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陛下宣召。”
听得兰馨禀报,魏舒月讶然一瞬,随即梳妆更衣出了宜春宫。
路上,兰馨匆匆将听来的消息告知。
“死了?”
魏舒月脚步顿住。
她前脚去见了莫折蓝,后脚莫折蓝就死了,究竟是为人所害还是她怨恨自己恨到不惜以自己的性命来陷害她?
来不及思量,眼前已经走到了两仪殿外。
高公公将人迎了进去。
“儿媳给父皇请安。”魏舒月垂眸上前,恭敬地拜道。
“免礼。”
皇帝平静的语调在大殿内响起。
魏舒月起身,视线平移,这才发现大殿内齐国重臣和突厥使臣分两侧站立着,大齐这边有尚书令、中书令、门下侍中、刑部尚书、大理寺卿,还有她父亲魏国公,太子李驰,赵王李赫。
而突厥这边有相国、大将军等人。
李驰向她走近,将她手牢牢握住。
“阿月,父皇有话要问你,你别怕,如实回答就好。”
魏舒月轻扫他一眼,点点头心领了他的好意。
“图珠公主在驿馆被害,据下人汇报,太子妃是最后见到图珠公主的人,故而,朕让人召你前来问清楚当时的情形,你只管如实说来。”皇帝态度平和,看向魏舒月的目光带着鼓励。
魏舒月闻言挣开李驰的手上前一步道:“回禀父皇,儿媳当时得知是图珠公主派人刺杀我侄儿一事,心存疑虑,这才找上门去问她缘由。”
“太子妃此话何意?”突厥相国沉下脸来抢着质问出声。
他只以为魏舒月是要将罪责推到一个死人身上,死无对证,到时候便是图珠公主有意破坏两国和平。
眼下突厥兵败,本就处于劣势,若是再加这样一条罪名,那议和条约怕是要生变故。
皇帝巡他一眼,不紧不慢地开了口:“相国稍安勿躁。”
随即又回了魏舒月一个肯定的眼神,“你继续说。”
魏舒月不慌不忙地接口:“图珠公主亲口承认是她所为,为的便是替她的兄长报复我。”
“这都是太子妃一面之词,何以为证?”突厥相国极力争辩。
他打定主意绝不能坐实莫折蓝派人刺杀魏子牧一事。
李驰看了眼大理寺卿何尉正。
何尉正会意,立即将卷宗承给皇帝。
大殿内肃静下来,只闻皇帝翻阅卷宗的轻微窸窣声。
看罢,皇帝脸色沉重了几分,随手交给高公公,让他递与突厥相国查阅。
突厥相国惯会察言观色,从皇帝的神情就已经猜到事实走向如何。
“这…”他阅过之后,流露出满满诧异与不敢置信。
突厥大将军性子急躁,抢过卷宗胡乱翻阅一遍,“啪”的一下合上卷宗,脸色铁青。
“所以太子妃一怒之下杀了她?”他冷冷一笑,似是抓到了把柄一般,琥珀色的瞳孔里闪着兴奋的色彩。
“胡说八道。”魏舒月冷嗤一声。
“太子妃是最后一个见过公主的人,凶手除了你还会是谁?”突厥大将军信誓旦旦的口气。
“而且当时屋子里一片狼藉,很显然你和公主交了手,一时激愤杀了公主也极有可能。”他竟是一口咬死了此事。
魏舒月凝他一眼,丝毫不慌,“是她偷袭我,我不过教训了她一顿。”
突厥大将军自鼻腔里哼出一声,神情极是得意,“太子妃用的兵器和杀死公主的利刃一模一样,这又怎么解释?”
“我若说是有人故意陷害你信吗?”魏舒月眉心微蹙,对突厥大将军的咄咄逼人已然心生恼意。
李驰轻按她肩膀,无视突厥大将军的胡搅蛮缠,语气平淡地说道:“关于图珠公主的死因,孤自会查明真相,绝不会让其枉死。”
魏舒月回望他一眼,烦躁的情绪因他的话而抚平。
“另外,图珠公主派人刺杀魏国公府嫡长孙,不知几位还有何异议?”李驰接下来的这一番话倒是把突厥使臣给问住了。
突厥大将军之所以揪着莫折蓝的死因不放,不过就是为了混淆视听,李驰又岂会让他蒙混过去。
突厥使臣互相对视几眼,最后还是突厥相国开口:“此事还需我等查证过后方能结论。”
“如此也好。”皇帝金口玉言,“那便一起调查,不可冤枉了任何人。”
各自散去后,赵王李赫故意叫住了二人。
刚刚在大殿内他一言不发,此刻面对李驰和魏舒月,他嘴角挂笑,神情莫测。
“赵王刚刚怎么不说话?死的可是赵王你的未婚妻子。”魏舒月故意嘲讽他。
李赫哂笑,“死便死了,与我何干?”
魏舒月愕然,一条人命于他而言当真如草芥一般无足轻重吗?
得知是莫折蓝派人刺杀侄儿和安琇玉时,魏舒月也曾冒出过想要杀了莫折蓝的念头,可她终究没有那么做,她想的是要断了莫折蓝嫁入赵王府的路。
之后的事,她相信李驰定能够借助此事给予突厥沉重的一击,让莫折蓝被突厥子民唾弃。
这才是她应该承受的,而不是轻易地死掉。
“赵王的心肠是石头做的吗?”
当着李驰的面,李赫毫不收敛,“嫂嫂可以拿剑剖来看看是也不是。”
魏舒月瞪他一眼,对此人的厚颜无耻再度有了深刻的认知。
话不投机半句多。
她转身就走。
李驰没看他一眼,跟着妻子而去。
路过小池,魏舒月停了下来,弯下腰捡起地上的鹅卵石,无意识地一一丢掷手里。
“阿月有心事?”
身后响起李驰的声音。
魏舒月回头,深深凝他眼眸,“殿下信我吗?”
李驰失笑,魏舒月问了句傻话,他不信自己的妻子,难不成会信外人?
“阿月放心,此事交给孤来解决。”他郑重地向魏舒月承诺。
观他淡定从容的态度,怕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魏舒月遂心安下来。
“只是为了补偿孤的辛劳,阿月得允许孤宿在宜春宫。”他的语气就像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不错,早中晚膳吃了什么一样平常。
魏舒月怔了怔,随即红了脸推了他一把,低斥道:“不正经。”
望着她翩然溜走的身影,李驰唇角绽开笑意。
他转身去了明德殿,召来了属官商议。
随手写下一封信,待字迹干后折好收入信封交给郭公公,并叮嘱道:“把这封信递交赵王府。”
郭公公怔了怔,很快恢复如初答了声:“诺。”
既然是赵王惹出的祸端,理应由他来负责,李驰手臂以极其随意的姿态搭在案牍上,意味深长的清眸扫视在众人脸上。
“诸位有何高见?”他淡然问出。
——
半个月后。
图珠公主的死因终于查清,皇帝命令大理寺张贴皇榜将案情昭告天下。
“原来竟然是奚人杀害的图珠公主。”围观汉子惊叹出声。
“为了破坏两国和平,这些人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老汉捋着一簇银白长须悠悠长叹。
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马车,也不知车厢里的主人说了什么,车夫立即调转马头驱车离开。
魏舒月掀开帘子一角,望着来来往往观看皇榜的人群,倏然叹了一声,将帘子放下。
“此事真是奚人所为吗?”她问李驰。
李驰捏着她葱白手指,轻然一笑,“这是两国都乐意接受的结果。”
意思便是事实如何不重要了?
魏舒月微微蹙眉,“那三日后的问斩?”找的是无辜的替罪羊吗?
李驰声线平淡:“处斩的确是异国奸细。”
不过是潜伏在长安已有年岁的奸细,恰好利用此事将人一网打尽,也算是物尽其用。
魏舒月沉默了会儿,“那真正的凶手是谁?殿下查清楚了吗?”
李驰对她勾勾手示意她靠近些,魏舒月遂附耳过去,李驰揽着她肩膀,在她耳畔低声说出了一个人名,她震惊得瞪圆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李驰,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
“小姐,您的信。”
兰馨的话让她思绪回笼,自她手里接过信,拆开一阅,笑意在嘴边缓缓绽开。
她拿着信去了明德殿。
李驰遣退了众人,将她拉到身边,见她脸上褪去阴霾终于有了笑意,心也跟着畅然。
“殿下,我想要回师门一趟。”她说着将信递给了李驰。
李驰心脏有一瞬空泛,以为她又要借故离开,面上却丝毫不显,只笑着说道:“正好孤也要去视察朔州的居养院,届时与阿月同行。”
魏舒月讶异挑眉,笑了笑表示赞成。
两日后,李驰只带了几个护卫低调上路。
沿路的景致,他总要拉着魏舒月慢慢游览。
到了驿站。
已知明日即将分别,魏舒月早早地就整理行囊。
李驰坐在书案前执笔挥洒,实则思绪早已不知飘荡到了何处。
“殿下作甚?”
身后被一股暖意紧紧拢住,魏舒月吓了一跳,嗔怨地笑着回首。
他环在她腰上的手忽而往上一提,魏舒月被迫仰头接受他俯首亲吻。
他吻得极是温柔,缠缠绵绵不知天地为何物。
魏舒月呼吸紊乱,没一会儿就软软地挂在他臂弯。
他微微收拢,抱着她到床榻。
明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魏舒月依旧无法遏制地心脏狂跳不止,两颗心紧贴着,怦怦跳着撞击着彼此胸膛。
脖颈有些刺痛,魏舒月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李驰看着自己在她白皙的颈上落下的红梅,心头怅然,“孤总担心阿月会离开。”
分别的日子越近,他心里就越空,不受控制地去想魏舒月会不会抛下他?
魏舒月心软成一滩水,低低说道:“我不会离开殿下的。”
“真的?”满腔深情终于得到回应的李驰心内雀跃不已。
“嗯。”魏舒月点点头。
“阿月…”他唤着她的名儿,深情吻上她的红唇,与她十指紧扣,感受着鱼儿遇水的极致畅快。
这回,他不知疲倦,缠着她一次次向云顶攀登,忘乎所以。
“殿下,够了…”她支撑不住,手掌抵在他胸膛,恍若小绵羊般的绵软嗓音钻入耳内,身体就如同涨水的堤坝开了闸洪流喷涌而出,一泻千里。
他俯首埋在她肩窝,悠然喘息。
魏舒月伸出雪白纤细的手臂轻轻抱住了他。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去抱他。
李驰满心欢喜地在她脸颊落下一吻。
——
缥缈山下。
魏舒月勒停马儿,抬首仰望高耸的山峰,师门就在眼前,想到待会儿见到同门,嘴角不自觉扬起笑意。
入了山门,有些诧异今日为何会如此安静,仅有的几个外人弟子与她打招呼。
她径直往中和院走去。
庭院中静悄悄的,不似往日的清净,反倒有种死气沉沉的压抑气息。
“师父!”
她正要迈步上台阶,房门忽然“哐啷”一声被风吹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乌皮六合靴,她诧异的目光缓缓上移。
见到赵王李赫的那一瞬,整个人呆愣原地。
“阿月,别来无恙。”李赫嘴角噙着一抹得意的笑,盯着她的眼神就如同猎人看待落入自己布置的陷阱的猎物。
“你怎么在这儿?”她凝眉质问,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阿月可让我好找,若是你早告诉我这里便是你的师门,我也好对尊师和你的那些同门网开一面。”他就那样淡定地站在廊庑下,姿态慵懒,那股子与生俱来的威势却丝毫不减。
“你什么意思?”魏舒月不解。
李赫思绪飘转,回到那一夜…
钦差大使已经巡视到云州地界,何老爷惶恐到夜不能寐,特地让人来寻他拿主意。
李赫虽不耐烦,但想到何老爷还有用处,遂动身前往何府。
“将军,那钦差大臣不日就到了,小的听说各地的商贾死的死,罚的罚,这可如何是好?”何老爷垮着一张脸,如丧考妣的颓废模样,躬着腰在他耳畔絮絮叨叨。
李赫冷嗤一声,“你怕什么?”
他轻飘飘的一句落在何老爷耳里愈加觉得头顶上悬着一把随时可能掉落下来的铡刀。
他一下子就腿软跪了下来。
“小的对将军忠心耿耿,还望将军给小的指条明路。”他额头冷汗涔涔,吓得不住往地面磕头。
李赫神情不屑,“你就这点能耐?”
何老爷呆愣地抬起头,怔怔地望着眼前之人。
他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桀骜狂狷的姿态,仿佛任何事物都不能入他眼里。
“钦差来了又如何?他们要查便查,你是通过正当手段购买的土地,罚也罚不到你身上。”
他捻起茶盏,悠然饮茶。
听到“正当手段”四个字,何老爷惊惧地抬手抹了把汗,他们这些地方豪强,哪个手里没点腌臜事。
“有谁敢告状,乱棍打死丢到山里喂狼便是,不过几个贱民,又能翻出多大浪花?”他丝毫不以为意,态度依旧轻慢。
得了李赫的话,何老爷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一下子就硬气起来。
李赫视线落在手里的青瓷杯盏上,思绪不知飘向了何处?人人都怕钦差大臣巡视,他不但不怕,还要借此机会达到自己的目的。
心思一动,眼角眉梢都透着遏制不住的兴奋。
*
眼前,魏舒月冷着一张脸,春水眸里恍若淬了寒冰,漠然拒人于千里之外。
“仗剑门仗着门徒众多,欺男霸女,强占良田,无恶不作,罪不容诛。”
他一字一句,大义凛然的声音在庭院中回响。
每说一句,魏舒月脸色就惨白一分。
这些到底是事实,还是李赫故意陷害,她无从得知。
“我已查明真相,故将涉及此事的嫌犯通通收监。”他看着魏舒月,恶劣的笑几乎咧到了耳根,悠然启口,“择日问罪。”
“你分明就是公报私仇!”魏舒月怒意横生,拔剑以对。
就在这时,一个个玄甲卫士自月洞门蜂拥而入,将魏舒月围困中央。
魏舒月面色微变,环顾一圈,这才发觉院墙和屋顶上也围满了弓箭手。
这下,她怕是插翅也难逃了。
可她不愿束手就擒,毅然持剑朝着被玄甲卫士拦在圈外的李赫扑身刺去。
毫无意外的,眼前的玄甲卫士立即围攻而至,几乎同时,箭矢从四面八方疾射过来。
她一个不慎中箭摔在地面,玄甲卫士的环首刀裹挟着道道劲风劈至,她咬牙撑地旋身而起,手里的剑齐刷刷地刺出,几个回合,翻越踩踏着最近的一人肩头,借力腾身扑向院墙。
身后疾风带着破空之势,半空中她来不及躲,只微微偏身,箭矢射中了她手臂。
她痛得闷哼一声,自半空摔落地面,惨白着一张脸,咬咬牙拔出箭矢,对着扑过来的玄甲卫士,手起箭落,狠狠扎入对方脖颈。
车轮战一轮接着一轮,她终于支撑不住,被打倒在地,这一次,她来不及爬起来,几把锋利的刀已然抵住她脖颈。
李赫疾步走来,见了她发髻散乱,嘴角洇血,衣裳更是破裂可见血痕的样子,越是狼狈,越是美得惊心动魄,让他移不开视线。
“绑起来。”他眼里只余兴奋。
魏舒月想要挣扎,奈何受制于人动弹不了。
*
床榻上,魏舒月扭动着手腕,想要挣开绑缚的绳索。
“你要做什么?”
眼见李赫曲腿上榻,她慌忙后退,脚踝却被他箍住用力往反方向拖拽,她痛得无力反抗。
他俯身想要亲吻她,她骇然避开,白皙的颈上赫然印着的点点红梅刺痛了他的眼。
“阿月竟然接受他了?”他双眼猩红,不能置信魏舒月居然和太子有了夫妻之实。
“是。”魏舒月冷声承认,心脏恐惧到狂跳不止,因李赫忽然停顿,她暗忖李赫这样骄傲自负的性子,应该会嫌弃她并非完璧之身,如此便不会再想要碰她了。
刚松了一口气,就听他嗤笑着开口:“正好,阿月可以试试看我与皇兄谁更厉害?”
什么?
魏舒月惊愕地瞪他,他愈渐疯魔的眼神让她心脏骤缩,她到底是惹了个什么东西?这分明就是个疯子!她恨不能一口咬断他的喉管。
他的脸近在咫尺,魏舒月朝着他一头狠狠撞了过去。
趁他跌倒在床的那一刻,她急忙翻身下榻,摔得她脑袋昏沉,她也丝毫不敢停歇,就地几滚,却不及李赫脚长,几个跨步就撵至身后,弯腰一把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
“放开我!”
魏舒月不住挣扎,愤怒地命令他。
“王爷!”
恰好此时,房门外传来崔渊的声音。
李赫被人搅了好事,脸色铁青着将魏舒月丢掷床榻。
“我等会儿再来收拾你。”他凌然一笑,整了整衣襟,转身离开。
房门开了又关上,魏舒月舒了口气,正想着要如何解开绳索,又闻窗牖轻启的声音。
她循声望去,却见来的人赫然是关翎玉。
“是你?”她讶然失色。
关翎玉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金刀门和赵王李赫互相勾结?
“魏舒月,想不到你也会落得如此下场。”
关翎玉笑容得意,忽的抽出锋利的匕首,朝着魏舒月缓缓走了过去。
“你想杀我?”魏舒月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她一直不理解关翎玉为何那样恨她,恨到想要杀她。
“放心,我的刀很锋利,不会让你痛很久的。”关翎玉步步逼近,眼里的兴奋与李赫如出一辙。
就在她举起匕首要动手时,后颈上忽然一阵钝痛,她整个人顿住,僵硬地回头,见到沐阳的那一瞬,不敢置信地瞪直了眼。
砰然倒地那会儿,她依旧不能理解沐阳为何会帮魏舒月。
“你还能走吗?”沐阳来不及解释,用关翎玉带来的匕首割断绑缚魏舒月手脚的绳索。
“可以。”身体上的痛不及逃生的意志,若是李赫回来,还不知要怎么折磨她,她宁愿死也不愿落到李赫手里。
沐阳扶着她从开着的窗牖翻越而出 ,一路往后山而去。
*
“站住!”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更有一声声的嘶吼喝止随风飘入耳内。
“放箭!”
声落下,箭矢如密雨点点疾射而至。
魏舒月推了沐阳一把,“你快走,别管我。”
沐阳愣了一瞬,却没有动作。
魏舒月狠了狠心,毅然往他相反的方向跑走。
沐阳心知她是为了引开玄甲卫士,眼神飘忽,心渐渐下沉,到了这一步,他没得选择,只能选择自保。
回头望了一眼魏舒月离开的方向,瞳孔骤然一缩,那是悬崖的位置。
呼啸的山风擦着耳畔而过,天际的云层忽而压下来,乌沉沉的有种山雨欲来之势。
玄甲卫士将魏舒月团团围住。
她想要退,玄甲卫士也跟着退。
李赫自人群里走出来,哂笑着开口:“阿月还想逃到哪儿去?”
魏舒月眉眼带笑,平静地回头望了眼身后的断崖,“赵王敢与我一起赴死吗?”
似是没听清她的话,李赫正要发问,她却执着匕首袭击困在身后的玄甲卫士。
不过几个回合,她故意卸了力,由着玄甲卫士将她震开,她呕出一口鲜血,匕首掉落在地,身子似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往断崖摔了过去。
“阿月!”
李赫目眦欲裂,飞扑过去抓住她。
她忽而弯唇一笑,如夏花绽放迷人眼,就在李赫晃神之际,她拔下发髻上的簪子,狠狠从李赫颈侧刺入。
李赫痛苦地拧眉,红色的雾瞬息蒙住了双眼,颓然松开了手。
二人直直往悬崖坠落…
“阿月!”
恍惚间,魏舒月仿佛听到了李驰在呼唤她,那样撕心裂肺,让她心口刺痛,她想回应他,张了张口,却只有猎猎风声在回荡。
“砰砰”两声,两道身影坠入冰湖。
须臾,天地间静谧如初。
乌云退散,绚烂的光揽山腰而过,垂落湖面。
潺潺流水,有风拂过,荡起涟漪。
魏舒月破水而出,呛咳了几声,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游至岸边,终于力气耗尽,再也无法动弹。
她躺了许久才缓缓起身,视线落在湖面,暗自忖度,也不知李赫死了没有?
“阿月!”
身后响起一声熟悉的呼唤。
她蓦然回首,就见李驰站在眼前,浑身湿漉漉的,竟与她一样狼狈。
“殿下…”
她往前走了两步,踉跄着险些跌倒之际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李驰将她拦腰抱起,心脏猛烈地跳动,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充斥着胸膛,久久不能平静。
“我师父她们…”她无力地张口。
“她们没事。”李驰回答。
默了一息,魏舒月悠悠说道:“我杀了赵王…”
闻言,李驰将怀里的她搂紧了些,淡然承诺:“有孤在,阿月不会有事。”
魏舒月往他怀里靠过去,她当然相信李驰的话,有他在,前路再难,她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