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青猫在病房的这些天，已经打听清楚了之前救自己的王姨在食堂帮工，还要做一些洒扫卫生的工作，一直脱不开身，正好也躺了很久，泽青准备在晚饭后溜去食堂那里看看王姨，为了让自己看着虚弱一点，还找宋兰儿要来了一副拐棍。

    泽青一直在观察这个院子里的情况，听说这边楼上楼下几层都是病患，走动的人少，每天最吵闹的就是仓库和食堂附近，而晚饭后人更少。

    眼前的食堂看上去有段历史了，外墙的墙皮都有脱落，看起来斑斑驳驳，像是一幅抽象画，进门的顶上有瓷砖脱落的痕迹。

    食堂里面一个阿姨正在弯腰拖地，泽青走过去，“王姨？”

    “唉小左，唉你怎么样了，可好了些？”王姨看着有点欣喜，“我本来是想去看看你的，就是手头的活走不开”，王姨锤了下自己的腰，抹了抹额头的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把老骨头了，不顶用，只能做做饭，打扫卫生洗洗衣服。”

    “我看这里没有其他的人打扫了，就你一个人干的过来吗？”

    “有呢，以前干活的人还有张婶儿和李婶儿，但是好像最近身体都累坏了，让她们歇歇，这些活张头儿都安排给我了”，王姨说着。

    最近正是天气寒冷的时候，泽青有点担心，“要不您还是跟张艾全再要点人来帮一下吧，现在可不比往常，如果你哪里不舒服了，可不好治疗了，先前听兰姐说现在的医疗物资已经见底了。”

    “好孩子，我知道，就是咱在这里不能白吃别人的粮食，我也不能像那些大男人去外面搜集吃的，只能在内院儿里多帮衬帮衬。”

    王姨思忖了一会儿，说道，“你身体好点了就多转转，看一看，这世界眼瞅着已经乱了，这个院子里的关系还挺复杂，你多看看就知道了”，又靠近了摸了摸泽青的肩膀，像是安抚她到，“别害怕，丁幢和刘医生他们是好人，你多跟着他们点。”

    泽青点点头，“那天晚上，多亏了您在，您怎么会在那里？”

    王姨嘴角的微笑松懈下来，神色微凝。

    “我老婆子，觉浅的很，那天晚上我本来早早的睡下了，后半夜窗户外却突然传起来男女的哭喊尖叫，还有人群杂乱的跑步声，我起床一看，不仅街上，就连我们院里都是一片混乱，漆黑中火光闪烁。我走到走廊上拦下一个邻居，刚想问下怎么了，她却”，王姨顿了一声，声音中些微颤抖，“却全身都湿乎乎的，好像还有什么液体从脖子上一直往下流，说不出话，嘴巴发出嘶嘶的声音，像漏风了一样，然后倒向我，我扶不住她，她就顺着我的身体滑到地上了。我实在，太害怕了，大家都在逃命，像无头苍蝇一样，可是太黑了，走廊上的灯也都是灭着的，好像，就好像四面八方都是人的惨叫声，我就跑回家藏起来了。”

    说到这里，王姨看起来还是惴惴不安的，泽青握了握王姨的手，想起那天早上，自己看到街上的那一幕猎杀，和走廊到处残留的血痕，在好几个夜的梦里纠缠自己。

    看到凶杀现场，在泽青生活的时代是很低的概率，任何一个普通人看到了都会留下阴影，甚至需要接受专业的心理治疗以帮助排解。

    然而从今往后，不知道还要看见多少这样的事情，泽青的心情也跟着沉重下来了。

    “我在家藏了很久，想出去，又不敢，后面快到晚上了，我突然听到了你叫小林的声音，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周围还有一个活人！我在家坐了一整夜，听着外面从哭喊变成一片死寂，不，不是完全的死寂，外面偶尔会传来沉闷的呼吸声、粗吼声，像动物！还有拖脚走过的摩擦声……，可是，他们都不再说话了！我再也没有听到过任何的说话声。”

    “等我出来想再找你的时候，发现有一个怪物跟在你身后走向了走廊！幸好幸好，碰见了那两个男人，救下了我们！你受伤晕过去后，他们把你抬上车运了回来，我就被张头安排到这了。”

    泽青在自己衣服上把手上的水抹干净，虽然王姨再三推拒，担心伤到泽青的身体，但是泽青还是坚持帮她擦完了所有的饭桌，如果不是怕自己暴露身体无恙，一定要把地也打扫完才走。

    王姨就住在食堂上的楼层，是个走廊尽头的小隔间，泽青将她送回去的时候，屋里还有两三个中年妇女在打牌，玩的好不热闹，其中一个穿着黑底红色玫瑰纹的裙子的女人，歪倒在床上，看见泽青在门口，用目光在泽青身上来回逡巡，然后撂下手里的牌，坐了起来。

    “呵呵，好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啊，看这水盈的眼睛白嫩的皮肤，让人看了真好不疼~爱~啊哈哈哈哈，怪不得全哥上赶着探望你呢~”

    这人刺耳的笑声像蛇姬娘娘，泽青笑不出来一点。

    许是没人接话，女人又开始发号施令，“张婶儿、李婶儿~还坐着干什么，快给王姐姐挪个位置，累了一天了，这院里的食堂后勤看着虽小，活可是一点都不少的！”

    原来这就是“生病抱恙”的那两位，这病的还挺 “严重”的，只能脸色红润的赖在床上打牌。

    说话间两个人不情不愿的搬走自己的屁股，好好的床位，被她们搞得皱皱巴巴的，泽青刚想说两句，王姨推了推她的胳膊让她先下去。

    泽青杵着拐棍，一瘸一拐的往仓库走去，王姨的话给她提了个醒，来了这么些天了，一直在病房里龟缩着琢磨自己的身体，一日两餐都是宋兰儿端过来的，这院子里的环境她只在楼上张望过。

    食堂的左边便是大仓库，三间水泥房极其平整，没有其他的结构，像三个长方体堆在那里，有两间是卷帘门，最右边的那间是正常的防盗门，门口半掩着，里面还有灯光亮着。

    泽青小心翼翼的从仓库的后面饶了过去，这三间房子的后侧都没有什么东西，终于绕到了亮着灯的房间，“喝！来来来，碰一个~”，是几个男人在里面碰杯的声音，“憋了一天了，食堂的烂菜叶子吃的我想吐，我都不稀得装了，唉嗨，全哥，我们什么时候能光明正大的当老大啊！”

    仓库的侧面开了个小窗户，一片布帘子吊着，并不是遮的很严实，泽青半弯着身体在那里偷瞄，桌上摆了至少六盘菜！炖肉的香味好像隔着窗户飘出来了，来这里少说十几天了，从未见过这么多荤腥，每日宋兰儿送过来的菜里，从肉丝变成肉丁，现在好像只有肉沫了。

    泽青摸摸了嘴角，把幻想里的口水擦掉，冷不丁的，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想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