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熙险些从秋千上摔了下去,幸好抓住了两侧的把手。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只有身侧的一盏路灯亮着,她看了眼宁棠的墓碑,失声笑笑。
自己在这里也能睡着。
秦熙站了起来,再一次走到了宁棠的墓前,弓着腰摸了摸宁棠的照片:“我先走了哦,下次再来看你。”
照片中的宁棠微笑着。
秦熙转身准备离开,走过来的小路越发幽深看不到尽头,两侧的树叶被海风吹的沙沙作响,莫名有几分瘆人。
她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目光落在小路尽头,那里出现了一个人影。
刚才下意识遗忘的梦忽然想了起来,秦熙猛地转头,自己的身后正是那个秋千,此时被风吹的上下摆动,发出吱呀声响。
梦中宁棠死死盯着地正是她的前方,她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凉意。
再次看向那个人影时,眼神是极其寒凉与警惕。
哒哒哒,皮鞋踩在石子路上越发清脆,一下又一下就像是踩在了秦熙的心上。
终于,那个人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是王承。
她的舅舅。
王承的皮肤极白,五官很是秀气,穿着剪裁讲究的定制西服确实人模狗样,如果忽略他无神的眼睛话。
秦熙每次看见他这颓丧的模样都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吸,毒了。
王承笑了笑,挥手和秦熙打招呼:“小熙,好久不见啊。”
秦熙与他没有什么好说的,饶过他离开,王承见她这模样也不生气,摇摇晃晃走到了宁棠墓前,笑着叫了一声姐。
秦熙停了下来,那双眼睛中已经布上了红血丝,紧紧攥着手,扭头冲着他喊了一句滚。
王承脸上的笑意淡下来不少:“小熙,你这么生气干什么,我不过是来看看姐姐的,吼什么?”
秦熙声音冷如寒冰:“我并不觉得我母亲和你有这么深的感情,能当得上你的一句姐姐,你还是快走吧,免得我妈在地底下看见你都得吐出来。”
王承眼里的笑意终于是消散了,他看着秦熙的背影,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狠意,如同一条毒蛇蜿蜒而上,冰冷粘腻的触感触摸着你的肌肤。
秦熙回别墅的时候,宁老爷子已经醒了过来,此时拿着卫生纸,不停地在客厅中扭秧歌,地上都是白纷纷的碎纸片,几位保姆跟在他的身后急切地说着不可以。
秦熙有些无奈扶额,宁老爷子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彻底崩塌,以往做事雷厉风行的宁家掌门人现在变成了一个只会玩笑嬉闹的小孩子,这又是何其的唏嘘。
“算了,别收拾了,让外公玩够了再收拾。”
保姆停了下来,安静站在一侧。
宁老爷子满屋子跑活脱脱像个猴子,秦熙让保姆照顾好他后就想要上去洗澡,刚收拾好衣服的时候,宁老爷子一脸神秘的走了进来,怀里藏着个东西,紧紧抱住仿佛是藏着一个什么宝贝。
秦熙无奈笑笑:“外公,你又要干什么啊?”
宁老爷子嘿嘿笑笑:“小熙。”
秦熙瞬间来神了,可算是想起来了一点,起码没有将自己认成宁棠了。
“快过来!快过来!你妈妈去法国前留了东西给你。”
秦熙一下子就急了,连鞋都没有穿跑到了宁老爷子面前,焦急道:“什么东西?是什么?您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啊?”
宁老爷子刚才还兴冲冲要给她看,这一下又不给了,转过头生气道:“你是在怪我吗?不给你了。”
秦熙只能轻声细语地哄着他,宁老爷子这才小心翼翼将那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份信。
信封很好看,深蓝色的,上面印着星空,还有淡色的鎏金,只不过信封已经很久了,边角处已经泛了黄,秦熙坐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拆开,宁老爷子也学着她地样子坐在了边上,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里面只有一张信纸,第一行就写着:给我最爱的宝贝小熙儿。
看到第一行字的时候秦熙眼睛一下就红了,继续往下看着。
小熙儿宝贝,妈妈不在你身边的这些日子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学习啊,不能妈妈一走就偷懒,也不要难过于妈妈的离开,妈妈从来没有想过放弃你,只是妈妈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太过于复杂,身边豺狼众多,等妈妈解决了所有的事情一定会去找你的。
你要好好听爸爸的话,也不要怪爸爸,妈妈爸爸离婚的事情是双方早就约定好了的,不管爸爸妈妈怎么样,你都是我们俩的宝贝,永远的掌上明珠。
在家记得乖乖听话,妈妈三天后就会回来,到时候给你带最喜欢的娃娃。
这封信很短很少,就像宁棠最后写的一句话,她三天以后就会回来,可坐上飞机的宁棠也没有想到自己永远也回不来了。
秦熙没有哭,只是愣愣地出了好久好久的神,同时也对宁棠与秦昶之间的关系产生了怀疑。
她父母究竟是怎么离的婚,是像许萍所说因为第三者的插足还是像信纸上宁棠自己所说的是协议离婚,她她搞不清楚,当年的事情仿佛没有一个人对她说了真话,她都不知道相信谁。
秦熙转头看向宁老爷子,他正在专心致志地吃苹果,他的咬口不好,咬那个苹果得咬大半天。
她重新梳理了一下思绪,许萍说宁棠离婚是因为第三者的插足也就是梁秋,当年甚至找到了宁棠面前,却因为大意留下了那个耳环,后来宁棠回宁家拿着那个耳环哭诉,打定主意要李离婚。
秦宁两家合作众多,离婚牵扯较大,可宁老爷子心疼女儿还是同意了,不过在宁棠飞机出事以后就将丧女之痛发泄在了秦昶的身上,连带着秦熙也看不顺眼,就让许萍偷摸着欺负她。
最后一个结论秦熙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外公就算再怎么伤心与难过也不可能使出让保姆偷摸欺负她的下三滥手法。
宁老爷子以前是严肃不苟言笑的,身上无时无刻都有一种嗜血的气场,仿佛是刚刚经过搏斗后一身血气的老虎,浑身上下带着凶意,就因如此,秦熙从小很害怕他,他一抱自己就要哭,久而久之,宁老爷子也就没有抱过她了。
她一直以为宁老爷子非常不喜欢她,所以去宁家的时间也很少,直到她十五岁那一年,她去宁家给老爷子庆生,老爷子却拉着她去了书房,将一沓沓遗产分割协议书给她看,秦熙这才发现假如宁老爷子去世,他名下百分之九十的遗产皆是由她继承,他余下来的百分十由他的那些十多个私生子继承。
那一天秦熙被震惊到不知道如何反应,同时也是惧怕的,可宁老爷子只是拍了拍她的手,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慈祥。
“小熙,我的东西全部都是留给你妈妈的,既然你妈妈离开那么就应该由你继承,你是个好孩子,这件事情千万不要和任何人说出去,包括你爸爸。”
那一天实在是太过于玄幻了,秦熙也听从他的话缄口不言,口来祖孙俩再也没有谈论过这件事情,他又变成了以往冰冷不尽人情,后来的秦熙甚至怀疑那一天是自己的错觉。
秦熙这才意识到许萍说的话可能是半真半假,那么真的又是哪些?假的又是哪些?
秦熙闭上眼睛,脑海中却开始复盘自己曾经听到的所有有关宁棠死亡的消息,最终的画面却定格在了刚才做的梦中。
宁棠坐在秋千上,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小路的尽头……是王承。
秦熙睁开眼睛,额角已经冒出了层层细汗,心仿佛是在过了一遍凉水,连带着自己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王承?
为什么正正好是他从小路那边走过来,为什么是今天他来小岛上看外公,又为什么久不托梦给她的宁棠会在今天给她提示。
是巧合还是灵异,抑或是这是宁棠给的暗示。
秦熙不知道,可若是想要知道只能将事情原原本本全部调查清楚,她一定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
王承从墓区走出来以后并没有回别墅,本来他就不是来看老爷子的,对于老爷子也没有那么多的‘父子之情’。
他坐上了宾利车,却没有着急离开,而是揶揄地看着边上地另一位男人。
“怎么?不上去看看我这个外甥女?你们好歹也相爱这么多年。”
旁边座椅上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消失已久的易枫,他身上那股温润的气质俨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只余下冰冷的寒气从他身体中缓慢冒出。
易枫没什么波动垂下眼睛,手中把玩着一块匕首,那把匕首已经将他的手滑的鲜血淋漓,可是他恍若未觉,依旧淡定的玩着,闻言才没什么感情道:“我和她没有什么可见的,下次见面只能是我踩着秦昶耀武扬威出现在她面前。”
王承哈哈笑了出来,狭小的空间回荡着他的笑声。
易枫微不可察地周围,眼底深处上升起了一个厌恶。
王承并未察觉,他就仿佛是说着笑话:“我这个外甥女啊从小叛逆,活得无忧无虑,我姐夫更是把她当作宝一样,你要是杀了她岂不是更会让我姐夫肝肠寸烈,伤心难过,这样报仇不是更爽吗?”
易枫抿嘴。。
王承看不出他的犹豫,扑到了他的面前,眼神仔细打量着他的脸色,像是想从中看什么破绽。
易枫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你说得对,秦熙死了,秦昶才会痛到极点。”
王承没能找到自己想要的,遗憾地坐了回去,极力打断了他:“别别别,我就也说说你可别动这个念头,她要是死了,宁家的财产我一根毛都拿不到。”
想到了什么,王承眼神阴沉,像是陷入了某种往事,自然也没有发现边上易枫僵硬到极点的身体偷偷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