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用神力唤出灵鸟，咻的一声向京禾殿最大的神殿中飞去。
唐韵颜只是站在那里，脸上的神色不曾更改半分，本该靡艳的狐狸眼，此刻却是无悲无喜的菩萨目，黑色的瞳仁里，像是看不见任何人。
直到大长老收到神尊的回应，宣布收徒大典结束，而唐韵颜，则由他亲自带领，面见神尊。
神尊住的大殿名为云初，溪云初起日沉阁，山云欲来风满楼。云初大殿金光明媚，长昼无夜，据说是因为其亲传弟子得到了晨曦神的传承，神尊便将大殿改为这般适合修炼的环境。
走入大殿，简单大气的布置，却处处透露着矜贵雅致。纱帘后，一道人影在缓缓斟茶，漫不经心的动作，优越的身姿，带着无形的压迫。大长老在见礼后就先行离开了。整个殿内只有唐韵颜和神尊二人。
“进来。”空谷幽涧般清冽的声音响起。
唐韵颜看了一眼纱帘，伸手扬起，走了进去。
当今神尊，南涔。
明明是俊朗如玉的容貌，空谷幽兰的气质，偏生让人看出一分懒散的姿态，轻轻抿茶，再含笑看向唐韵颜，叫人看不出意味。
在神界，神尊总活在人们的想象里，真正见过神尊的人寥寥无几，在来京禾殿的路上，唐韵颜听过许多描述，以至于初次见到南涔，连她都愣神了几秒。只不过的这样的变化，是不可能在脸上表现的。以至于在南涔眼中，唐韵颜一如进入时那般平静。
“能否看看你的神念？”
唐韵颜点了点头，随即，大片的银白色神念铺满了茶室。
南涔眼眸眯起，似有笑意骤然蔓延而开，目光在她身上流连。银白色的神念映在瞳孔，眉目间似有光华流转。他抬手，属于南涔的相同的银白色神念缠绵婉转的绕上了唐韵颜的神念。
唐韵颜并不知道，此时她的眼眸已经完全变成了银白色，受南涔神力的牵引，她的神念不受控制的增长，汲取。直到南涔收回神力，唐韵颜感到一阵失去力量的空虚，脸色也白了三分。
南涔依旧眉目含笑的望着唐韵颜，喃喃自语。
"纯正的银白神念啊，多少年不曾有过，无我……居然是无我，真是，天生的月神传承。”
“无我？”唐韵颜的神色有瞬间的迷茫，刚刚一瞬间她好像进入了顿悟的状态，无我，这是她的道吗？
“你的道是什么？”
下意识，唐韵颜向南涔问出了心中所想。
“悲悯。”
“神爱世人，众生平等，神渡苦难，人心难测，贪欲难止，人啊，一如既往的可悲生物，贪婪，懒惰，易怒……怀揣一颗渡人之心看他们……无尽荒凉里生出的悲悯，就是我的道。身居高位太久了，以至于习惯怜爱世人。“
南涔似乎又回到了先前在面对长老的那个状态，高高在上的神尊，在远离烟火喧嚣的云层之上俯瞰世人，人类是那般渺小丑陋的生物。
唇边依然扬着恰到好处的弧度，却不再是漫不经心的感觉，像是嘲弄又像是同情。
唐韵颜抬起头，盯着南涔。
“人类虽然渺小，但是顽强，薪不尽火不灭，他们生存在这片土地上的时间，如我们一样漫长，人类文明代代相传，更新换代不会磨灭他们的意志。这样的生物，为何要同情。”
“神族如今，不过也是群沽名钓誉之辈，上天的眷顾得来的永生，却是沾沾自喜不思进取，不再记得过去神明的牺牲大道，放不下那神族的金贵身躯，看不到神族如今腐朽的内部。不过是个濒临崩坏的种族罢了。“
南涔神色有一瞬的僵硬，随即放下手，面对唐韵颜前所未有的观点，南涔有些找不到自己的节奏。但突然，他开口：“那你呢，你的无我道呢，哪怕在你眼里，人类是值得敬佩的种族，神族也令人唾弃，你不也和我一样置身事外，用高高在上的角度看待他们，你从来没有，让自己融在这世间。”
“所以我们才会有着银白色神念，不是吗，带来不幸的，银白色神念。”南涔嘲弄道。
唐韵颜没有否认，于她而言。南涔也好，神族也好，世间也好，都不会在她内心动摇出波澜。
南涔盯着唐韵颜一潭死水般的眼眸，语气终于透露出一丝担忧，“无我道，不会有好结局的，即使是这样，你也不愿作出改变吗？”
唐韵颜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南涔。
“我们，是一样的，世间的怪物。”
——
“你听说了吗，今年收徒大典上出现了和神尊一样的银白色神念”
“听说她被神尊带走了，一直没有出现”
“她会被神尊收为徒弟吗？”
……
刚踏入京禾殿的弟子窸窸窣窣的议论着，神尊无论在哪，永远都是弟子们热衷议论的对象。
“肃静！”
大长老君凌白洪亮的声音响起，弟子们规规矩矩的噤声站好。
“一个月后，新生考核，是你们最后一次拜入长老名下的机会，这一个月期间，你们可以随意在京禾殿内学习，若一个月后还未被长老看中，便只能在外殿做杂役弟子，听明白了吗？”
“新手考核是考什么？”有大胆的弟子提出了疑问。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
从南涔的云初殿离开，有杂役弟子带领唐韵颜挑选自己的峰头，凡事长老的亲传弟子，都有在京禾殿选一座自己的峰头的资格，虽然大多弟子还是选择和师尊住在一座山峰上。
唐韵颜虽还未正式拜南涔为师，但南涔还是给了她亲传弟子的权利。
最终选定了一座离主殿和其他长老峰都相隔很远的峰头，但唐韵颜没料到，这么偏远的位置，还有一位邻居，陶华长老的白陀峰。
“师姐，在这里刻下峰头的名字，这座山峰就正式属于你了。”
唐韵颜思索一阵，最终选定了“方晖”其名。“方晖竟户入，圆影隙中来。”神界之行，也不过是一瞬的光华，这样一个名字，倒也对得起这座山峰。
“方晖……”这边南涔听到弟子的汇报，喃喃失语。
“还真是，天意如此，也该让她见见望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