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儿,生日快乐,快许愿。”
“我希望爸爸妈妈和我会永远幸福生活在一起。”
“好好好我们一家人要一直幸福在一起。”
原来生日愿望说出来,真的会失灵。
“儿子,听话,去跟着你爸,免得受苦。”
“去跟到你妈,老子没时间管你。”
“……”
“你喊他个人选一个,紧到扯,紧到扯。”
“你啥子意思嘛,娃儿不是你嘞娃儿嗦?”
“老子当初就说不要不要,你非要生下来!”
“许强你好久说过?安?!老子问你?”
“……”
“啥子叫我不要逼你了安?你给老子说清楚?老子辛辛苦苦把你供到这么大,啥子叫我逼你?!许清槐,要不是老子当时看你造孽,才没有去上诉,不晓得啷个判的,把你丢给我!你现在还学会跟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你硬是对得起我哈,翅膀硬了,有本事自己赚钱,表找我拿钱读书!”
“孟恣行不是……”
“滚,老子懒得跟你两个争,待不下去爬你温桑爸那去!”
“……”
许清槐睁开眼,喘着粗气,心口还在隐隐作痛,一滴泪半干挂在眼角,汗浸湿了枕头。他躺着发起呆。又做噩梦了。窗外天已经蒙蒙亮,微光透过窗帘印在许清槐的身上,像是在安慰他。
七点不到。许清槐想再睡会儿,但刚才的梦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简单收拾完,许清槐坐在桌前复习语文。时间还早就翻了翻杂书,许清槐不喜欢被迫做一些事,比如很刻意去读一些书,他都是随缘。
专注某事时,时间溜得最快。七点四十。来不及了。
许清槐不希望对方迟到,同样他也不想让对方多等。自己没有吃早饭匆匆忙忙赶到了图书馆门口。七点五十八,他舒了一口气,还好。沈知和他几乎是同时到的,就像两个人一起出的门。
“你怎么不开门?”
“嗯?”
“吃早饭没?”
“吃了。”
“你打草稿了吗?”
“?”
“喏,拿着,还是热的。”沈知将手里的包子和豆浆递给许清槐,“时间还早,不吃早饭,会得胃结石,胃癌,损伤大脑……”沈知故意比了个鬼脸。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
“我,沈知,神算子。”
他们俩找了个花坛坐下。
“不吃早饭没你说的那么夸张。”
“我外公告诉我的。”
“上次孟恣行跟你说些什么了?”
“嗯?”话题转换的有些快,沈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好像也没什么吧。”
“沈知。”许清槐摩挲着手里的那杯豆浆,低着头,声音很小地说:“孟恣行肯定没有跟你讲,我爸妈在我小学的时候就离婚了。电视里离了的父母不是都会为了抚养权争来争去吗,他们不一样,两个人都不想要我。”
沈知没想到在这种情形下许清槐会和他讲这些,他有些不知所措,想安慰却又怕自己弄巧成拙。他只能往许清槐那边靠了靠。
“他们很快就又有了……我不明白既然他们的计划里面从来就没有我,那为什么还要把我生下来。”
“我好像也试图去明白……”
许清槐说得云淡风轻,但是沈知觉得心里骤然一紧,所以许清槐来者不拒是因为这个吗……
“我没有家。甚至都说不上失去。”
“许清槐……”沈知看着面前这个人人夸赞的“天之骄子”,现在低着头像一只委屈的流浪猫。
但很快这种感觉就从许清槐身上消失了。
“走了,图书馆要开门了。”
沈知是真的一看教科书就发困。才多久已经开始“小鸡啄米”了。
许清槐因为起得早书已经看的差不多了,看对面坐着的人,打算收拾一下就走。
“许清槐?”一道男声响起。
沈知醒了。
“睡醒了?居然没被别人说占着茅坑不拉屎,大家素质也是够高。”
“靠。”沈知知道许清槐在说他刚才睡觉的事。
“要不是我,今天早上饿死你……”沈知嘀嘀咕咕地说。
很显然,许清槐并没有听到,就算听到了他也不打算和沈知争论。
为了今天和许清槐来图书馆,前一天晚上沈知鸽了孟恣行的游戏邀约,七点半就从床上爬起来去找许清槐,敲了门没人应还以为他走了。干脆去买早饭,在马路对面看见了着急忙慌上出租车的许清槐,沈知喊了他一声,他也没听到。沈知估摸着他那么着急肯定没吃早饭,又回早餐店给他带了一份。
沈知越想越气,虽然图书馆是他死皮赖脸跟来的,但是他也有好好学啊,还给他带了早饭,不夸他几句就算了,还说他。沈知想把动作放重,以此表达不满,但也知道在图书馆不能搞得别人自习不了,到头来也是无能狂怒了。
刚才喊许清槐的人已经走到许清槐旁边。
“许清槐,真的是你。”顺势坐在了他旁边。
沈知看向说话那人,白t搭一件藏蓝的格子衬衣外套,杏色长裤,随性干净。
“穿衣品味一般吧。”沈知自己在内心做出了评价。
“林宴飏?”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怎么没跟孟恣行一起?”
“约了,在外面等我,正准备出去,看见这边一个背影很像你,试着喊了喊,结果真是。”林宴飏撑着脸笑看着许清槐。
“那你快出去,别让孟恣行一直等你啊。”沈知开口了。
“这位是?新的……?”
“不是,快去,别让孟恣行等太久。”
“好,有机会下次约个饭。带上他?哈哈哈哈,走了啊。”林宴飏招了招手离开了。
“谁啊?”
“你朋友?”
“你不是只有孟恣行一个朋友吗?”
“你刚才对他说话的态度都不一样。”
“他对着你笑得脸都要笑烂了。”
“我靠,他还认识孟恣行,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关你什么事?”许清槐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就是,管他沈知什么事。但是他好不爽啊。
“你要走了?”
“嗯。”许清槐敷衍回到。
两人没有再说话。
“我担心你还不行吗?看他笑得不怀好意……”
“沈知,他和我没什么关系。”
“哦。”
许清槐叹了口气,“在图书馆说话会影响别人,而且我今天早上起来得早,已经学得差不多了。”
“起得早,那为什么不给我开门?”
“?什么”
沈知把今天早上的事原原本本讲给许清槐听。
“我可能太专注了,没听清敲门声。”
“你没给我发消息说你来过。”
“想着这么早来找你能让你感动一下。”
“谢谢。”
“早饭。”
“啊?哦那个,那个,不客气……”沈知想说什么,但最终也没开口。
刚才的自己,沈知也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要刨根问底?他只是心里有莫名的不开心。
两人并排走着。
“接下来去哪儿?”
“不知道。”
“听歌吗?”
“都行。”
“这一次你真的很在意,但见旁人谈情何引诱。”
“问到何时葡萄先熟透,你要静候 再静候,就算失收始终要守。”
“或者要到你将爱酿成醇酒,时机先至熟透。”
“你喜欢陈奕迅的歌?”
“嗯哼。”沈知轻轻哼着。
“这首叫《葡萄成熟时》。”
“好听。”
沈知一路有说不完的话,许清槐听着他耳机的音乐,有的没的应和两句,两人就这样走着。今天是个艳阳天,几缕薄云搭在天上,时不时拂来清风,吹动着两颗青涩的心。春天就该这样啊。
在沈知的提议下,他俩来到了离学校很近的奶茶店。
刚走到许清槐就被店名吸引住了。
“有意思吧,这个名字。都是些偏旁部首。”沈知带着人走了进去。“要不要玩个游戏?”
“?什么”
沈知很熟练地和店长打起了招呼。
“小沈带新朋友来玩儿啊?”店长是个和蔼的奶奶,感觉四五十岁的样子,这把年纪很难想象有精力开店,还能想出这么有新意的店名。
“什么游戏?”
“这个嘛,你看见了店名是一堆偏旁部首,如果能用部首拼成一个字,就能得到奖励。难易程度不同,奖励也不一样。有没有兴趣挑战一下~”
许清槐在思考除了刚才沈知给他看的那些字,这些偏旁还能怎么拼。
两人到了隔间坐下。
“想的怎么样咯?”
“没……再看看。”
沈知没再说话,看着面前许清槐在纸上涂涂画画。
许清槐有一种美。沈知说不上来。
他想到了小时候的那天晚上,被外公悄悄喊醒,给他说有一个惊喜。他迷迷糊糊起了床,跟着外公来到了阳台。那晚月亮特别亮,他记得。月光下的小院子朦朦胧胧的,也有可能是他还没睡醒。外公把他抱起来,让他探头看。那是什么?大白花,漂亮的大白花。他当时就这么说的。逗得外公咯咯笑。那是昙花。沈知的世界里第一次有了昙花。很美,很美。看她慢慢舒展开花瓣,在渴望着什么。花最艳的时候,他们被妈妈打断了。妈妈嗔怪外公这么晚了还把他叫醒。抱着他下楼睡觉了。外公还是笑着。
第二天一早,等到他再去看时,只有看见她残败得耷拉着。他问外公,花怎么没了。为什么不能让她再开久一点?小小的他就这样疑惑着。外公说,她的使命完成了,也要睡觉去了。外公说完又笑了。
他第一次知道不是所有东西他都能拥有。昙花,掌握着自己的命运。
想到这儿,沈知抬头看着许清槐的脸,许清槐也一直把命运握在自己手中。许清槐不是昙花,他不会转瞬即逝。沈知想留存。想拥有。
“我知道了。”许清槐开口拉回了沈知的思绪。
“啊?是啥?”
许清槐没有回答沈知,起身去找店长。
“同学,真不错啊,怎么想出来的这个字。你想要什么奖励啊?”
“没想好……随时可以来兑换吗?”
“当然啦!”奶奶笑了,很和蔼,很亲切。
“所以是什么字啊?”
“愛。”
“?”
“繁体的爱。”
许清槐用笔在自己手上写下来给沈知看。
“这个愛啊!”沈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猜不出来也正常,现在谁会注意繁体字的写法。”
“事物都具有两面性,简化有利也有弊。”
“嗯?”
“没有心怎么去爱。”
许清槐突然感慨讲出来的句子,沈知在心里念了好几遍。
“有心才能去爱。”
“……我买点东西,你等我。”许清槐走向了一个水果摊。
“都说了你不用买东西,重不重,我帮你提。”沈知看着走回来的人,大袋小袋提着。
“不知道叔叔阿姨喜欢吃什么水果,都买了一点。”许清槐顺手把袋子给了他。
沈知住在这片区有名的高档小区。许清槐并不惊讶。他知道沈知家里的情况,经济上的富足,他也有过。尽管再不顺,许清槐绝不会低头。但是在他心缺了一块。偏偏缺的这块,就够他在沈知面前自卑。
“沈狗,你怎么才回来,快来厨房帮忙。”沈嘉开的门。
“嗯……姐,姐姐好。”许清槐先开口打招呼,面对不熟的人时他始终有些拘谨。
沈嘉听到那声“姐姐”,脸都要笑开花了,“你好你好,快进来呀,你就是许清槐吧,快进来快进来。”沈嘉边说边把许清槐拉进屋子。
“沈嘉,靠!你能不能管管我,谁是你亲弟弟。”
“你不是让我别管你吗?滚一边去。”
许清槐端坐在沙发上,他感觉沈知姐姐的眼神要把他扒光了。他不敢抬头。
“许清槐,走。”
“沈狗哪儿去?”
“回房间啊。”
“沈嘉,你好意思吗?你都要把人家看出洞了。”
沈知把人带进了房间。
“你不要介意昂,沈嘉就那样,看见好看的就哈喇子流一地。”
“没有。我,不太习惯。”
许清槐进来的时候已经简单扫视了这个房子,户型很好,朝阳。英伦风装修,干净简约,很低调。沈知的房间通体暖色调,但不刺眼,给人很柔和的感觉。
“说说,你看出了什么名堂。”沈知坐在床上看着许清槐。
许清槐被看破时,他整个人热起来。
沈知好像也不一定要听到一个回答,对着许清槐笑着说:“许清槐你现在像一个苹果了。”
许清槐别过头想出去。跟沈知单独待一起,总觉得怪怪的。
但他没想到沈知会拉他。
两个人倒在一起。
“他不该答应来的。”趴在沈知身上的许清槐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许清槐快速撑起身在床边坐下。“我就不该来。”
“对不起,没想到会倒。”看沈知笑的那样就知道他根本没认真道歉。
“进门你就在扫视这里的一切,在揣测这家主人的习惯爱好?你对我,对我家不要有戒心。”
“……”
“对了,你不是喜欢看书吗?”沈知转换话题的话术着实生硬。“你对心理学感兴趣吗?”
“没怎么读过。”
“这本,你看看。”沈知从书架拿下一本蓝色封皮的书,不算厚,封面印着四个白色大字:爱的艺术。
“我看这本。”沈知晃了晃手里那本赫然写着“莲花”两个字的书。
沈知真的去买了,尽管他昨天在微信上调侃沈知不喜欢看书别去浪费钱。
许清槐坐在沈知书桌旁,沈知盘坐在床上。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看着自己手里的书。
“吃饭咯。”沈嘉进门打断了两人,“清槐你以后多来啊,这沈狗居然破天荒看起了书。”
“什么叫破天荒啊!我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看了很多书好不好!”
“姐姐弟弟,在客人面前这样,像不像话。”
“许清槐才不是客。”沈知嘟嘟囔囔说着。
饭桌上没有过多的客套,沈家人很热情但是也明白不能让许清槐陷入尴尬,一顿饭轻松又愉悦地吃完了。
许清槐不好拒绝沈父沈母的挽留,就打算再多坐一会儿。沈嘉因为有约出了门。
“叔叔阿姨在家都这样叫你们吗?”
“啊?”沈知打着游戏,“哦你说姐姐弟弟啊?一直都这样喊的,怎么了?”
“没,没怎么。”许清槐记不清他们多久没有叫过他儿子了。
称呼而已。没什么的。
“弟弟,你不是要在那个……那个六一大道旁的老小区租个房子吗,爸爸觉得也行,什么时候搬过去啊?”
许清槐没有开口,他在想沈知要租的是不是他那里。他对门最近也正在招租。会不会住他对面。
“妈妈,哎呀,我们晚点说好不好。”
“你小子,突然说要租房子,还住三楼,我本来是不答应的,爸爸说正好锻炼你独立能力,我才答应的。不晓得你又打什么主意。”
“阿姨,我先回去了,有点晚了。”
沈知有些懊恼,是不是他和妈妈的举动伤到了许清槐。他本来想再多留一会儿,直接留宿的。
“你真不留下住一晚?”
“……”
“阿姨再见。”
“书你忘拿了”
“?没……”许清槐纳闷他没有带书过来,直到看见沈知拿着那本《爱的艺术》。
“我也可以买本新的送你。”
“不用。”许清槐拿过书转头走掉。
许清槐手里提着杜玉硬塞给他的水果,零食。走的时候给他理了理头发。让他常来玩。
倒春寒,晚上还是有些冷,许清槐却觉得,暖暖的,说不上来的温暖。
好像是,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