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我真的被选中了?阿离刚进临时搭的化妆间,梅兰就来通知她,让她6点半到白浪的办公室。她看到梅兰欲言又止,心里一沉,难道白浪真的要在音乐会开始之前找一个女孩儿来“献祭”?她对白浪这种嗜好感到恶心又恐惧,想到他平时对自己的暧昧,意识到这是蓄谋已久了,看来“父君”说的都是真的!
虽然她无数次想过向这个禽兽父亲复仇,骟掉,杀掉,用刀刺,用火烧,或者投毒,而现在真的要面对时,却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她打开梳妆盒,那把精巧的匕首躺在那里闪着寒光,把它拿出来藏在后腰的衣服里面,对了,还有一样利器,手术刀,她从梳妆盒的底层找出那把黑色的刻着茉莉花瓣的手术刀,阉割男人这一招在寻梦伊甸园似乎已经非常熟练了,对,一不做二不休!她又有了新主意,即便白浪不主动侵犯,也要引诱他,然后以正当防卫之名杀死他,这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马上就6点半了,阿离已经换好演出服,一袭黑色短裙,低胸束腰,肩带打个结拢住锁骨,那把小巧的匕首就缚在大腿内侧,把手术刀裹在腰间的束带里,上下左右看看毫无破绽,又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忽然有一种“易水萧萧易水寒”的悲壮,又有一种人生如戏的荒诞。
在去白浪办公室的路上,阿离遇到了白羽。
白羽一把把她拉住:“阿离!你要去哪儿?”
“不去哪儿”,阿离还是故意疏远他,没再理他,就要走开。
白羽拉住不放,都有点哀求了:“你能不能听我说句话?”
“说什么呢?”阿离扭头看看远处,又看看表,马上就6点半了,不耐烦地说:“能说的我已经说过了,你想说什么,又能说些什么呢?你,还有我,我们是不是兄妹已经没那么重要了,我们只是个人,被老天戏弄的两个人,我已经把这事放下了,求求你也放下,也放过我好吗?将来怎样我也不知道,让我先把今天过完好吗?”
白羽一时无语。阿离决绝的眼神盯着白羽,突然把他挣脱,向白浪的办公室走去,刚转过身,眼泪便喷涌而出,带着冲天的忿恨,更加坚定了对白浪的杀心。白羽僵在那里,不敢再向前。
阿离拐过一道弯,忽然撞见朱笠,吃惊不小。
朱笠已经恢复了自己的本来面目,作为老乐团的成员,在后台晃悠,遇到老熟人就说找白浪,这时恰巧遇到阿离。
阿离连忙擦干眼泪,说:“赞美父君!”
“怎么哭了?”朱笠端详着阿离,伸手抚摸着她的脸,为她抹去泪痕,一只眼睛不由得瞟向她的胸口,另一只眼睛向外斜着,恨不得有一道光像剑一样挑开那拢着锁骨的肩带,然后那黑色的短裙慢慢的、慢慢的滑下来,像拉开一个帷幕,那将是一个多么美妙的世界啊!朱笠不由得盯着阿离出神,阿离在说什么也没注意到。忽然,他感觉到身体上某个东西支棱起来,就像角斗场里狂躁的野兽急不可耐地要冲出栅栏扑向猎物!那东西早已报废的朱笠不禁欣喜若狂,他那双丑陋的手划过阿离的肩带,落在白皙清凉的肩膀上,他极力伪装着,温柔而坚定地说:“去吧,不要怕,有父君在。”
阿离连忙点点头。朱笠不情愿地收了手,看着阿离向白浪房间的方向去了。
望着阿离的背影,朱笠靠在一根烧断的柱子上,怅然若失。阿离,又是一位令人爱而不得的女子,她年轻而美好,透着灵气,像一个精灵,而自己已经是一个饱经仇恨折磨的性格扭曲的阴谋家,再年轻二十岁多好!可是,那属于年轻的、纯真的美好一旦逝去永不会再来!老天不公啊!如果我也有一副好皮囊,现在一定是过着富足、浪漫而幸福的日子,何至于此?他眼中忽然闪过阴狠的光芒:你们有的,为什么我就不能有,你们得到的,为什么我就不能得到?尊敬的白团,亲爱的罗美人,这怪不得我啊怪不得,你们欠下的孽债就让你们的女儿来还吧,这就是老天最好的安排,看样子老天还是很公平的,真是苍天有眼!
到了白浪办公室门口,阿离小心地敲敲门,没反应,迟疑了一下再敲门,还是没反应,正要用力地敲,突然临近的一扇门打开,门把手上“非请勿入”的牌子还在摇晃,白浪站在门口向她招手:“来!这边!”
阿离进了门,发现这是一间休息室,和旁边的办公室通着。白浪示意阿离坐下,房间里只有一个座位,正对着化妆台,阿离拘谨地坐过去,看到镜子里白浪在身后。
白浪静静地凝视着阿离,伸出手遮挡住阿离的上半截面部,许久才开口说话:“你的面具呢,怎么不戴上?”
面具?阿离心里一惊,这个白浪显然已经知道自己在寻梦伊甸园做侍梦人了,在那次梦境中曾把他残忍地阉割过……阿离像是招认了,犹疑着,拿出那个紫粉色百花型面具。
白浪微微笑着给阿离把面具戴上,打量着阿离,问道:“你干嘛这样隐藏自己,是要找什么人吗?”
阿离有点慌,不知如何回答,感觉白浪已经知道了很多关于自己的事,幸好有面具的遮掩。
白浪轻声说道:“你和你妈妈长得很像你知道吗?你刚进乐团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没想到啊没想到……”
阿离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什么都知道了?那为什么……阿离更加迷惑,试探着问了一句:“你认识我妈妈?”
话刚出口,阿离便觉得这问话显得很多余。白浪长叹一声,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某个小城的乐团里,有一位很迷人的笛子手,她爱上了乐团的指挥家,但是指挥家有个精神病妻子,这个指挥家备受折磨,把这位笛子手当作他逃避家庭的港湾,当作生命的救赎。有一天,指挥家终于杀死了他的妻子,不不不!不是!是他的妻子精神病发作走丢了……”
阿离定定地望着镜子里的白浪,眼见他变得激动起来,眼神中惶恐乍现,又强作镇定。白浪又继续说道:“正当这个时候,那位笛子手告诉指挥家怀上了他的孩子,呵呵!怀上了他的孩子……指挥家终于明白她想要什么了,可是她竟然怀上了他的孩子!真绝!”
白浪一阵惨笑,令人毛骨悚然,又悲戚地说:“指挥家拒绝了……这位笛子手便失踪了。”
阿离的心好似要跳出来,忍不住问他:“那位笛子手她以孩子要挟指挥家?”
白浪没理阿离,陷在深深的回忆里,只是自顾自地说话:“那时候,指挥家创作了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作品,就是《至爱》,人们都觉得那是献给他妻子的,只有她知道那是献给她的,她消失了二十年,这曲子演奏了二十年……指挥家爱笛子手,爱得死去活来,可是……”
白浪长叹一声,凝视着镜子中的阿离,一副异常深情而悲戚的样子,问你:“你妈妈……她去世了?”
这个人好像什么都知道了,阿离克制着内心的恐惧和不安,闭口不言,母亲下落不明,的确不知是死是活。白浪又问道:“她到死都没告诉你你父亲是谁吗?”
阿离凝视着镜子里的白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默默地摇着头,说不清是母亲没说清楚还是不希望眼前的这个人就是父亲。她只记得小时候母亲口中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高大如君王、深情如诗人,而母亲的遗书中却告诉她父亲是个恶魔,让她抹去他的痕迹。
白浪又在追问:“你是要找你的父亲吗?找他究竟要做什么?”
阿离心里更加慌乱,不知该如何回答。白浪又在笑了,扭曲的五官拉扯着一种怪异的笑:“当年,你的母亲以肚子里的你作为筹码要挟我,而现在,你那骨灰盒里的母亲又成了你的筹码,你是要走你母亲的老路吗?说吧,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