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此时此刻背靠着阳台扶手，双腿屈膝，整个人蜷在阳台的一角。
H市四月的天气算不上太热，偶尔一阵风吹过，还带着丝丝凉意。
如果忽略青年脸上被溅上的血渍以及趴在玻璃门外嗷嗷叫的丧尸，这样的一副美人蜷缩图，再搭配上柔和月色，尽显得美人脆弱可怜。
五小时前，H市中心区某传媒公司。
下午5点，正是朝九晚五的打工人正常的下班时间，除去要被留下来加班的极个别员工，公司里的其他人已经陆陆续续收拾好东西回家了。
肖晓就是这些倒霉蛋中的其中一个。
“肖晓，你这个视频怎么还没剪好，客户明天就要，赶紧的，磨磨蹭蹭的都剪多久了。”
赵和斌站在沈瑜的工位旁边，一只手对着肖晓的电脑屏幕指指点点，另一只手搁在沈瑜的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出声音来，指甲与木头接触发出的磕磕碰撞声，在无人说话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楚。
“这么简单的视频还得弄一星期，你干什么吃的。”
肖晓敢怒不敢言，心里已经将面前的这个秃头骂了个百八十遍，但面上依旧不显于色，满嘴歉意：“赵哥，你也知道的啊，客户的要求我们都是尽力满足，但这里面的工作量实在是太大了，你看我就一个人，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说完，为了让赵和斌相信自己刚才说的，肖晓忙不停地打开文件夹，还想将自己之前做完的内容展示给他看。
还在工位上收拾东西来不及走的沈瑜，一听到肖晓的话，下意识用余光看了眼站在他旁边的秃头，正巧对上赵和斌打量他的眼神。
大事不妙，药丸！
如果想象可以具象化，沈瑜估计现在自己头上会有一个雷达探测器，一直在嘀嘀嘀地报警。
赵和斌对于肖晓卖惨求饶的态度很是受用，豆子大的眼珠子在眼眶里骨碌一转，一看就知道这人没憋什么好屁。
“行吧，你赵哥我也不是那种完全不通情达理的人，你一个人弄这些也着实是辛苦。”
赵和斌顿了顿，接着说：“这样吧，我看沈瑜最近应该没什么大项目要处理的，要不你最近先和肖晓一起完成这个作业？”
沈瑜面对着这个满脸堆笑的秃头男人，只觉得一阵胃疼。
明明是在和人商量，语气里全是不容置疑。
不等沈瑜回答，肖晓连忙一口一个感谢赵和斌，两人一唱一和，直接将沈瑜架住，逼得沈瑜不得不点头同意。
赵和斌得到自己心中满意的答复后，也不再多说什么，简单交代了两句，就放两人下班了。
肖晓看着赵和斌走远后，确认他不会再回来，对着他的背影翻了好大一个白眼。
“什么玩意儿，我呸，都是打工的，真以为自己当上主管就了不起了，催催催，就知道催，真有能耐你行你上，你说是吧，沈瑜。”
被询问的沈瑜根本就没有附和肖晓的意思，收拾好东西后，也没有立即离开，就这么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肖晓，也不说话。
在没有人应和的情况下，抱怨声愈发变小。
肖晓被沈瑜看得背后发毛，本就理亏的他完全不敢与沈瑜对视，提上电脑包就走，经过他的面前隐隐约约还能听见肖晓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些什么。
不用想也知道，就凭肖晓那性子，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望着肖晓离开的方向，沈瑜在心底叹了口气。
好家伙，刚来公司一个月，就被两个人给惦记上了。
啧，麻烦。
离开公司后，沈瑜也没想自己做饭，打算就在出租屋下面的烧烤摊凑合一顿。
烧烤摊老板他认识，叫王喜，六十来岁，周围邻居都叫他王老头，老伴很早就过世了。
儿子王承业，是个警察，早些年在逮捕一个杀人犯的时候冲在最前线，被犯罪嫌疑人从后背给了一刀，好在医生及时抢救，小命倒算是保住了。
只可惜日后只能靠着轮椅生活，不过他心态还算不错。
最艰难的那段时间，王承业就坐着轮椅和他爸一起在路边卖烧烤，一干也就好几年。
收入不多，但至少不是之前那样入不敷出。
后来政府要在中心区改建房屋，王家父子两人还用之前积攒下来的钱盘了一套房。
可能因为自己是靠着卖烧烤发家的，对它有着特殊情感，有钱后也不乱花，依旧和之前一样继续摆摊。
两人为人实诚又不图这赚钱，因此小摊的烧烤分量都给的特别足，价格上也挺实惠。
这一来二去的，一传十，十传百，周围住宅区的人都知道有这么个良心小摊。
沈瑜刚搬来出租屋的第一天，听说租房下面有这么个烧烤摊，去吃了一次之后感觉味道还不错，实惠又方便，便也时常关顾。
“王叔，来三串烤肉和一份鸡腿。”
“好嘞，还需要什么吗？”
沈瑜思索了片刻，好像也没其他特别想吃的。
“嗯，没了，就这些，麻烦王叔给我打包一下。”
“没问题，现烤的需要等个几分钟，小瑜你可以坐在那边先歇会儿。”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子笑容满面，拿起食材，忙不停地放在铁架上。
肥嫩的五花肉被刷上一层薄油，在大火碳烤下滋滋冒油，撒上辣椒面和孜然，香气扑鼻，直叫人口水直流。
沈瑜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闲得无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随便刷了刷。
一条晚间新闻冲上了热搜——H市的晚间直播被人为恶搞【爆】
出于好奇，沈瑜点开了当时的直播录像。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看今日的晚间新闻。”
“......”
“近期，我国受强对流天气的影响，国内以南地区气候多变，昼夜温差相差较大，正是春季流感的高发时节。”
“我市疾控中心提醒大家，在流感的高发时节，要做好预防工作，平时要注重个人卫生，加强体育锻炼，提升自身免疫力，公共场合下避免与人近距离接触，预防流感从我做起。”
“下面，让我们来关注下一则新闻。”
“咔......咔咔......”
“啊！”
“救命......救......我......”
画面被一片雪花代替，只能听见屏幕那头尖锐刺耳的求救声。
下一秒，声音戛然而止。沈瑜刚想着是不是网络问题时，一张青白的脸被放大投至在屏幕上。
女人长得特别清秀，是属于小家碧玉的那种类型。
但她的右半边脸上不知道怎么的，被硬生生地撕下了一整块肉，一半被女人自己叼在了嘴里，另一半还挂在右脸上。
伤口深可见骨，形成一个足以盖住半张脸的窟窿，内里还在滋滋往外冒血。
可能是太过血腥的缘故，视频里直播的画面被平台强制切断。
仅仅只是短短的几分钟，带给观众的震撼可是巨大的。
沈瑜皱了皱眉头，点开评论区。
官方认证的一条评论被置顶在里面——【经我方查证，主持人苏姗悦因个人问题曾多次向领导表达过不满，我台也和其进行过协商，然苏某依旧不满处理结果，并要求我台额外支付精神损失费，遭到拒绝后，苏某于4月11日的晚间直播进行公开挑衅，其举动已对我台的名誉造成重大损失，现已报警处理，对于4月11日的直播事故我台深表歉意。】
底下的评论：
【wc，我看新闻来着，这什么鬼？】
【谢邀，直播现场已吓尿。】
【H市电视台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碰到这么个奇葩。】
【我真的诙谐，有见识到物种的多样性。】
......
【你们难道不觉得录像内容很真实吗？感觉这女人是真的在求救一样。】
【终于有人和我一样的感觉了，而且官方通告得太及时了，就像是在掩盖些什么？】
【笑死，楼上你认真的？】
【官方都发通告了，还能有假？】
【此评论不符合平台规则，已删除】
......
简单扫了下其他的评论，对于视频的真伪沈瑜不想去纠结太多。
只是有一点，沈瑜不是特别明白。
对于女人来说，毁容这件事几乎可以毁了她的未来，更何况她还年轻，就算是性格偏激，一定要采取报复行为，为什么她要将自己的脸毁容，这一点和官方公布的理由完全就是在自相矛盾，不是吗。
啊，想不出来，好累哦。
脑容量完全不够的沈瑜“啪唧”一声直接趴在桌子上，上演了一波什么叫做咸鱼躺平的经典画面。
声音大到离得进的几桌客人纷纷好奇地扭头看他。
沈瑜丝毫不理会众人异样的目光，自顾自地趴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手机屏幕。
“啊！！！！！”
坐在旁边的一名短发女生突然止不住地大声尖叫，刺耳的声音让好几个正在用餐的顾客皱起眉头，出声制止后，女生仍然听不进去，声音中带着颤抖。
“我ctm的，给老子闭嘴，吵死了。”一暴躁老哥哐镗一下从座位上站起，走到女生的旁边，一脚踢在女孩的凳子上。
短发女孩没有继续尖叫，但由于重心不稳，整个人连带着凳子狠狠地摔在地上。
但她像是感受不到疼痛般，惊恐地看着楼上的一个方向，嘴巴张得老大，声音却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健，不像之前那样能够发出声音来。
暴躁老哥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一个模糊的身影从楼上阳台的位置自由落体下来。
“嘭！”
人影狠狠地砸在原本女生坐着的位置。
巨大的冲击下，木制餐桌被砸的不成样子。
女生瘫坐在地上，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得不清，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爸？”
“爸！”
待看清后，王承业眼前一阵发黑，浑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抖。
他双手费力的用力向前转动手圈，朝着老人的方向驱动轮椅前进，慌乱的操作下，竟是忽略了刚才散落在地上的一条桌腿。
右轮猛地压在上面，木头发出咔嚓的声音。
高低差带来的强烈失控感让王承业根本来不及反应，连人带轮椅一同向一侧翻去。
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腹部传来。
一根细长的竹签扎进了他的肚子，鲜血直流。
是刚才被甩在地上的时候。
王承业咬紧牙关，疼的冷汗直流。
简单的用衣服围绕竹签进行固定后，确定伤口不再流血，他抬头看向老人的位置。
老人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原地，一动不动，双眼微张神色痛苦，嘴里不停地向外冒着鲜血。
......
跳楼的老人，流血的摊主老板，昏迷的女生以及嘈杂的环境......
这些无一不在刺激着众人的神经。
暴躁老哥呆愣楞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
平白无故地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距离老人的位置太近了，但凡再向前多走一步，女生和他都得和老人一起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