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利斯多尔又派兵在北边打仗,克罗琳一直担心着自己的父亲。好在战争并未持续多久,在骑士与他的军队顺利凯旋时,克罗琳拉着辛西里娅跑去城门迎接。
人们有的在家门口朝着军队欢呼,有的从窗户探出头来。
回到学校,同学们围着克罗琳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即使是如此令人快乐的事情,辛西里娅依旧是面无表情坐在一边的那个。
“克罗琳,你父亲好厉害,我以为这场仗要打很久!”
“你以后肯定也会和骑士一样的!”
“话说现在骑士掌握了更多兵力,难怪作战那么快啊……”
大家沉浸在欢声笑语中。
放学后,国王的寝室兼书房里传来少见的第三个孩子的声音。
“父亲,您不能杀他,您应该……”
早就失去耐心的国王一拍桌
“够了,连你哥哥姐姐都没法商量的事,你个小鬼有什么资格改变我的想法!我看是管你管少了你已经掂量不出轻重!”他怒视着眼前陌生的女儿“我的大姐,当年就是为了保护我,被想要篡夺王位的骑士长杀死的。你个小孩子又懂什么……”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了”他抬高音量“来人,将她带去禁闭室,在我下命令前,不允许放出来。”
辛西里娅想要说什么,但张了张嘴,不带反抗地跟着两个仆人走了。
前往禁闭室的路上,碰到了克罗琳在门外偷听的小弟,眼神对视后,她偷偷示意他跟过来。
一直到进禁闭室,两个仆人离开后,隔着门缝,她对他说:“乔那尔,你都听到了吧。让克罗琳和骑士收拾好东西,再让骑士写一封退伍申请,一定要写‘身体不适’之类的话,再重点写上‘自愿上交军队’,就现在,听懂了吗。”
门外的乔那尔有规律地敲了几下门,辛西里娅大概懂了他的意思,随后门后就没了动静,只剩门里漆黑的一片。辛西里娅躺在禁闭室的小床上,好在这里有人打扫,还算干净。
父亲说得没错,她无法改变什么。
“但他没教过我啊,到底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
她彻夜难眠,没有灯的房间在白天倒也不影响什么,这里面的基础设施样样俱全,只是一个比较小且简朴的普通房间。
窗户离地板大概有三米多高,站在床上也很难够到,即使够到了也无法从小小的栏杆的缝隙里逃出。
一连几天过去,除了每天送饭来的仆人,没有一点与外界的联系。但父亲一直没有放自己出去,事情一定没那么简单。她没有心情吃饭,也无法再多做些什么,只能每天看着高高的窗发呆。
估摸着大概有接近两周的时间,今天来送饭的是一直照顾她的安娜。
“安娜,你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吗?”
“抱歉,我不能说”她走进来,将饭菜放在小书桌上“殿下,请快过来用餐吧。”
“放在那里,我等一会儿。”
“不管怎样,请记得将面包吃掉,这是您的朋友亲手为您做的。”
说完,她便出去了。辛西里娅感到有些奇怪,这明明只是平时一样的普通面包。
她拿起那唯一的面包,将它掰开。果然,上面有乔那尔的字迹。
“辛西里娅殿下,您的计划失败了,骑士他前天刚实行了绞刑。这几天我听说,他们准备处置克罗琳……殿下,我在篮子里为您藏了一把匕首,希望您能想想办法……拜托了。”
在篮子里翻找一会儿,果然看到了被乔那尔用魔法变小的匕首。
“……”她看向上方的窗户
“试试吧。”
另一边,克罗琳的意识还停留在昨天父亲被绞死的场面。
随后,父亲的遗体被扔进了那围墙里。没有人注意到她跟了上来。
她本想寻找小时候的洞,可走了好久都没看到。她不敢回去,那里已经没有父亲了。一连好几天,辛西里娅也不见了踪影,但在突然间,她明白了辛西里娅曾说过的话里的含义,她早就知道,父亲很有可能会死……
他们把父亲杀了,那自己怎么办?她无助地望着厚厚的围墙,眼泪不知不觉间落下。
很快,有人找到了她,把她带去了国王那里。
国王坐在王位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道:“你想活下去吗?”
她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愤怒:“你***(德里德尔粗口),我爸做错了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你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要我们的命!”
“你可能没搞清楚,孩子,我说你们有罪,那你们一定是有罪的,你与你的父亲一样,我不敢保证你将来不会做什么,你已经活不成了。”
还没等克罗琳再说什么,就有来人将她连拉带拽地拖走了。
在冰冷的牢房里,她第一次感觉到魔法使的手铐的厉害之处,不仅使不了魔法,还用不上力气。
“哟,小姐,看你这模样,家里条件不差吧,咋进来的?”隔壁的狱友一脸奸笑地看着她,那是个看起来十三四岁,与克罗琳年纪相仿的少女。
克罗琳把头歪向一边,没有搭理她。
“啧,让我猜猜。你的家族和另一个家族发生矛盾,他们杀了你父母之后,你为了复仇屠杀了他们全家。”
“勉强对了一点,我没有杀人。”
“真无趣”她上一秒还笑着的脸一下就失去了生气“我可是杀了所有害死我妹妹的畜牲,我没有像您一样的魔法,就靠这两双手,哈哈”她举起手,又笑起来。
“你对来这里的每个人都要炫耀一遍吗?”
“不不不,明天我就死了,我想帮你~”说着,她拿出两根细长的铁丝“我就是靠这东西,这个手铐就解开了,嘿嘿,这可是我好不容易藏的,用它在死前享受自由吧!”
克罗琳半信半疑的接过,查看了没什么端倪。
“你为什么不逃出去?”
“您没听说过吗,小姐。每个试图离开这里的人,都会死,还不如死得痛快些。这里可不是什么天堂,我的左腿已经试过水了……”
克罗琳望向她身下一边空空的裤腿,又看了看自己的手铐,绝望感涌上心头,那个女孩也没再理她,自顾自的哼起了歌。
现在,她在监狱里度过了一晚上。睡不着,尝试了很多方法也解不开手铐,还要躲避上面的报警装置……
午饭只有清水和黑面包,但隔壁的那个人吃得格外轻松,吃过饭后,她挥手和克罗琳告别:“天国再见啦,贵族小姐。”
“就你还天国,下地狱去吧!”传来卫兵骂骂咧咧的声音。
晚饭后,辛西里娅等人拿走了餐盘,外面的灯熄灭后,还是选择撬了门锁离开。
她一路小跑,终于在不远处看见了乔那尔和兰雅。
没有过多犹豫,三个孩子躲在一旁的草丛里交流了起来。
“兰雅,看到那棵树了吗,一会儿她出来后,乔那尔带着她过来,你在那里守着,有人来尽量想办法支开。我会尽量选择人最少的路线。”
兰雅看了看那里,与另外两人点头确认后,快速跑开了。乔那尔跟着辛西里娅找到位置,正愁怎样进去时,辛西里娅从手里变出一个人形的东西,那半透明的家伙脚一着地就飞快地跑了。
果然,这成功吸引走了一个卫兵。辛西里娅此时示意了乔那尔,走过去与剩下的那个交流了一会儿,乔那尔成功从背后偷袭,俩人这才进去。
“喂,刚才那家伙回来怎么办?”
“我在那个幻影里加了眩晕剂,一时半会儿他回来不了。”
两人分头寻找,没一会儿,乔那尔就在另一边找到了克罗琳。
迷迷糊糊中,克罗琳听到有人在喊自己,一睁眼,两个熟悉的面孔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起眼,他们的动作很小心,乔那尔巡视着附近,辛西里娅在招呼她过去。
她将铁丝递给辛西里娅,没想到手铐能被辛西里娅解开,感受到体力和魔法逐渐恢复,她与乔那尔合力掰断了铁栅栏。
辛西里娅带着他们从后门溜出,出了后门就是刑场,这里的管理相对较为轻松,夜间流动的人自然也较少。
辛西里娅几乎是在拖着克罗琳走,这让她很累。
“克罗琳,你怎么了,怎么不走?”
“你想怎么样?”
“嗯?”
克罗琳突然伸手揪住辛西里娅的衣领吼道:“你的父亲杀了我的父亲,现在又要我的命,为什么你今天才出现?明明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注定逃不出这里,为什么还要演戏,好让我死后不恨你?我是不是还要感激你来救我?其实你的人已经在附近埋伏好了对不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她流着泪几乎要将这几日的愤怒与不甘发泄出来。
回过神时,她已经将辛西里娅推倒在了地上,她的脑袋被地上的石头撞破,脸上被刚才暴怒的克罗琳抓出几道深深的血痕,她惊恐地看着自己手指甲里残留的血肉,又看了看捂着脑袋艰难地尝试着站起来的辛西里娅。
缓过来的辛西里娅连忙吩咐乔那尔去对付可能听到声音过来的人,自行恢复行动能力后,马上拉着克罗琳又往那里赶。
与兰雅会面后,她催促兰雅赶快和乔那尔回去,并嘱咐他们不管谁问,都不要说自己参与了这件事。
“现在已经没事了,克罗琳,看到那片树林了吗,那里是禁地,你知道的吧。没有人敢进去,你去那里,找到书上神明的住所,拜一拜。会有人把你送回家的。现在,相信我,是你唯一的出路……”
说着说着,她也不禁流下泪来。抬手一拳一拳砸在她的身上:“我明明,为了你们的事,也一直都在努力啊……现在,我把你放走了,又和爸爸吵了一架,可能连姐姐也不会再喜欢我了……”眼泪刺激得伤口发痛,她用力将克罗琳向前推了一把“答应我,克罗琳,努力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
她目送着克罗琳越跑越远,直到完全看不见,将手附在伤口上,这种程度的伤,她也已经可以做到瞬间痊愈了。
不远处,接她的人也赶来了。
“私放死刑犯,应是死罪。你……是否认罪?”国王声音颤抖地问着眼前的“罪犯”。
“我认罪。”
“是否有同伙。”
“没有,这些皆是我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
“今天是第十五天了,辛西里娅。若你再不愿供出她的行踪,我只有定你的罪了。”
“我不知她现在在何处,我自愿承认所有的罪行。”
“那你……还有什么遗愿吗?”国王的头低着,旁听的官员没有一个敢吱声,兰尔莉娅看起来想说什么,但一直被查理斯拉住,只能乖乖地听着。大厅内出奇的安静。
“我希望,十五天后的绞刑,能由国王陛下……亲自执行。”
这时,国王终于抬起头看向了自己不曾关心的女儿,她已在自己不知不觉间长到十四岁,她眼神坚定地看着自己,身旁的王后早已在大家没注意到时离开。
辛西里娅就这样在监狱里度过了一周多,在死刑的前三天,她突然听到兰尔莉娅的声音。
“不能进去?谁说的不能进去!你们连主子的话都不会听了是吗!”
门口的卫兵显然是被吓到了,哆哆嗦嗦地让开了路,查理斯见状也紧随其后。
“辛西里娅,最近怎么样,在这里害怕吗?”
“我?我挺好。”
“……我帮你找一个替罪羊,到时候你就说,一切都是他指使你干的……”
“你……不是我的姐姐吧。我的姐姐,人很好的。”
兰尔莉娅听后一愣,低下头,是羞愧更是绝望。
“对不起,辛西里娅,你讨厌我们了吧,我想救你,我希望你活着。只要你活着,爸爸妈妈一定会更爱你的,我们可以幸福地继续在一起,干什么都可以……再等两年,我们给你办一场最盛大的成人礼……”
“别说了,姐。再说我就要心动了,哈哈。”
“那孩子,真的有你重要吗?”
“不一定,但我想让她活着。”说着,她摇了摇手里藏着的匕首。
“你要逃?”兰尔莉娅突然睁大了眼睛“好,那就快逃吧,像之前你帮她一样,需要我帮什么忙的吗?”
辛西里娅摇了摇头,示意她回去,兰尔莉娅没再想那么多,拉着一句话没插上的查理斯快速离开了。
“……嗯,我先逃了,爱你,姐姐。”
第二天,天蒙蒙亮,监狱里传来一声尖叫,国王一行人赶到时,空气中蔓延着浓重的血腥味 ,那些血液大都已经干涸,那把带血的匕首证实了这一切的真实性。
王后被查理斯扶走,很快有人来检查她的尸体。
“国王陛下,是割喉,是割喉死的。”
亚斯德看着自己躺在血泊中的女儿 ,刚想伸手去碰就被兰尔莉娅打断。只见她大步走过去,不顾辛西里娅身上的血液,将她脖子上的痕迹修复好后,就将她横抱起,大声道:“现在,所有人,跟我去那个树林里,把围墙拆掉,将里面的尸骨埋好,再找一个棺材来。有人有异议吗?”
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国王,半晌,他才后知后觉道:“兰尔莉娅,把她放下。”
“不行,她不想被你碰到。如果不是她自杀,后天你就要亲手了结她,对不对……这件事情只能听我的安排,安娜你带几个人去买棺材,其他人跟我走。”
围墙没了魔法,很快就被拆完了,里面小山一样的尸体暴露在众人眼前,但大家还是忍着恶心将他们埋好,与大地融为一体了。
兰尔莉娅亲自为她擦拭干净身体,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又亲眼看着她被埋进土里,只剩下了一个小小的土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