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白棘紧盯着眼前的对手,她确实有太多需要知晓的事,她的愤怒也绝非伪装。

    一路走来,消灭祂几乎已经成了白棘和所有跃迁者存在的全部意义,他们从不后悔,可没有一个人能够猜测出,祂究竟目的何在。

    只是为了成为一个疯狂的独裁者吗?

    每一个独裁者的行动看起来都是如此,但支撑其行为的,一定有必须要合理的理由。

    没有任何生物会为了独裁而独裁,祂一定会有一个远高于“暴力统治”之上的理想,而所谓独裁,也只是实现这个理想的手段而已。

    那么,眼前这个“祂”想要的,又是什么?

    白棘沉默着,与那双巨眼无声对峙。

    在祂的第一张脸上开始出现不耐的神色之前,白棘终是打定了主意,带着笃定的语气,没有表现出丝毫不确信,口中说出了心中所猜测的那个答案:

    “你的终点,不在这里,不在任何一条时间线,任何一个位面上。”

    她的眼神没有退却和畏惧,像是在说一个绝对的事实,语气不轻不重,内容却足以勾起祂的兴趣:

    “你要去寻找的地方,是比起我们,比起你自己,还要更高维度的世界。”

    “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让你无力反抗的神。”

    白棘不敢大意,她竭力让呼吸始终保持平缓,甚至连眼睛都未曾多眨一下,心跳也调整到最平和的状态。

    这副身体拥有人类的一切弱点,哪怕是任何一个最细微的反应,都会让她马上处于劣势。

    但她正在竭尽全力地强迫自己,必须相信说出来的每一句话。

    她还记得一开始,当自己和尼缪刚救出老国王,三个人行走在连通国王监狱的那条黑暗走廊里。

    那是她第一次被强行拖拽进潜意识梦境。

    在那里,她曾与主神意识,有过第一次不算正式的交流。

    那时的她只是人类时间线上微不足道的一个小领主,甚至就连南方统治者都不算,而主神意识与她的对话也只能算得上最微不足道的一次未遂交易。

    或许也正如祂自己所说,那时的她,根本不值得让主神投入过多关注。

    而就在那段对话中,主神曾说过的一段话,白棘却清晰地记到了现在。

    “我要你永恒的忠诚,你要成为我的武器,效命于我,为我战斗,不休不止,清除我的敌人,扫平所有障碍,直到,我走到那个要去的终点。“

    直到,我走到那个要去的终点。

    也就是说,祂所做的一切,所要扫平的一切障碍,目的是为了让祂走到要去的终点。

    那个终点会是哪里?

    当时她也曾这样问到,但主神并不屑于回答。

    再联系起后来抽丝剥茧了解到的一切,白棘唯一能够断定的是,正如所有使用独裁手段的统治者一样,祂所做的一切,确实是为了某一个更高于独裁的理想。

    这个理想不在任何一条时间线,不,祂的野心绝不止于此,甚至理论上威胁最大的硅基文明,祂的应对也是尽量避免透露信息的持续征战。

    祂的行为是,要将所有时间线统一成唯一意志。

    祂的意志。

    所以,祂要去的终点,也一定是高于所有时间线而存在的一种事物。

    一个更高的“神”。

    这是唯一最可能接近真相的答案。

    当白棘讲这句话说出口时,她的心中早已做好了所有淡定伪装终被识破的准备。

    她是人类,要想猜到一个高智慧生命体的心思,几乎是绝不可能的事,幸而与编号011相处得久了,对于同样是智能生命体的硅基生物的思维,多少也有些了解。

    他们是极度理智、绝对逻辑的物种,他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无数次计算后得出的最符合逻辑、谬误最小的权衡结果,而他们的思考方式,与人类有根本区别。

    他们的判断,绝不会掺杂任何感情因素。

    所以,当她尝试将自己的大脑调整到无限趋向理智的思考方式,再将目前所知的一切信息进行整合,抛去一切不合理路径后,得出的唯一答案,便是这个结果。

    当这个答案说出口之后,空气罕见的凝滞了片刻。

    在这个平台之上,其他同伴并不能听到这里的对话,事实上自从刚才发现其他同伴消失之后,这些所有对话就像是在只属于白棘的秘密空间进行着。

    这个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与那巨大的6张脸对峙。

    过了像是一个世纪那么久,白棘努力抑制着心跳,沉静地并未率先打破那种暴雨将至般地寂静。

    忽然间,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祂的语气里终是带了一分极难察觉的愤怒,声音罕见地不再直接传递到白棘脑子里,而是径直在她的面前发出,响彻整个空间:

    “可笑!如你这般蝼蚁,竟妄想揣度我的心思!”

    紧接着,祂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音调很快便冷了下来:

    “我记起来了……在我的某些无用情绪剥离之前,我确实,曾与你有过类似对话。

    你想知道我的终点是哪里?愚蠢!如你这般只会臣服于既定命运的蝼蚁,又怎配拥有思考的能力?

    如今既然你费尽心思走到我的面前,那么我不妨告诉你,你所谓的抗争,这些所有天真的伎俩,无非只是被玩弄的命运,而你,无非也只是困在这盒子之中的万千蝼蚁之一而已。

    至于我,与你们这些蝼蚁不同,我必须要知道自己被创造出来的意义,我,绝不会就范于被安排的轴线。”

    听到祂的这些话,白棘猛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说所有时间线、一切自然界的规律循环、生死往复,甚至就连一条时间线、一个星球的诞生和覆灭,这一切全部都由某种规律而控制着。

    这时,当我们将每条时间线都想象成一个已经写好结局的故事,而这条时间线上的一切,就是按照这个故事的走向而发展。

    小到一个人的生死命运,大到一个国家、一个文明、一条时间线的存亡命运,如果将这一切全部看作一个个写好了结局的故事,那么也就是说,这个世界,是由大大小小无数个既定的故事、既定的命运组成。

    而身处其间的每一个人、每一个国度、每一条时间线,全部都无法逃脱既定的命运,但我们对此一无所知,只是按照那条既定的轨迹走去。

    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如果将我们的世界看作一个大的故事,就会有一个编纂这个故事的力量。

    我们可以把这个力量看作世界之外的“神”,或者说,盒子之外的造物者。

    而如祂刚才所言,祂所做的一切,便是要带着统一成祂的意志的所有时间线上的所有生命体,冲破这个盒子的牢笼,真正地,以唯一意志的姿态,站在“造物者”的面前。

    这几乎是她听到过的,最疯狂、最不择手段的事!

    白棘突然平静下来,她双眼紧盯着眼前这6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巨大身躯……不,事实上她依然不能“看”到这些巨大面庞的样子,依然是如一开始那般,用某种游离的方式,去“感知”那些巨大面庞上的喜怒哀乐。

    她沉默良久,然后极缓慢地,以一种惋惜的语调,一字一顿地对着那高傲的巨眼说出:

    “愚蠢么?天真么?或许吧。

    可你又如何知晓,你所做的一切所谓抗争,你所追寻的‘被创造出来的意义’,又何尝不是与我同样被玩弄的命运?

    而你——所谓的主神意识——你又何尝不是与我同样?

    你所有自以为是的抗争,在所谓盒子之外的造物者看来,也只是一只较为有趣的蝼蚁,给出的饭后消遣罢了。“

    白棘并未费心与祂细说,那个将所有时间线上的生命体统一成祂的意志,借助这种力量去冲破牢笼的计划有多么自以为是。

    她无意评价任何生物的价值观,每个个体也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做出最利于自己的选择而已,她不是高高在上的道德捍卫者,对主神的计划并无意讨伐。

    只是身为人类,她的立场也只会是让人类继续繁衍下去,以独立意志的方式,而非成为某种意志的一部分。

    这是她和她的同伴们,绝不会妥协的原则。

    如今白棘知道,再多说这些并无任何意义,甚至就连现在从祂口中得知这些真相,也已经是意外之喜。

    大概祂自大的计算中也从未考虑过,这些显然是来送命的“蝼蚁”,会有哪怕万分之一逃脱的可能。

    所以祂愿意在无聊之余与她浪费了这么长时间,无非也只是笃定,就算浪费再多时间,让她知道再多真相,结局也只会是,这些自不量力的蝼蚁最终死在这条属于祂的,永恒的时间线上。

    而这种熟悉的自大,白棘曾无数次遇见过。

    人类如此,所有高于人类的生命体亦是如此。

    一个人从不会考虑一只蚂蚁能够撼动自身的可能性,同样,自大的主神意识,祂的计算里也不会将这种微不足道的可能性囊括在内。

    但拥有情绪感知的生命体,绝不是能够计算的结果,这期间的变量,却正是被祂嗤之以鼻,被祂主动遗弃剥离出身体的情绪感知的部分。

    就像是之前的每一次不可控因素,乔弗瑞的暗中筹划、龙族女王伊卡洛斯的背叛,甚至裁决者艾露恩隐晦的提醒,这些全部如今天一样,是超越于绝对理智之外的变量。

    而这,便是跃迁者唯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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