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把玩着扳指,坐在那里,将手拄在膝盖上,上身前倾,问道:“你应该知道我为何叫你前来。”
“臣在宫中十几年,公子想知道任何事,臣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想知道,太后娘娘做皇后时,在宫中过得如何?”
“这事,王爷还用问吗?姐姐死于非命、尸骨未寒,便被父亲送到了姐夫床上,那几年,太后娘娘无论身体还是心里都不太好,她甚至拒绝见自己的亲人。她能活,在臣看来,已经是奇迹了,臣不知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是什么,或许是爱,或许是恨。”
“他姐姐到底是怎么死的?”
“王爷,容臣给您讲一个故事吧,从前有一位君王,想娶大臣家的小姐为妻,大臣家一共两位小姐,大小姐已经及笄,二小姐还是孩童,这大臣自然认为君王看上的是大小姐。便将大小姐嫁给了君王,但是情爱的种子随着二小姐年龄的长大而疯狂滋生,君王忌惮权臣的势力,不敢提要娶二小姐这件事情,只好杀害了自己的王后。”
楚淮站了起来,“不可能,魏大小姐入宫之时,二小姐才五岁。”
“公子根本不了解您皇兄,有的人喜爱稚童。”
楚淮震惊的看着莫君泽,对稚童下手,那与禽兽何异?
莫君泽继续说:“太后娘娘日日承宠,身上总是带伤,先皇会变着法的折磨她,看她求饶,看她哭喊,以得到心灵上的快感。他根本就没将太后娘娘,看作是人。太后娘娘她,真的过得生不如死。”
楚淮已经站不稳了,莫君泽说出来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他心上。
莫君泽继续说,“先帝日日行事,早就有违阴阳,他到最后,药吃的凶猛,您不在,没有人敢劝他,他甚至从宫外找药,那种药,能有什么好的?毒早就侵入了他的五脏六腑。”
楚淮不敢想,那样高贵的丞相嫡女,受了多么非人的对待,“那她为何不向丞相求救?”
莫君泽冷笑一声,“求救?是魏丞相下了药,将她送进宫中的啊。”
楚淮让阿远送莫君泽走,自己则在这铜墙铁壁的房子里坐了很久,他此生大概都不会原谅自己。
楚淮回家之时,魏婉清都睡着了,楚淮将她抱在怀里,魏婉清睡得迷迷糊糊的,忘记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问道:“夫君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楚淮抱着她,魏婉清感受到他的身体抽动,问道:“楚淮,你在哭吗?”
楚淮没有回答,魏婉清就要喊南陌点上蜡烛,被楚淮制止了,他抱住魏婉清,说道:“清清,我有悔。”
魏婉清颤颤巍巍的问:“对我吗?”
“对,清清,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以后,你将孩子生下来,我们一起陪他长大。”
“楚淮,我害死了先帝。”
“先帝害死了你姐姐,杀皇后,也是大罪。”
“楚淮,你疯了?你什么意思?”
“清清,这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楚遥曼前日刚刚拆穿魏婉清,今日就发现风沧死在自己府中,风沧的武功,整个大启难有对手,她就算确信是魏婉清下的手,但却没办法去拿人,因为魏婉清的手下,没有一个人能杀死风沧,除非楚淮出手,但是楚淮绝不会为她杀人。
风沧死了这件事情,楚遥曼还是报给了楚淮,楚淮看看在给小孩绣衣服的魏婉清,摇了摇头,“她手下明着的,暗着的,都没有那个能力,不声不响的杀死风沧,整个大启,能做到的又有几人。”
楚淮对楚遥曼说:“你的侍卫死了,你自己去调查,如果确信是她,拿着证据来找我。阿曼,我查到了一些事情。”
楚遥曼等着楚淮说话,楚淮问道:“阿曼还记得你母后是何原因薨逝的吗?”
楚遥曼摇摇头,那时她还太小,只记得母后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楚淮接着说,“我记得你母后从小习武,身体康健,就算入宫之后,也只是在薨逝之前,身体才变得不好的。”
“您的意思是,我母后的死?”楚遥曼问了出来。
楚淮摇摇头,“那太久了,我们没法查的。不过有一件事情,可以告诉你,魏婉璃的死,是你父皇下的手,但当年,魏婉清查出来的,却是你母后身边的人动的手。”
“怎么会?”
“你不是说你父皇极其宠爱魏婉清吗?那么如果魏婉璃还活着,魏婉清怎么能入宫呢?”
楚遥曼惊得动弹不得,“是真的吗?”
“我不会为了救魏婉清,而骗你,你对我而言,同样重要。”
所以楚遥曼在想,自己的母后到底是怎么死的。她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果然是皇家啊,只有皇家,才会如此冷血,“这件事情,您会告诉陛下吗?”
“那取决于你,阿曼。”
楚遥曼低下头,脸上流出两行清泪,“别告诉他了,他太可怜了,去岁守岁,他一个人从大清殿绕到青衿殿,又朝着栖梧宫的方向发呆,父皇没有给他什么疼爱,或许,父皇从一开始便不爱他。”楚遥曼抬头看向楚淮,“曾经给过他关爱的人,都离开他了,他真的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楚淮安慰楚遥曼,“只要他勤政爱民,以后他的身后会站着万千的人。”
魏婉清看着楚遥曼远去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本来,她都打算原谅楚遥曼了。
楚淮从后面抱住她,问道:“不冷吗?”
魏婉清说:“我发现,有些事情,本来很难办,但你轻而易举就办成了,夫君,你好像真的是神仙。”
“所以,以后,娘子要相信为夫,我和你会一起度过幸福的下半生,我们会远离朝堂,会生一儿一女……”
听着楚淮对以后生活的畅想,魏婉清和楚淮拉着手,走进了屋子里。
魏婉清在茶楼里见了顾临易,顾临易说道:“还未恭喜你有了孩子。”
魏婉清习惯性的摸摸肚子,现在还看不出什么,“你都知道了?”
“有人同陛下说了。”顾临易回道。
“以后,就算了为了他,我也会好好生活的。”
顾临易站起来,看向街边,说道:“你不该见我。”
魏婉清看着顾临易的背影,那么孤寂,关心道:“我见过风沧,他的功夫很好,虽然你带来口信说自己无碍,但我还是想亲眼确认你有没有受伤。”
顾临易听了很是感动,觉得为了魏婉清,杀一两个人又有何妨?他转过来面对着魏婉清,伸开双臂,“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见到了,魏婉清没有多待,便走了。
李黛急急忙忙的到府邸来找她,魏婉清问道:“怎么这样急?”
李黛看看魏婉清,初春的阳光照耀在她身上,祥和宁静,说道:“我看你与姐夫在永熙城一日,就不安宁一日,你们为何不离开呢。”
魏婉清摇摇头,“真正的宁静是从心底里静,就算现在离开了,我们的心也不会静。”
李黛还欲说什么,但是没有说出口,楚淮便从门外进来了,楚淮看着魏婉清在与李黛说话,脸上带着笑。
魏婉清看着楚淮,说道:“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想念小院了。”
楚淮捏了捏魏婉清的脸,温柔的说道:“好,那我们就搬回去。”
魏婉清刻意不去问发生了什么,今日的李黛和楚淮都有些不同寻常。她怕她若是问了,会有什么不好的答案。
魏婉清与楚淮已经搬回小院三日了,三日里楚淮都没有出门,二人整日待在一起,北絮每日送药过来,魏婉清每次难以下咽,楚淮都会在一旁,对着她的肚子说:“你看看,你娘亲为了你,受了多大得罪啊。”
宗闻弋是第一个来的,他给楚淮和魏婉清带了好些小孩子玩的东西,他和楚淮在屋内谈了一个时辰后,扬长而去。
卢灼也来看了他们,还留下吃了一顿饭。
沈谦南瞪着猩红的眼睛,大声和楚淮吵嚷,魏婉清没听清他在嚷什么,只听见楚淮说,让他小点声,别吓到自己娘子。
沈谦南当夜还没走,胡素丽就来了,她穿着一身白衣,满脸悲怆,走进大门,就跪在了魏婉清面前,“四大汗国突然来犯,我父兄战死沙场,一家十几口,无一生还,我们大将军府只剩下我和破虏了,陛下派了左将军、车骑将军,都败了,除了楚淮,没有人能与之一战,边境民不聊生,北狄人烧杀掳掠,连稚童都不放过。”胡素丽一边说一边哭。
魏婉清叹了口气,“这几日,不少人来过了,他若想去,我不会拦。”
“求求夫人了,劝劝他吧,这天下需要他啊。”
“我听他的,他想去便去,不想去便不去,你们不该将他架在高处,他为这天下付出的还不够多吗?”
胡素丽哭着问魏婉清。“你当真如此狠心?”
魏婉清还未回答,沈谦南就走了出来,他在屋内听到了胡素丽的哭声,楚淮跟着出现,楚淮见到胡素丽的样子有些吃惊,他认识胡素丽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她像现在这样没有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