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红的晚霞是云端上沸腾的烈火,一路从天上烧到了地上。
漫天的大火,风中盘旋的灰烬像飞向远方的黑鸟,带去悲伤的讯音。
男人的痛呼,灼烧炙热的糊味,还有那么一点飘渺消散的草香,泽青好像被嘈杂的感知淹没了,不得喘息。
猛地惊醒过来,鬓角被汗水打湿,身体传来阵阵类似烫伤后的灼痛,梦中的大火好像烧进了身体里。
“你醒了呀~”,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一个小孩在床尾探头探脑,脸上洗的干干净净,两个朝天小辫扎在头上,像个小哪吒。
“小圆,不要打扰姐姐休息!” 女人面色泛黄,嘴唇干涸的起皮了,略显局促的从门口走进来,双手在裤兜拧擦几下,拿过一旁小矮几的热水瓶开始倒水。
“喝点热水吧,你终于醒了,你被带回来的时候刘医生发现你骨折严重,但是医疗药品已经被消耗了很多,只能简单止血消炎,”,女人顿了顿,嘴唇颤抖了几下,“谢谢你救了小圆,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或许是看见妈妈红了眼圈,小女孩蹭到了女人的旁边,抓了抓衣角,“妈妈~”,女人弯腰抱住了孩子,终究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突然走廊一阵熙攘,“你们还待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还不赶紧去找我儿子~!你们就是欺负我是个孤老太婆,一个小丫头都能找到,我儿那么大一个活人你们找不到,你们就是故意的!你们看他想走,对你们没有用了,就把他骗到外面喂怪物,你们会遭报应的啊~”
“哼,你儿子可不就是遭报应了吗,如果不是他拿自己女儿当诱饵想跑出城,他怎么会走错路到清风楼那边遇到怪物群……”
“你少说两句!” 愤怒的声音被一个粗哑厚重的声音打断。
门口又闯进来几个人,泽青忍不住看了下自己是不是衣着完整,知道的是病房不知道还以为是菜市场呢,一个两个的来这么多人。
“你也是命大,不知道你大晚上在小区里瞎蹦跶啥呢,嫌命长就……”
啧,这人简直一个移动火炮,见谁炸谁。
“别理他,他就这德行,我叫丁幢,他们都叫我壮壮,这是武明,不太会说人话,体谅下,哈哈。” 高个子的男人介绍自己。
这两个人,一高一矮,高的脖子上好像挂着一个滑雪镜一样的东西,身着一件绿色迷彩的大冲锋衣,过于宽大的衣服一直罩到了大腿,裤子也是同风格的,感觉腿能在裤子里晃荡,一双皮靴已经脏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干干的粘在上面的好像还有昨天怪兽的部分组织。
至于矮的那个人,怎么会有人穿了一件夏威夷风格的大棉袄,这个花样,像传统大花袄的衣服版型上印上了海边的椰子树和沙滩游泳圈。
这两个人看着很像昨晚晕过去之前看到的人,泽青想了想,“昨天是你们救了我吗……”
“嘁,昨天,你还没睡醒呢……”
说到一半被打断,泽青无语,火炮随机触发是吧,“谢谢两位,我一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的朋友也不见了,我是出来寻找她的……咳咳……”
“先别说话了,感觉怎么样?”,一个斯文的男人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我姓刘,是这里的医生”。奇怪,这个人明明是刚才和丁幢他们一起进来的,但是不开口前却很难让人注意到他。
泽青刚想支起身说自己感觉好多了,刘医生又开口了,“不要乱动,你的肋骨断了六根,左侧肩胛骨也粉碎,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了。”
泽青愣了一下,竟然有三天了,为何身体没有任何异常的感觉,除了刚醒来的灼热感,连昏倒前的剧烈痛感都已经记不清了。
或许是看泽青状态不太好,脸色苍白,双眼失焦,“好了你先休息吧,这里虽条件有限,但好在我们自发组织了安保小队,有人轮流巡逻,至少暂时是个安全的地方”,刘医生摇摇头,转身准备出门去,经过门口的时候身体一斜,丁幢快速上前一扶。
“多久没休息了,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没什么,你们跟我去储存室商议一下。”
三个男人走了,半晌,女人又懦懦的开口,“灾变当天,听说这里的医生都跑的差不多了,没跑的也几乎都被咬死了,这个院区有一个小院,有部分人跑到这里,把这里封锁了起来做了一个安置区,我们本是附近的居民,当时无路可逃,慌乱中躲到这里,被刘医生好心收留。”
“你叫什么名字,你可以叫我左泽青。”
“我吗,我叫兰儿,宋兰儿”。
“小圆,怎么会自己跑到风清苑呢?”
“她不是自己跑过去的。” 宋兰儿搂紧抱着自己腿的小圆,嘴角挤出一点微笑,“左小姐,你先休息,我和小圆就住在你隔壁,你有事的话就叫我”,话毕宋兰儿抱起小圆出门去了。
泽青越躺越不对劲,刘医生说自己受伤很严重,昏迷前确实感觉胸腔被怪物勒的巨痛,好像还吐血了,但是为什么现在,泽青觉得自己身体状态很好?
不自觉的泽青已经坐直了上半身,很好,起身的时候没有感觉胸腔疼痛,泽青准备下地走走,可能自己这几年把身体锻炼的不错?
环顾四周,这个小房间有一个单独的洗漱间,泽青站在镜子前,脖子上缠了纱布,额头上也贴了一小段纱布,脸颊侧还有一些淤青的阴影,是了,那晚在楼梯间,怪物的舌头上有腐蚀性的粘液,从自己的脖子上舔过,怕是被腐蚀的皮都没有了。
泽青缓缓揭起脖子上纱布的边沿,想看下伤情有多严重。
光洁的皮肤,什么痕迹都没有。
不可能!那天晚上脖子快令人晕厥的痛感绝对不是错觉!如果真的没有受过伤,刘医生缠纱布做什么?
泽青犹豫了许久,抬起手拍了拍自己两边的肋骨,没有内里的痛感传来,泽青加重了力道,像个猩猩一样快魔怔了的,锤了锤自己的胸口,除了皮肤的微痛,完全没有骨裂的巨痛感。
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
虽然昏迷了三天,但是泽青很确定自己那一晚的重伤绝对不是假的,要么医生确诊错了,要么,伤口已经愈合了。
泽青检查了其他几个纱布,并且在隔间里脱下衣服上上下下检查,没有伤口!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自己。
泽青努力的回想,以前生活中总是会不小心磕到碰到划伤到,小小的伤口愈合周期是正常,一周左右,并且还有疤痕的淡化期。而现在,竟然没有留下任何疤痕,整个皮肤复原如初。
不会跟怪物搏斗的时候感染了病毒吧?
穿好衣服,泽青又躺回了床上,这件事情,先不能让别人知道,隐隐觉得自己不对劲,但又害怕医院里的人把自己隔离起来。
除了不能解释的愈合,泽青确定自己身体没有别的异样,大脑清醒,应该不会伤害到别人。
这座城市从新年夜的那一晚起,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往年这时候街头最是热闹,摩肩接踵,人头攒动。而此刻,只有路灯上被破坏的灯笼飘摇,又新又旧。一阵风带着沙沙声,卷起地上躺着的烟花燃放后的碎屑。
新年夜前夕。
长明市凌山是有名的风景胜地,很多爬山爱好者慕名而来,山顶也是长明的最高点,整个长明仿佛铺在案上的画卷一样展开,朵朵点墨如山水画卷。
在半山腰有一处极为隐蔽的宅院,四面合抱,中有楼阁。
一个年轻男子正与另一位长者对坐饮茶,一阵电话铃声过后,暗处走出一名男子,对着年轻男子耳语几句后,年轻男子挥挥手示意退下。
“为何要选在这个时间呢?最掉以轻心的时候吗?”
长者低沉的笑了几声,“这个节日承载了多么美好的寓意啊,新年,新世界”,声带仿佛撕裂过,丝丝恶意从暗哑中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