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林一个激灵，下意识快速往上一跃，扒着柜门表面往上爬了几步，再次一跃。
等他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自己藏进了那几块抹布后面。
原本遥不可及的距离就在几个呼吸间顺利跨越。
顾林凝视着自己的小爪子。
……猫咪爬高的潜能，很不错。
就是右腿处传来尖锐又持续的疼痛感，可能是刚刚的动作让伤口有些撕裂。
顾林没有管伤口，屏气凝神听着门口的动静。
“小瑜，妈妈来给你做吃的，你在家吗？”
温柔的女声从远到近。
尽管女声已经表明了她的身份，但顾林依然没有放下警惕。
一种微妙的违和感拉扯着他的神经。
那位女士好像没有注意到客厅的狼藉，直奔厨房而来。
顾林透过抹布的间隙向外看去。
宋瑜的母亲看着很年轻，面色红润，保养得宜，衣着华贵而得体，却很难想象她在厨房做饭的样子。
她拎着有三四层高的木质食盒进来。
像是想到了什么，面容上挂着幸福而满足的微笑。
看到这个笑容，顾林绒毛根根竖起，莫名有些毛骨悚然。
她不会在饭菜里下药吧？
顾林小心地又往抹布里藏了藏。
宋母放下食盒，颇不熟练地转动灶台的旋钮，折腾了好几次，才打着火。
火焰腾起的那一刹那，宋母的手指瑟缩了一下，似乎是有些害怕。
缓了一会，宋母才从柜子里取出一只锅，然后直接将食盒放进锅里，开始加热。
她站在原地等了一小会，渐渐失去了耐心，直接走出厨房打电话去了。
顾林眼睛微微睁大。
就算他不怎么做饭，但宋母这一系列操作……不太对吧。
他透过抹布的间隙，紧紧盯着那只锅，以防万一。
时间一点点过去。
锅里传来一点轻微的异响，有丝丝缕缕的烟雾冒了上来。
顾林感觉不太妙。
而宋母还在客厅聊得欢，听声音一时半会都不会结束。
顾林不再犹豫，果断来到灶台附近，小心翼翼避开火焰，伸出前爪关掉了灶台开关。
锅下面的火变小乃至熄灭，锅里的动静却没有停歇，反而愈演愈烈。
顾林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
他没有逗留，尽可能快地迅速后撤。
撤出厨房的最后一刻，锅内已经浓烟滚滚，甚至都燃起了小范围的火焰！
而宋母此时还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和通话那头的人有说有笑。
顾林心中一凛，撑着受伤的腿跳到茶几上，出现在宋母视线范围内，想让她注意到厨房的异样。
“哪里来的小猫，真讨厌。”宋母撅了撅嘴，挂了电话，伸手驱赶小猫。
顾林灵活避过，同时将宋母往厨房引去，想让她注意到那里的不对劲。
宋母不高兴地追着小猫，走到了厨房门口。
此时，门口不断飘出来灰烟，锅里的火也越烧越旺，蹿得几乎有半米高。
“啊——”
宋母呆住了，惊恐尖叫一声，竟然在厨房门口直接晕了过去。
顾林：？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到上辈子那群只知道指手画脚的董事会，除了会捅娄子，什么都不会，几乎只能靠他来兜底。
顾林缓缓吐出一口气。
火势现在还局限在锅里没有蔓延开来。
厨房的门是向内开的，外面并无任何装饰物。
顾林够不到门把手，用爪子扒拉门边缘也不好使劲，关门总会留下一条缝隙。
尝试了几次之后，他甩了甩尾巴，用力一勾再迅速缩回。
终于厨房门合上了，暂时将火隔离在了厨房内部。
然后顾林眼神锁定了电视柜旁边的座机，摁下免提，拨打了消防急救电话。
确定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后，顾林再次跑到厨房门口，尝试叼着宋母的衣领，将她拉远一点。
可惜小猫之于宋母宛若蜉蝣之于大树。
哼哧哼哧好一会，衣领都要咬烂了，宋母的位置还是丝毫未动。
行吧。
所有能做的事情做了之后，剩下的，也只能交给运气了。
顾林躲在远离厨房的卫生间，等待着救援。
十分钟后。
消防车的声音宛如天籁，很快宋瑜和救援人员一起破门而入。
救援人员赶忙抱住晕过去的宋母，分秒必争地往外冲。
而宋瑜进入公寓后却愣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
这次怎么……没有烧起来？
上辈子明明他回来取文件时，公寓里已经变成了火海。
大部分东西都被烧毁了，那些他喜欢的、不喜欢的都在那场火中化为了灰烬。
包括那份因为宿醉忘带，又特意回来取的文件。
宋母还是被救援人员抱着，不醒人事。
火却被控制在了厨房那一小块地方。
唯一不一样的……
裤脚的拉扯感唤回了宋瑜的思绪。
有一只灰头土脸的小猫绕着他来回打转，甚至想不自量力地把他带离火场。
这么丁点大的小东西，伤还没好全，不仅救了火，还想着救他。
那些重生以来一直压在心里的沉重的、绝望的乌云莫名散开些许，漏出了几缕阳光。
宋瑜当然知道自己的想法荒谬。
但确实，这场火灾的结果和上一世不一样了，不是吗？
宋瑜心情不错地一把捞起小猫抱进怀里，微微弯起嘴角，眉心舒展，愉悦地笑了起来，离开了公寓。
顾林推拒宋瑜怀抱的肉垫停住了。
周围人来人往，忙着救援，忙着灭火，此刻都变成了背景板。
这个笑容干净澄澈，与初见时宋瑜的阴暗疯狂截然不同。
顾林的视线久久落在宋瑜脸上。
而后闷闷把头埋进宋瑜怀里。
……家被烧了还笑这么开心。
-
大火很快被及时熄灭。
公寓里除面目全非的厨房，其他地方基本没什么变化，包括地毯上那个被打翻的肉罐头。
宋瑜蹲下身，戴着手套的手捡起地上那个罐头，转了转，仔细端详。
顾林蹲在一旁，往左看。
嗯，今天出太阳了，天气真好。
又向右看。
沙发上抱枕的样式也很不错，像一只幸福猫猫头。
左看右看的，就是不看宋瑜。
“原来过期了。”宋瑜语气平静。
顾林：！
小猫矜持地换了个方向，面向宋瑜蹲好。
圆溜溜的蓝眼睛看了宋瑜一眼又一眼，似乎在谴责他怎么能给自己喂过期食物。
它好像知道也不全是自己的错，又理直气壮起来。
宋瑜拎起这只灰扑扑的小猫咪，挑了挑眉，“这就是你弄脏地毯的理由？”
突然腾空，小猫毛茸茸的四肢胡乱扑腾了几下，才适应了般自然垂下。
？
这就是你突然拎起我的理由？
小猫怒目而视。
宋瑜从来不知心虚为何物，坦然拎着小猫，还单手接了一小盆温水。
水流清澈见底，不深不浅，被放在了小猫的正下方。
顿时，顾林希望宋瑜不要松手，再拎久一点。
可能是进入了猫咪的身体，沾染了猫咪的习性。
这盆水在顾林眼中显得格外可怕。
“啪。”
小猫控制住了自己的四肢没有挣扎，可惜没有控制好尾巴。
尾巴一甩，溅了宋瑜一身水。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顾林看了眼闯祸的尾巴，不长不短，沾了水之后显得光秃秃的，确实很丑。
现在还在乱动。
动什么动，就是你，罪魁祸首。
祸水东引是没有用的。
宋瑜眼神几度变换，定定地看着这只胆大包天的猫，目光里写满了“你死定了。”
宋瑜取出一次性毛巾沾湿了给小猫擦洗。
然后顾林就被人从头搓到脚，除了伤口处，哪哪都没放过。
搓洗毛巾时，那盆原本清澈的水渐渐变得混浊。
宋瑜又换了一盆水。
这只猫是垃圾堆里滚过吗？
宋瑜有些匪夷所思。
脏兮兮的水换了一次又一次。
顾林颇有些生无可恋。
终于是清水的时候，宋瑜停下了擦洗的动作。
他冷着脸注视着这只重新变干净的小猫，肉垫也恢复了原本粉嫩嫩的颜色。
宋瑜将小猫抱出来，开始给它吹毛。
吹到下半身的时候，宋瑜突然抬起猫猫的右后肢看了一眼。
哼笑了一声。
“还是只小公猫。”
！
顾林瞳孔微缩，原本安静顺从的小猫，迅速抽回腿，挡住宋瑜的视线。
可惜已经晚了。
宋瑜好像什么都看清了。
变态。
顾林转身，背对着宋瑜，心中暗骂。
“再长大点就送你去绝育。”宋瑜愉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顾林：。
其实现在离开也不是不行，伤口好像没有那么痛了。
顾林背过身，不再搭理宋瑜。
他走到和客厅相连的阳台，遥遥望去。
这里窗户没有关，还有一个软绵绵的云朵形状的单人沙发。
可以先跳到云朵沙发上，然后从围栏沿着墙壁上的装饰物爬到角落的水管上，再跳到错落的空调架，这样一层又一层……
顾林琢磨着。
宋瑜看了一眼那个气鼓鼓地小团子，越发觉得有趣。
小小一个，气性这么大。
宋没有惯着小猫的脾气，而是继续收拾东西。
这房子是暂时不能住人了。
他将一些生活必须用品往行李箱中放。
被弄脏的地毯也简单清理了一下，晾在了外面。
清理到冰箱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一小袋保鲜袋封好的小鱼干。
宋瑜看了一眼那只在窗户边蠢蠢欲动的白团子。
丢了也是浪费。
宋瑜拿着这袋小鱼干，拆开了递给小猫。
一股勾猫的香味扰乱了顾林的逃跑大计。
顾林回头瞧了一眼。
敞开口的袋子好像在和他招手，里面的小鱼干金黄酥脆，看着就好吃。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自变成小猫起，除了喝的那一点点水，顾林还没吃过东西。
不就是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没吃饭嘛。
按理说，他早就习以为常。
可是现在身为幼猫的他，肠胃正在疯狂地抗议。
顾林身体转动幅度越来越大，爪子也忍不住向前扒拉。
一会功夫，一条小鱼干就主动到了小猫的爪子上，又主动拉下小猫的头，进了小猫的嘴里。
小猫嘴里嚼着小鱼干，幸福地眯了眯眼睛。
吃到最后，小猫的脑袋已经埋进了袋子里。
顾林满足地嚼完最后一点小鱼干，就对上了宋瑜似笑非笑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