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天微凉,月光照耀在的斑斑秋叶上,地满霜,古木参天,粗壮的树枝上侧躺着一身着黑色紧身长衫的少年,高束起的马尾随风拂落,手握着酒壶。
自古仙修魔修不两立,可纪珩不仅莫名其妙从仙修变成了魔修,更是成为了真正的魔,这就离了个谱。
这一切还要从一百年前说起,纪珩当时乃剑修,天纵奇才,少年持剑惊艳决绝,身为凌霄宗的二师兄,他简直为宗门操碎了心,上有撒手云游的师尊和出门寻师大师兄,下有师弟和宗门事物,怎么说,按照顺序排,这宗主之位排着排着就到了他。
到冬除的某日,他可爱的师弟碰巧要回丹华宗,没办法奴役师弟的纪珩,只能亲自去冬除,可遇到的不是魔修,是山黑无央。
山黑无央是人们给他取得昵称,传闻夜半时如若在山间迷路,便可能遇到了山黑无央,他会慢慢的吞噬人的恐惧,看着人绝望痛苦的脸,最后满足的看着被吓死的人,撕碎分尸放进酒坛里泡酒,恶趣十足。
也幸好那日来的不是师弟,他也是那日才知晓自己是世人所憎恶的吞噬之体,也恰好是这个体质反噬了山黑无央。
纪珩躺在树上,无奈道:“可这样苟活于世又有什么意思啊!”
自己的抱负还没实现啊,他可是要成为世间第一剑修的男人!想到此,纪珩打了个酒嗝,算了,一醉解千愁,又拿起了酒壶喝了起来,这酒壶里的是真真的梨花酿酒,虽说成了山黑无央,但他那独特的尸身酿酒的癖好却是无福消受阿。
这时,纪珩的通讯符响了,里面一道不耐烦的声音传来,一同传来的还有酒家嘈杂的声音与女子的争论声。
通讯符里的声音道:“墨渊你赶紧来给老子结下账,不然一会老子真忍不住了,把这些聒噪的人都撕碎!!”
墨渊,是山黑无央的名字。
纪珩轻叹了口气,慢慢悠悠的从树上跃下,定位了下赤淆的地点,便消失在这山林间。
北岭,万庆酒楼。
酒楼巍峨高耸,琼楼玉宇,然而里面却是桌椅东倒西斜,酒坛破碎的散落在各个角落,泛着莹莹珠光,纪珩一身玄色衣裳踏进门槛,单手拿扇挡了即将砸到他的檀木曼纱,看着地上的美酒,不由可惜,闻着味道是好酒阿,旋即抬眼看到,一身着红衣的男子垂首,发丝遮挡着看不起他的表情,但他放在桌子上的那苍白的手,此刻却青筋暴起,红衣男子旁边是老鸨,正对着他在破口大骂。
纪珩默默地咽了口水,飞快的跑过去,放桌子上一包钱袋,随后拉着赤淆就跑。不等老鸨反应过来,此刻已经人去楼空,开玩笑,他要再晚一点,那老鸨的头跟身子可能就分离了。
当天夜晚街上的人们看到了,他们此生看到的最快速度一黑衣男子拉着一红衣男子飞驰而过。赤淆迷迷糊糊的被拉了两条街,反应过来后,挣脱纪珩的手。
赤淆道:“可笑,我们跑什么?丢不丢鬼,他们又能拿老子怎样?”
纪珩扭头回道:“哥我是怕你把他们怎样。”
赤淆深呼吸后,双手放在桥上的栏杆,不满道:“自从认识了你,老子是一天也不快活,以前无拘无束,现在这不让那也不让,你要再晚点来我准把那唠叨的老太婆撕碎!”
说罢,目光倒映着烟花的粼粼湖面转向了纪珩脸上,红艳的瞳眸微眯着打量他,好奇道:“我听闻,黑山无央酷爱对人酒刑,怎么,你倒是跟传闻中不太一样?”
纪珩不自觉的身体倒退,心虚的笑道:“你倒是和传闻一模一样,蚀骨生花,哈哈哈...”
赤淆有意的向前倾斜,妖异的竖瞳在眼眶里缓缓的打转,笑了起来,露出尖尖的獠牙,却无言。
山黑无央,好早之前,他见过一面,那是个低俗不堪的鬼,可他眼前的“黑山无央”却与那日不尽相同。
“我这是吃人肉吃腻了,你知道吧,现在闻见那味就犯恶心。”
赤淆:?...
算了,不管他是谁,倒是挺讲义气,也曾舍命救过他,送的通讯符挺好用,还偶尔请喝酒,想到此,拿起通讯符道:“你小子送的东西还...”
赤淆还未说完,便被一道急切的声音打断“赤淆,我临时有点急事,先行一步!”
赤淆:?...
好。他收回刚才的想法,如果此时赤淆知道,所谓舍命相救,不过是纪珩初为魔时,不愿接受事实,一心求死,可能会原地吐血。
穿过热闹的人群,耳畔是的滔滔不绝的喊卖声,两旁楼宇挂着红灯笼,赤红映在纪珩冷峻的脸庞。
这个味道是他,哪怕过了百年,身为鬼应该是不会闻错。
雕檐映月,画栋飞云,楼阁亭榭连绵相接,碧阑干低接轩窗,翠帘幕高,纪珩最终到了北岭最繁华的酒楼,他抬头望却,踌躇不前。
三楼亭窗处,是一位身着暗金长袍的男子正谈笑风生,神色自若,拿起茶瓷杯轻品了下,茶雾缭绕。
是小瑜,以前总跟在他身后喊珩哥哥的哭包,现在看着确实成长了不少。
江怀瑜,北岭天符宫二师兄,他哥哥江嘉行更为北岭第一符修天才,“嘉言懿行,握瑾怀瑜”,当年也是在北岭风头无限。
好景不长,在四大仙修世家联合的黑海之战,江嘉行为了救弟弟,在灵力耗尽的情况下,强行催动天级传送符阵,遭到反噬,天玄宫一代新星陨落,自此修为停滞不前,世人也不免为之可惜。
从那之后江怀瑜便一改往日顽劣性子,拼命修理,他不仅仅是给自己修炼,肩上背负的东西..太多。
江怀瑜紧握茶瓷杯,目光朝楼下望去,随之便“嘭”的一声,玉瓷杯碎了,滚烫的茶水混着碧绿的茶叶,洒满了檀木桌。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对面的人惊了一下,这人也穿着暗金色的校服袍赶忙问道:“江师兄,这是?”
“魔修便在附近。”
“魔修?如今魔修胆子也太多大了吧,也敢在江师兄眼皮子底下出来!”
桌子附近的人们也开始窃窃私语,讨论着,谁人不知这江家小公子最恨魔修,他那哥哥便是那魔修害得,天妒英才阿。
眼看江怀瑜就要去追那魔修,其余三名弟子立马眼疾手快的拦下道:“师兄,咱们还有风林山没去呢,那的百姓夜晚频频失踪,定是那山黑无央,你要去了,我们可打不过那山黑无央阿!”
“是阿师兄,这魔修我们都感知不出,自是修为不低,但当下风林山任务要紧。”
江怀瑜听后,沉思了片刻,道:“你们先去前面的石台镇等我,一刻时后,我与你们汇合。”说完,身影便在酒楼里消失殆尽。
在楼下的纪珩叹了口气,最终选择离开,在转身的那一霎那,他感受到了江怀瑜的气息,没来及高兴,又马上蹙眉不止,目光凝聚,这是杀气,跑!
在楼宇两侧叫卖的人们,今晚再次看见了黑衣男子当街疾跑,不由感叹年轻真好。纪珩路过一面具小贩时,停了一下,顺手拿了狐狸面具,想给钱发现,钱袋好像今晚全给赤淆赔钱了,于是边跑边回头对小贩道:“到我会记得你的改日定来还钱!”
小贩一脸吃惊的看着黑衣男子狰狞的面容,不,你别记得我,我权当送您。
纪珩也不废话,马上便带上了白色的火狐狸面具,江怀瑜这小子这些年可以阿,都能感觉到我的气息。
看着前面熟悉的波光粼面的湖水,纪珩止住脚步,前面是赤淆的位置,倘若一会发生冲突,赤淆肯定是帮我的,那小瑜定会有危险...
想到此,纪珩在一处巷子口停下了脚步,感受着小瑜的气息越来越近,手中的扇子逐渐握紧。
“轰”一声,纪珩从小巷口被拍到了巷子的最里面,烟尘散尽,巷口站着江怀瑜,蔑视的望着在最深处的纪珩。
该死,这小子下手太狠了。
还好面具没掉,纪珩狼狈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笑道:“阁下好生粗鲁,有何事不能好好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