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景明还是去送了林古。

    林古坐在车上看着窗外，身上穿着校服，他很久没有穿过校服了，或者说就没有穿过几次，昨天被沈景明翻出来前还带着股工厂的味道，沈景明洗完后烘干才让他今天穿上了。

    洗过的校服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和毯子上味道一样，林古没有如愿睡在懒人沙发上，沈景明说地上有寒气，硬拉着林古和他睡，最后两人都不习惯搞的都睡的很晚。

    沈景明从后视镜里看到林古对着窗外发呆，好像又回到了昨天带他回家的时候，其实这么嘴硬一个人心软的很，脸上又藏不住事，一下子就能看透。也许是夜晚太容易挑起一个人的情绪，林古昨晚主动说起了话。

    “沈景明，家里突然多个人是不是很不习惯很麻烦。”

    “是有些不习惯，但算不上麻烦。”

    “他们应该都和你说过我不是个好小孩，没有人愿意管我，你干嘛要答应老陈。”

    沈景明记得他当时笑了一下，先是感叹林古竟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然后回答了这个问题。

    “林古，不习惯的总会习惯，坏的东西总能修好。”

    沈景明又摸了摸林古的脑袋，“何况我这人从不从别人口里了解一个事情，不然我这个警察没法儿做了。”

    林古转过身背过他，声音放得很低，说了句“沈景明你是笨蛋吗？”就好似睡了过去，沈景明没有去叫醒这个可能是装睡的家伙，只是掖好被子，在心里回答道：可能是吧，是个……执着的笨蛋。

    沈景明把林古送到学校后又有些不放心，他习惯去考虑很多，林古之前在学校被孤立的事情他查到过，也想过给林古转学，可他毕竟只是个临时监护人，他无法过多插手林古的生活，除非林古自己提出来，除非林古已经彻底信任他……

    林古到班上的时候还是引起了讨论，毕竟他这个人在中学里声名远扬，又许久没来上课，之前有传闻说他已经因为打架退学了。

    林古厌恶极了这些讨论，拳头无法让讨论停止，只会让火焰燃烧的更旺。这些讨论中夹杂着同情、厌恶、讥讽、幸灾乐祸，仿佛让他回到了张丽华死的时候，堆积如山的言语压的他喘不过气，逃不走，更推不开。

    台上的老师对林古的到来置若罔闻，他们不是没有同情过这个孩子，且不说林古对同情的抵拒，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个社会管好自家的琐事都难，哪来的力气去管别人家的闲事呢，能做的也只是在办公室里叹叹气，为他感到惋惜，况且要不是考虑到林古的家庭，还有他那个班主任一求再求让林古得以留下来读书。

    放学的时候林古被许书燕叫到了办公室，许书燕是林古的班主任，也是林古第二个不理解的人，林古刚和她接触的时候就发现这人年纪轻轻就和陈为民有个一样特点——老想着别人。

    许书燕今年三十二，迟迟没有结婚，父母劝她，办公室的老师也劝她，她还是没有找对象，一心扑在教育上，因为年轻，为了在学生面前立威总板着个脸，被叫成灭绝师太，而林古就是在这个灭绝师太一次又一次的请求下得以留在学校里上学。

    “林古，既然回来上课了就好好学，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想学，老师会尽全力让你安心读！”

    许书燕其实在说这句话时声音有些抖，她怕林古放弃，如果可以，她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学生。

    林古不明白，他这样烂的一个人，那么多人讨厌他，可偏偏这几个人总是将目光放在这个连他自己都厌恶的身上，要活下去吗？活吧。

    要读吗？读吧，既然都选择活下去了，那就好好活吧。

    “好好活。“这就话初见是在书上，史铁生的《秋天的怀念》，林古当时在发呆，只是老师读到这句话时有人在笑，于是他把这就话记了下来。后来这句话再次出现在耳边，是奶奶走时。

    好好活，实在是件很难的事。

    人一生都在追求所求，所爱，真的能得到的人却很少，奔跑后跌倒，努力爬起却发现一无所获，这算好好活活吗？

    可奔跑从不只是为了尽头那份成功，好好活更是为了生活沿途风光，所以向前走，为了每个不同的明天。

    没有人教过林古怎样活。

    “老师，让我读吧。”

    这次是林古的请求，而不是许书燕的。

    许书燕高兴的不得了，还特意去班上说了一通怕有人对林古的恶意太大，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禁止精神上的校园霸凌。到后面林古主动跑到办公室让她不要多想，他不会反悔许书燕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