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德义把牛成生塞进了南阳附中。南阳附中不好进，属于即将掉出全国百强高中榜的名校。牛德义花心思把牛成生塞进去就是为了离家近，牛成生能少烦他。

    手续办了大约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里，牛成生买了三条鱼，四只兔子，五只龙虾，六个王八。他不确定自己在中国高中混不混得下去，于是在菜场买了一些看上去生命力顽强的动物，给自己找个伴儿。

    六只王八分别叫德善，德三，德四，德五，德六，德跑路，象征着六个他讨厌的人。牛德义到底是他亲爹，说讨厌好像有点过，牛成生决定放他一马。

    七日之期已至，牛成生去上学了，手里和脑子里如出一辙，空空如也。

    教导处王主任领着他去找班级，“小伙砸，你中国话会讲的吧。”牛成生不太确定自己的语言功能退化到了什么地步。这一个礼拜他讲了之前一个月的话，之前一个月还只讲English。他出门买王八用“纸钱”，捣鼓支付宝写“帐单”，过马路走“白杠子”，至于眼前这个人，牛成生知道他是“Teaching Director”，还是牛德义戳翻译告诉他的，这个秃子具体是做什么的他也不知道。为了证明自己会说汉语，牛成生端正神情，道：“在下略知一二。”秃子没管他在下还是在上，拎这这个“假洋鬼子”进了班级，点了个壮汉带牛成生去仓库找课本，接着就拎着枸杞茶晃走了。

    牛成生跟在壮汉后面，不是很敢讲话，也不知道说什么。但壮汉是个热情的壮汉，

    “诶哥们儿，我叫章海宏，你叫什么啊？”

    “哥们儿听讲你从澳洲回来啊？这么牛逼！”

    “哥们儿，我们班是物化地的，你在澳洲学物化地不？”

    牛成生终于说出了自己今天的第一个长句：“物化地是什么东西？”

    “就物理，化学，地理！”

    很好，牛成生也学，算牛德义没坑他。他决定给王八德义换个名字，给他下一个讨厌的人。

    书很多，牛成生一个人的书分成两半抱回去，章海宏一半他一半，重得牛成生后悔来念高中。

    一路上章海宏嘴闲不住，连牛成生是腿着来上学还是骑车来都打听清楚了，也没问一句他家里的事。牛成生不确定他，或者他们是不是知道自己单独一个户口本，便问，“兄弟你猜我住哪儿？”不料章海宏脸色一紧“中国高中生交友原则，不问家里的事。等你哪天请我去你家玩了，我到时候就知道了。”牛成生松了口气。

    上学第一天，牛成生大致人了一遍班上人脸，获得了一帮自来熟的“哥们儿”，还认识了几个“姐妹”。牛成生的自我介绍仅包含姓名，剩下的由章海宏同志代为转述。

    一天过得很快，两人合抱的书有三分之二都被翻过了，牛成生看懂的占个大概。回国念书有点累，是一点无所事事的时候都没有的，上课不管听不听懂都得听，作业不管会不会写都得写。牛成生左手翻译器，右手作业帮，在全班只有他一个人有手机特权的情况下学得不亦乐乎。

    晚上回家，牛成生倒在床上，竟然觉得多了一丝安全感。这是不是正如班主任王女士所言，“知识永远不会背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