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发出的友友圈不超过一分钟。
徐彬：你…该不会……
沈晓妮：哇，这么多年你终于开窍了？
季浅然微张着嘴，键盘上一字一字的打着。
回复徐彬：会用省略号。
回复沈晓妮：还没有，这是别人。
季浅然关掉手机。拿出新高一的教材开始预习，学习到十一点多才收起书本睡觉。
季浅然第二天早早的到了学校，这时候班上还没来几个人，进教室第一眼就可以看见程璟言，他趴在桌子上发着呆。季浅然走着小碎步到座位，拿出了课本。
程璟言半转过身，给季浅然递了一包果冻。
嗯？
季浅然戳了戳他。
“我不要，谢谢。”
程璟言声音很小，咕囔着：“买多了。”
季浅然抿抿嘴，将果冻放进了位桌。
“谢谢啊谢谢。”
程璟言说：“不客气，没事。”
程璟言其实是个挺内向的人，上了初中又变好了很多，长到现在那么大，叔叔阿姨都还喜欢逗他。
三四岁的时候七大姑八大姨问他喜欢爸爸还是妈妈，程璟言会鼓鼓嘴说到喜欢妈妈。
2006年程璟言九岁，那年父母离异。
七大姑问他喜欢爸爸还是妈妈，程璟言将头偏向一边说喜欢爸爸。
父母吵架的时候从没听说程璟言说过什么，母亲走了也不见他有丝毫伤心。
亲戚们常常聊八卦，他们说程璟言的母亲心好狠，又说程璟言随他亲妈，好冷血。
到了现在，初三寒假的时候，七大姑又笑着调侃程璟言，问他喜欢爸爸还是妈妈。
他也跟着笑笑说，“我没妈喜欢了。”
程璟言话很少，小学不太合群，总是被同学嘲笑是个怪胎。
也是那个时候，他喜欢上了钢琴。
程宴宁就给他买，给他报课学。
他从七岁开始每天都弹，弹到九岁那年让钢琴落了点儿灰。
过了一阵子又开始弹，一直持续到初二，又让它落了灰。
他在作文里写自己最好的朋友是钢琴。
除了爸爸以外只有它愿意认真听自己说话，它陪伴自己度过了好多个春夏秋冬，在他开心或是伤心时总默默守护他。
高中第一个向程璟言搭话的人是季浅然。
高中第一个让程璟言搭话的人也是季浅然。
小学里没人和他说话；初中和他说话的都是染发抽烟的不良少女，面对她们过于的猛烈追求，难免感到害怕。
现在他以为向他表白的人是季浅然。
季浅然和其他女生不太一样，说不上来哪儿不一样，可能长的更好看了些，而且给人的感觉就更不同。
加上昨天那一出，程璟言觉得这女孩儿真有趣。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是人生中第一次这样。
昨晚一宿没睡，满脑子飘着季浅然喊的那声“言儿”。
他竟然开始想和别人多说说话。
而今天第一个来教室，就是想休息一会儿。
昨天半天的课程让季浅然感受到一点学习的压力。
她叹了一口气。
将手捏成拳头，在面前轻轻挥了挥。
“加油加油加油。”
程璟言的眼睛到处瞟了瞟。
他半转过身，结结巴巴的说：“你…你怎么了？”
季浅然笑到：“啊没事，给自己打打气。”
谁也没说话，过了半分钟。
季浅然又说：“你也要加油。”
程璟言转回身：“嗯，谢谢你，加油。”
李玉怡走了过来，扫视了一圈教室。
“你俩这…璟言哥哥你来的好早啊。”
……
“咳…季浅然你也是。”
程璟言啧了一声：“别乱叫。”
季浅然没说话，也没动作，正在埋头学习。
程璟言说完后立马后悔，尤其是那声啧。
李玉怡瘪瘪嘴坐下来。
“浅然，才开学你就那么努力，是要奔着满分去吗？”
季浅然笑了笑：“不是的，我要是不这样会跟不上的。”
李玉怡听完也不回话，起身走了。
上午第四节，是体育课。
高中的第一节体育课，相对比较轻松，上完后还有十几分钟的自由活动时间。
到了徐彬的社交时间。
他拍拍程璟言的肩膀，顺手就攀上程璟言的另一边肩。
徐彬笑盈盈的说：“程同学，程…璟言！对吧，很好听的名字啊，很帅的一张脸啊，咋不多交点朋友啊？”
程璟言拿开徐彬攀在肩上的手：“谢谢你。”
徐彬又说到：“跟我交个朋友呗，怎么样，哥的人脉就和那交通图上的铁路线一样，怎么样啊？”
程璟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啊。”
这时，徐彬突然佝着腰向前跑，来到一间教室门前，他踮起脚从高窗看进去。
里面有一块完整的黑板，没有多媒体，没有讲台和课桌。玻璃是完好的，窗帘也能用。
墙皮掉的到处都是，墙上坑坑洼洼写满了许多明星的名字，还有许多“我爱你”。
教室中央有一台钢琴。
看起来是完好的，但落满了灰。
徐彬大声招呼着程璟言：“老程老程快过来，这儿有钢琴房。”
程璟言其它词儿像是没听着，听到了钢琴两个字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走到那间房门口。
抬抬脑袋就能看见里面。
季浅然看到两人站在门口，徐彬偷偷摸摸的像是要带着程璟言干坏事儿。
季浅然也跟了过去：“你们看什么呢？”
程璟言说：“钢琴。”
徐彬张大了点眼睛：“你看你看，老牛了。”
季浅然跳起来扫了一眼。
“这有什么牛的？不过那钢琴看起来很久没用了。”
徐彬点点头：“待在这里面谁弹的下去琴，都被小鲜肉们迷妹的爱包围了。”
程璟言目不转睛的看着里面的钢琴。
“那倒也不。”
“怎么说？”
“钢琴能弹就行，而且这教室…可能曾经有点什么故事，那些墙上的涂鸦也是属于别人的青春，在充满爱的房间里弹琴，弹出的每一个音都将充满爱，尽管你是带着忧伤的情感去做，都可能被这番景象感染。”
确实，墙上有很多话，大致看的出来一些：
“xxx我爱你。”
“xxx天下第一帅。”
“xxx和xx第一好。”
关于明星的差不多是以上三种。
墙上还有很多别的话：
“逢考必过，金榜题名。”
“xx大学，等我。”
“xx，一起去看海。”
“xxx，说好了，在一起一辈子。”
徐彬说：“程璟言你怎么突然说起那么多话，看得出来你对钢琴很感兴趣啊。”
程璟言嗯了一声。
季浅然摆摆手：“挺好的，我先回教室了。”
刚走没多远，程璟言就跟了上来：“我也回。”
徐彬：……
下午有节程宴宁老师的课。
李玉怡戳了戳程璟言：“程老师是你父亲吗？”
程璟言轻嗯一声。
下课后，程璟言找到程宴宁老师。
“爸…不好意思，程…老师。学校是有一间钢琴房吗？”
程宴宁喝了口茶：“你怎么知道？”
程璟言说：“看到了。”
“算不上，就是一带钢琴的破教室。”
“能进去吗？”
程宴宁摇摇头：“那间教室是…上上上上届高三14班的教室，普通班，很多不学无术的孩子，不听话，还把教室搞的特别乱。”
“没法儿上课了呀这，他们干过很多事儿，威胁他们记处分也没用，好在都不主动惹别人班。”
“你应该没仔细看，他们教室现在还贴着一张奖状。”
“那是他们班三年以来的唯一一张。是高二时候学校举办的音乐会。”
“他们班的孩子就搞了个合唱，还有个人弹钢琴伴奏。”
“拿奖了”。
“他们班主任带的学生的第一个奖，那老师的第一个优秀指导奖。”
“也是最后一个奖。”
“高三上学期，弹钢琴那女孩转走了。”
“转走没几天。他们班主任也走了。”
“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这之后有几个学生逃学了，也没来过了。毕业前两周，孩子们一起凑钱买了一台钢琴，没地方放，他们就把所有桌子凳子搬走，把钢琴放在教室里。”
“你应该也没看到。”
“靠门这里的那面墙，都写满了‘黄老师走好’。”
黄老师就是上上上上届14班的班主任。
身体一直很健康，没有病。
那年36岁，就那么突然，心梗走了。
那一届14班是他班主任带的第一届。
孩子们都说黄老师人好，算得上他们朋友。
他走之前前一天，还在和大家开玩笑，说大不了就去本科去大专，再大不了直接干苦活。
黄老师在晚上给每个人都写了一封信，一个班里48个人，每个人的内容都不一样。
有一段是类似的：
白天说的那些都是玩笑，别往心里去。
你的未来是明亮的，很多个时候我都在你的身上看到了无限可能，你一定要加油，最后没多久时间就要毕业了，再试试，就成功了。
你在凌晨的时候去登山，你可以看到夕阳的升起，周围都是一同看日出的行人。
你在上午的时候去登山，周围都是下山的人，你看到了太阳最辉煌的时刻，你感受了它最热烈最真挚的拥抱。
他们都只看你的成就，没有人管你路程的艰辛。
正是如此你才要更加努力，达到更高的成就，永远比昨天的自己厉害。
他们会想知道的，拥有这样的结果需要付出多少。
你回头一看，发现，原来布满荆棘的路上也散落鲜花，就看你能不能发现，摘不摘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