青脚步未停,在身后给他比划了个我知道了的手势。
温舒澜一直目送着陆若青进了电梯,才转身回到卧室里。
他拿起刚刚陆若青用过的杯子,修长的指尖抚摸着杯壁,呢喃出声:“小青,你之前问过我,泄密和叛逃哪个罪更严重……”
温舒澜把水杯递给机器人,两指轻捏鼻根,神色还带着被吵醒的疲倦,语气却有些无奈:“你不问剩下两个人的去向……是不是因为已经知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