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对沈念来说可算是今年心情最放松最开心的几天了，生意比她预期的要好很多，濒临破产带来的压力一下就减轻了。
杨大牛最近也很开心，东家是个脾气好的，做的活虽是杂了一些但做起来也不累，昨天还听东家说这个月要给他涨工钱，这样他可以更快把钱赔给童掌柜了。
过了午时，已经没有来吃饭的客人，杨大牛开始收拾后厨，顺便把晚上的食材备好。掌柜的说之前的炭烧起来太呛人，他收拾完正好抽个时间去买点新的。以前在福满楼买的那种木炭便宜质量也不差，马上立冬了，可以多囤一些。
他很快收拾完厨房，找沈念支了银钱便拿起扁担出门。等他挑了两大筐木炭回来，却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客栈门口。
他慌乱地丢下两筐木炭，将扁担抽出来朝着客栈冲去。
……
曹胜抽出板凳用袖子擦了擦，殷勤地请李弘文坐下。
沈念看了看曹胜那张熟悉的脸，又将目光转向坐下的那个男子。
脸颊凹陷，面相刻薄，看起来油头粉面的。一件花花绿绿的衣服穿在身上，像被骷髅架子撑起来一样，空空荡荡。
长得碍眼就算了，大冬天还装模作样拿着把纸扇在那扇个没完，一副病殃殃的样子，沈念都怕他给自己扇去世了。
晦气。
她蹙了蹙眉，懒得再去看那蠢蛋，站在柜台后继续盘算今天中午的进账，也不打算主动去招呼他们。
曹胜看见她站着不动，冲她吼道：“你！过来！没看见我们公子吗？还想不想做生意了。”
李弘文眯着眼睛盯着沈念看了好一会儿，慢悠悠地呵斥了一声不可无礼。
他“啪”的一声收起折扇，将衣摆往后一甩站了起来，步履轻浮地朝着柜台走去。
他靠在柜台前，又缓慢地将沈念上下看了一眼，扯起嘴角笑了笑。
看着他露出来的大黄牙，沈念眉头不禁皱得更紧，太阳穴狠狠抽了抽。
“已经过时间了，客官要想吃饭的话还请晚些再来。”她低下头不耐烦地冲他说到。
“在下不吃饭。想向小娘子打听个人，不止可有见过一个叫杨大牛的厨子？”
“没见过，不知道，你找别人问吧。”
“你撒谎！”曹胜瞪了瞪她，凑到李弘文边上，低下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大少爷，小的亲眼看见那个杂粹，今早的时候提了一堆东西进了这家店。小的发誓他肯定藏在这。”
李弘文侧耳听着，视线一直盯着沈念，闻言嘴角落下，眼神变得凶狠起来，但是又硬生生压了下去。
“怎么说话的，小娘子还能骗我们不成。” 他缓了语气，朝沈念说到：“在下李弘文，是咱们县里李县丞的嫡子，年方二十有四，姑娘芳龄几许？可有婚配？”
李弘文用力嗅了嗅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馨香，看着面前秀挺的鼻子，还有红润的小嘴，只觉得像有无数虫子在他身上爬，爬得他浑身酥软，只想一把搂过面前的美人，好好纾解一番。
没想到，城里有这等可人儿，他却一无所知。
沈念敏感地感受到他淫邪的目光，停下手上的活，忍着恶心开口道：“我这没有你们要找的人，没事的话还请你们离开！”
“怎么没事？”李弘文被呛也不恼，笑眯眯得想去摸她的手，还得是带刺的东西征服起来才更有意思，“我还有些正事想跟姑娘聊一聊。聊些咱们两个的小秘密。”
他冲曹胜使了个眼色。曹胜点头朝大门走去。沈念反应过来心里一惊，不自觉朝后退了一步，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想法，店里客人都出门了，只剩她一个人，他要对她做些什么，只怕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李弘文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笑意越来越明显。
她攥紧了拳头，朝厨房方向悄悄挪动，打不了冲进去拿把刀，跟他拼着你死我活。正准备转身冲进去的时候，已经将两边门掩上的曹胜被门板撞得往后退，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杨大牛怒气冲冲得将掩上的门重新推开，看着曹胜愤怒地问道，“你又想做什么？”
“你小子果然藏在这！”曹胜看见他，顾不得身上摔得生疼，跳起来就要去抓他。杨大牛忙举起扁担朝他打去，他那一身蛮力敲得曹胜龇牙咧嘴，伸手试图去抢他的扁担。
“够了！住手！”李弘文看着两人缠斗黑了脸，被搅了兴致他明显情绪变得有些不好。
“杨大牛，你还敢动手打官家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沈念趁乱跑到杨大牛身边，听见这话，眯了眯眼，“哪里来的官家人？好大的官威，上来就想要关我家店门，看我孤苦伶仃的一个老百姓好欺负是吗？”
她凑近门口，提高声音喊得外边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小娘子这说的是什么胡话？不是你主动要我留下来喝茶，主动要我关门的吗？”李弘文见外头已经有人围了上来，稍有忌惮，试图将脏水往沈念身上泼。
“呸！好一个颠倒黑白的泼皮无赖，看我独自一人在店里，起的什么下流心思还不敢承认。要不是大牛哥正好回来，我，我……”沈念假模假样地哭了两声，抓着上前来安慰她的阿婆，“都怪我那狠心的爹娘，早早离去，留下我一人。人家背靠着衙门，有大老爷给他撑腰，就是把我硬抢去又如何？我连个可以依靠的兄弟姐妹都没有，只能平白由着他污蔑我的清白。”
“爹！娘！我竟不知你们走后的日子如此艰难，女儿不如随了你们去，好歹留个清白身。”说着她便要朝一旁的门柱上撞去。
婆子见状赶忙拉着她，语气着急地说道：“糊涂呀，你作甚要去寻死！”
顾不得和他纠缠的曹胜，杨大牛慌张地丢掉扁担拦在她前面，生怕她真有个好歹。
“掌柜的，你可别冲动！”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也被这场景吓了一跳。
“真是欺人太甚！”
“又是那个李弘文！不知残害了多少姑娘，现在又把主意打到沈家女身上了。”
“连个孤女都不放过，有没有王法了。”
“人爹可是县丞，跟王县令那是姻亲的一家人，人家在这就是王法。”
“王法？他还真能一手遮天不成？你没听说吗？朝廷派人下来了，等着吧，看他家还能嚣张多久？”
“朝廷来人了？真的假的？”
人群中密密麻麻的声音传进李弘文耳朵里，听得他瞬时黑了脸，他向来嚣张惯了，何曾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这样奚落他？他叫来曹胜，低头在他耳边吩咐吧。
“去，你回衙门，叫人来把这些刁民全都给我抓进大牢里！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议论起我来了。”
“是，主子。”曹胜扭头便想偷偷溜走。
沈念余光注视着他们俩的动静，想也不想便指着他们喊道，“他想跑！他说我们是刁民，他们要去衙门找人把咱们都抓起来！”
围观的人群听见这话顿时炸开了锅，一伙人害怕被抓住匆忙跑开，另一伙人生气得围了上来。
“阿婆，你快走吧，别管我了，千万别连累了你。”沈如愿眼里含着泪，咬着牙根，一手推着面前的阿婆，一手死命拽着想冲过去打人的杨大牛。
曹胜被一堆人围着脱不开身，李弘文见状往后退了退，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能控制的范围，他明显有些慌了。
“这是在干什么？”住店的那位管事带着几个人回来，远远见着客栈门口乌泱泱一群人，他拨开人群疑惑地问道。
众人将目光转向他，李弘文看见他的脸，眼睛一亮，冲到他跟前抓着他。
“程叔，快！快叫人把他们都抓起来！他们这群刁民！竟然想打我！”
杨大牛听见他贼心不死，就要挣开沈念的手，吓得李弘文躲到程管事身后，拽着他的手臂不敢松开。沈念害怕他出事，死死拦着他，朝他使了个眼神，让他不要冲动。
程管事与衙门关系熟稔，李弘文此人向来跋扈，仗着家里的权势横行霸道，在老百姓眼里，和恶霸也没什么区别，这下他大概也能猜到是什么情况。
他拍了拍他的手安抚他，上前朝沈念做了个揖，“沈掌柜，这李家小子是在下贤侄，从小被府中长辈宠得不成样，今日想必是他唐突了沈掌柜，我让他给您赔个不是，您看怎么样？”他回头看向李弘文，“清源，过来！”
李弘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可看着他严肃的表情，到底不敢造次，只慢悠悠地磨蹭上前，含糊了声对不住。
沈念抿着嘴没有说话，将视线转回程管事脸上，看着他变了脸色压低声音同他说道。
“沈掌柜，得饶人处且饶人。不然这李府的老太太可不好说话，要知道她的大孙子在外头受了委屈，恐怕不会答应。”
沈念哼了一声。
不答应？不答应会怎样？这不是赤裸裸的威胁吗？
她思索了一番，垂下眼眸，向后退了半步，示意让步，让他们离开。程管事见状满意地冲她抱拳笑了笑，让身边人带着他们挤离人群。
李弘文转头又看了她一眼，对上她冰冷的视线直发怵，不敢耽搁紧跟着程管事离开。
“就这样放他们走吗，掌柜的？”杨大牛还是气得不行。这王八犊子跟块狗皮膏药似得，如今还打上掌柜的主意了。
“……”
沈念咬了咬牙，松开攥紧的拳头，先一一谢过前来帮忙的街坊邻居，将大伙都送走后，抓着杨大牛回到店里。
放过他们？她又不是活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