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之火,亦可燎原。
诚然,现存的人类将要走向的可能是一个无比黑暗、无比艰难的年代。
但正如她所说过的:
我们还保存有不屈的火种,那在黑暗中从未真正熄灭过、在人类历史上困境中被千百次碾碎依旧于灰烬中重新亮起的,
火种。
所以新的纪元被命名为星火,而非黑暗。
而她则是一面旗帜,一颗炽热的恒星,她将以绝对的凝聚之力,引领亿万生命在暗墟的阴影下前行。
——————《星火纪元:暗墟之上》
而在星火纪元到来的前几年内,着实发生了不少对于日后的人类帝国来说相当重要的事。
那时神圣王庭的内乱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王座侧畔的荆棘回廊,其铁幕军首领也按捺不住想要乱中取利。
荆棘回廊这片环绕王都星群近四分之三的星域,长久以来是王都的天然护卫,那一颗颗星上构筑起的防御屏障,如同层叠的能量护盾一般拱卫着核心。
若说血色环带是王庭的外环障,那荆棘回廊就是王都的近畿卫。
但守卫核心这份任务的沉重,为荆棘回廊带来不少问题。
因此对王都产生的怨愤也在这里、在星尘中流转多年。
当王庭内的权力漩涡搅得人心惶惶,铁幕军首领借着“清君侧”的名头,蓄谋已久的兵锋对准盘桓王座周遭的保皇势力——以守护王庭正统为名,实则各怀鬼胎的世袭贵族、权臣联盟。
那时的钟离瑶以假名蛰伏于铁幕军首领麾下。
原先以为干完该干的事情便会离开,变化突生计划外,一场意外让少女同样循着有利可图便去图的想法留在了这。
在那段时间里,铁幕军无人知晓这个灰瞳的异乡少女,是那个新兴势力的领头人。
她甚至没花很多时间就走进了铁幕军的核心决策圈。
纵然这里面有那时局势较乱,乱中易成事的缘故,更重要的是,她敏锐地察觉到了铁幕军首领对她的移情。
原来那位首领有个故去的女儿……
她还深入调查了一点东西,铁幕军首领曾经正是因为手上无权而失去了自己的女儿,或许就是那,推着其在权力的泥沼里步步为营,最终做到这个地步。
……至少最开始是那样的。
少女帮助铁幕军在斗争中取得阶段性的胜利。
那位首领更加器重她。
一切都朝着钟离瑶希望的方向发展。
她需要荆棘回廊,这只能扼住王都咽喉的铁钳。
时机差不多到了。
她故意泄露了一点关于自己身份的内容使疑云生,引诱那位偶尔会向她散发母爱的顶头上司上钩,然后利用那人的自信(自信能控制住少女)来了一次瓮中捉鳖。
这计划的成功中自然少不了明碎夜(与黑影)、林砚,她们已不在明面上与少女联系有好久。
“我还是轻视你了,你已经对这里渗入得太多……”铁幕军首领叹道,“你可知,我像对待女儿一样对待你。”
“那不是很好吗?让我们合作一起来做件大事吧~”少女笑谈。
那件大事将会是埋在神圣王庭广阔星域的一枚楔子。
……
以上,也只是那几年里发生过的一小部分事而已。
在那次结束之后,黑影还嘲讽了明碎夜:
“看来你这个老师真是越来越不被需要了啊。”
“这是好事。”明碎夜答。
她能够在此渐渐隐没,也是一件好事。
她的学生非常优秀。
的确在这一回,她基本是作为旁观者,只在最后需要的时候才出了手。
和林砚不一样。
尽管林砚也是到最后才出现在铁幕军首领面前,但在之前她可做了不少事。
因为林砚也好,擎苍也好,都和她不一样,她以后是不会留在这个世界的。
“你还真是心宽啊,”黑影道,“说不得若干年后记录这段历史的书上就将你姓名抹消了哦。”
“也比你这个别人都看不到听不着的好。”
黑影“哼”了一声。
祂在明碎夜这里,总是狂不起来的。
但这并不能阻止祂在想的时候去恶心一下她。
“你认为她真还想当皇帝吗?你的学生。”黑影不放弃地继续说。
明碎夜对此不答。
“嘿,我可看出来了,你不说话的时候,就是你心虚的时候~”
“那么你认为你不说话可能是什么原因呢?”明碎夜转过头,问祂。
黑影不说话了。
可恶的女人啊!又来威胁了。
实则明碎夜对那个问题早有答案,只不过不想对黑影说。
过了一会儿,
“好吧,就算你的学生一直敬你、爱你,听你的话,那其他人呢?
不该讲个先来后到吗?我看那些人啊,有的都不把你放在眼里了啊。”
“哦?谁?”明碎夜问。
“那可就太多啦,哎,也是你越来越像那老大粗了,你都察觉不到有些家伙对你不敬吗?你可是领袖的老师啊!”
“我像擎苍?”
“对对对,就是那个粗手粗脚的人。”
“还有呢?继续诌。”
“继续诌?”黑影提不起劲了,“没意思啊没意思,你都不信,我还继续讲那编好的百八十个故事有什么意思。”
“看来你这回没存多少骗到我的决心。”
“早耗完了。”黑影半真半假地说。“你这天下第一无趣人,天下第一明眼人,叫我用那些陈词滥调怎么骗得了你?”
“看来你确实感到越来越无聊了。”
“那是当然,谁叫只有你这位大神能睹我容貌,你又愈发远离那些斗争,一心想做个边缘人。”
“你何时能离开这里,我只盼着去下个世界找些乐子啦。”黑影又说道。
“你可不一定能跟去下个世界。”
“哎哟,那说不定是件好事呢。那我就能在这恢复自由身了,大好事啊。”
“也可能就消亡了。”明碎夜说。
“那我就认了命了…”黑影假心假意说。
“那你什么时候能离开这呢?”
这句话再次没有得到明碎夜的回答……
那一夜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关于从前的梦。
自然在醒来后就忘记了。
只不过醒来后有些怅然。
她终要离开这里,与学生作别,与擎苍、林砚等人作别。她是不属于这里的。
她真正的归处是不清的,她的未来是不确定的。
尽管她对学生说过“命运仍在前方,河流未断”。
她这回真像擎苍那样坐在土坡上,留一个背影给黑影,独自消化内心一些情绪,好让自己能多一些对未来的勇气。
她的过去,那个荒凉的世界,会不会也跟暗墟一样?
她怎么也无法回忆起那个人,始终都觉得是陌生的。
给了她瓶子的,到底是什么人呢?
黑影无聊地在她旁边唱起近来流行的童谣,里面本来就是些黑暗的内容,因此祂虽然唱调古怪,倒很搭。
就这样,在古怪的童谣中,她构想着未来,回忆着过去。
【我是祈愿者,以及许多人生命中的过客。】
就那样渐渐隐没。
这个过客在星火纪元到来的前几年里又看着自己的学生征战于星间,掌控越来越多的地盘,有了越来越多的拥趸,也结下越来越多的仇恨。当然,也有战败者诚心地臣服于她,臣服于她的能力、她那气度。
尤其后来暗墟能量的抽取风险加大,需要更能够沟通的人来控制,而她又是那个最强的。
祈愿者毫无疑问是意气风发的。
她也不断探寻治理星域的理念,从破碎的文明残卷中打捞秩序的碎片。她渴求真理。
在明碎夜看来,她是全才,除了有些小缺点,被认为是张狂之外。
执意和她作对的可不会有好下场,曾经给她留下印记的人再狡诈阴狠也败给她,自以为拥有永不坠落权柄的世家还是化成了灰。
那个说要逍遥半生的前大臣还是为她所用了。
在熟练运用所谓帝王道上,明碎夜这个老师教她的很少,她只是教了学生所会的那么多中的一点。
星辰握于钟离瑶的手中。
关于暗墟的真相被她渐渐透露,最后公之于众,与其恐惧未知不如面对现实,凝聚合力。
暗墟的日趋不稳、能量膨胀也是促成她最后登上帝位的重要原因之一。
祈愿者的愿望最终实现,因为此间人类需要一个被认为“伟大”、“无所不能”的人来带领一切,凝聚众心,在黑暗真正到来之前。
而她就是那个远超于旁人的人。
……未来又会如何呢?
新纪元到来后不久,明碎夜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同学生道别。
“我想跟你走,老师,可我承担太多了——这些是我当初想要的,我也不认为我可以放下,也不想放下。
老师,告诉我,你会去哪呢?”
“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远到我不可以去见你吗?为什么?”
“……即使在看不见你的地方,我也会为你祈愿的。”
为自己的祈愿者而祈愿。
钟离瑶知道自己留不下她了,老师早就开始渐渐退出她的生活,她察觉到的,只是不太想承认。
“再见了,老师。”新的皇帝仍希望再见。
她的老师只是点了下头。
于是此后也再没有人在这个世界看到明碎夜了。
就和以前那些世界一样。
《星火纪元:暗墟之上》中关于帝王师的不长的内容也就到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