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天过去了,那外套也没有还回去,方既白依旧大清早去买菜,这菜是方既白起大早去地里摘的,很是新鲜,青翠欲滴,露水浸润着,卖相不错,这菜是专门卖给那些年纪大的老人们的,他们太老不能去地里干活,菜市场又太远,只能靠着方既白种的菜,村子里的年轻人全都出去打工了,很少有种菜的,地都荒废了。
“小白啊!今天的菜看着比昨天好啊!” 夏奶奶拄着拐杖阴里不算是拐杖,只是用粗一点的树枝自制的罢了,方既白拿起小青菜,送到下奶奶跟前。
“这可是我压箱底的货,老棒了!” 方既白笑嘻嘻的对夏奶奶说。
许多老人都上前来,看宝贝似的,生怕下一刻就没了,方既白也忙得不亦乐乎。
闻天语这几天也是压抑坏了,无休止的试卷无情的甩在他的脸上,虽然每次考得都很好,但他也是会累的,清早6:19,掐准时间出了基地门,黑眼圈重了些,头发也不似刚来时那样整齐,有些许凌乱,松松垮垮的浅蓝色卫衣,黑色宽松的牛仔裤,一双微增运动鞋,这套搭配也是白瞎了闻天语的一张脸!
闻天语伸了个懒腰,沿着红花槭树走着,看到一群老人围在一起,也冲过去看看,等等,他停下脚步,揉了揉头发,他这个样子太邋遢了,他戴上卫衣连着的帽子,稍低头走了过去。
还没靠近,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唉,刘爷爷,吴奶奶,你们慢慢来,明天早上还有……”
闻天语走过去一看,是他,他居然在卖菜。
方既白有条不紊的称菜,装菜,收钱,忙得不可开交,他却乐在其中,享受忙的乐趣,等他的菜卖完,才发现闻天语在一旁等他。
方既白边收摊边说“你怎么在这儿?”
闻天语想帮忙,却又不知从何帮忙,他似乎什么都不会,他只能硬着头皮不说话,等方既白收拾完。
方既白的额头上起了一层薄汗,额前碎发贴在脑门上,脸颊微微泛红,轻轻喘着气,他穿着围裙,以免弄脏里面的衣服,方既白脱下外面那套脏衣服,装进尼龙袋里,他拿起小板凳往闻天语身上一扔走。
“没吃饭吧,顺便拿外套,”
闻天语被砸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闻天语不理解为什么一遇到他自己就迟钝了呢?等等,似乎忘记了什么。
“那,那个……”闻天语用手抠着板凳。
“再抠,板凳就破相了,”“对,对不起,”闻天语好好拿着板凳不再动它,他反而更不自在了。
“你,你叫什么?” 方既白笑着转过头。
“方既白,”闻天语如沐春风。
“哪个ji?”方既白慢慢走近闻天语。
“苏轼的《赤壁赋》里的最后一句话,不知东方之既白。”
闻天语笑了笑,似乎很是喜欢。
“那你的呢?闻,天,语。”
闻天语第一次听到方既白叫他的名字,觉得很不一样,便“诶”了一声,给两人都整笑了。
“很特别。”
两个少年沿着红花槭林走着,时不时就发出笑声,直到到了方既白的家。
“小鱼!”方奶奶朝着方既白叫道,方既白领着闻天语,就像是领着媳妇回老家一样,闻天语疑惑的看着方既白,“我的小名”。
闻天语看到一个穿着有点喜庆的老奶奶站在门口,喜笑颜开,似是有什么大日子,他向方奶奶鞠了一躬“奶奶好”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叫过这个称呼了,他的奶奶已去世了好多年了。
方奶奶有些吓到,他细细打量着闻天语,这个小伙子看着真硬朗,比他家小鱼壮多了,等到闻天语直起身,方奶奶一脸慈祥地看着他,像是瞧孙媳妇一样。
“奶奶,再看他就害羞了。”
方既白把东西放好出来,便看到这幅场景,闻天语一脸无措,傻大个儿,怎么这么呆?
闻天语也很奇怪,为什么他每次接触与方既白有关的事整个人就僵硬了呢?即使他们才见到两次。
方既白走到闻天语身旁,拿过板凳,拍了拍闻天语的肩膀,推搡着进了客厅。
闻天语看到房里的陈列,第一反应是觉得简陋,却又透露满满的生活气息,很温馨,厨房里的饭香香飘十里,是闻天语不曾感受过的,他很羡慕。
“小伙子你叫什么?”
方奶奶倒了杯水递给闻天语。
“我叫闻天语,叫我小闻就好了。”
闻天语似乎又觉得没什么,语气逐渐开朗起来,他双手接过,道了声谢。
方奶奶又说“你可是小鱼这几年带回来的第一个朋友。 ”
闻天语有些惊讶,依方既白的性格不会没有朋友吧?
“长得真俊”方奶奶突然来了一句,慈爱的眼神尽收眼底。
“奶奶吃饭了”,随后又朝着闻天语道“你也来吃啊!”方既白已经把菜都端上了餐桌,小小的桌子正好坐三个人,不多不少,就像是命中注定般。
三个人上桌整整齐齐的,毫无违和感。
“小鱼,生日快乐。”
方奶奶夹了个鸡腿给方既白,笑盈盈的,又夹了个鸡腿给闻天语。
“小闻,多吃点,正长身体呢!”
闻天语望着方既白,也跟着来了一句“生日快乐。”
“谢谢!”19岁的生日,多了一个人。
闻天语毫不客气地啃着鸡腿,含糊着问道“多少岁生日啊!”
方奶奶看着方既白,方既白似乎不想说。
方奶奶道“小鱼今年19岁了,还在这里陪着我 。”
19岁了,其他同龄人已经上大学了,踏入梦寐以求的大学生活,可方既白却在这小乡镇卖菜,方奶奶既欣慰又难过,他的孙子那么能干又孝顺,这小镇里的人没有不喜欢他的。而他只能困在这里,如井底之蛙。
闻天语听出了方奶奶话里有话,他确实没见过像方既白这样的人,他这般性格和年纪和他所做的事完全不同,他本应朋友遍地,学业有成,可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都很识相的没有说话,慢慢的、安静的吃饭。
屋外依旧吵闹,红花槭依旧随风飘动,所有外界的一切都丝毫不变。
忽的,闻天语才想起来,还要上课拿起手机一看,才6:51,还早呢! 7:30才上课。
他看方奶奶和方既白吃的都差不多了,道“加个联系方式吧!”
方既白从兜里拿出手机,他的手机很旧,和闻天语最新款的相比差太多了。
“有点卡,你等一会儿”
他有钱买摩托车,没钱买手机?等等,他有驾照了?闻天语直接把这句话问了出来,方既白眼神里有一点无措 。
“我是全色盲,不能考驾照,摩托车是叫人代买的,”闻天语有点震惊,这是犯法的吧!但闻天语更关心的还是他居然是全色盲,难怪前几天他问我衣服是什么颜色的,原来他是真的看不见。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犯法的,但是没办法,而且我也没有出过这个村子,只是去了远一点的店铺,买一些必备用品,” 方既白冷静的陈述这一个事实。
“不是加微信吗,我扫你。”
闻天语有点懵,但还是把手机递给了方既白,他看着闻天语的头像,笑了出来,头像似乎是闻天语倒立的样子,闻天语还没反应过来方既白笑什么,脑中一片混沌,草,老子头像还没换,赶紧找了张正常的换了,又抢过手机,换了一张萤火虫的背景照,挺好看的。
“你换什么头像?我觉得挺好看的,我保存了”他打开相册,把他倒立的照片给闻天语看。
“你快删了,快丑死了!”早知道不听他们的玩真心话大冒险了,前天沈秋落非要午休玩什么游戏,结果全坑他一个人,让他把头像换成丑照,后来现场拍了一张当头像一天,昨天忘换了,MD,回头找他们算账,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删照片。
闻天语追着方既白满客厅跑,似乎忘记了刚才那个话题,方既白身手敏捷,躲过了闻天语的重重追捕,把照片删了给闻天语看,然后收回手机,在与闻天语聊天界面保存的那张丑照,并撤回,一顿操作猛如虎。
“诶,你刚才发什么了?为什么要撤回?”方既白偷笑,嘴角压不住笑意。
“没什么字打错了 ”他走进房间把衣服拿给闻天语“送你吧,走路?”
闻天语跟在方继白身后,像小跟班一样。
静谧的小道,两个少年一前一后,不语,却拉近了距离。
闻天语上前一步勾住方既白的手腕,“喂,方既白,你还在念书吗?”方既白的回答在闻天语的意料之内。
方既白笑了笑,“念不念书对我没多大影响吧!”他走到闻天语身后,轻轻推了他一把 “你好好学习去吧!”
“你”
闻天语一看已经到了基地,就没再回嘴,他双手插带转过身 “以后常联系”,就跑进了基地。
“好”方既白轻声道。
闻天语回到基地后心里总有些不痛快,他想知道方既白的全色盲方,也想知道他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但现在他只能埋头做题,不能想其他。
然而方既白靠在基地外的红花槭树旁,翻着闻天语地微信,笑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