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怕指向性不够似的,又补充了一句:“街头篮球。”
下意识接住那个传球,火神嘴角抽动,这种被直接看穿所有的危机感让兽类的直觉在脑海里拉起警报:“啊?很、明显吗……?”
真绫弯起眼睛,没有接话。
见状实诚人火神大我立刻就交代了:“今天在场上,我们碰到了阳泉的人。”
“阳泉,你见到紫原君了啊。”那双红枫色的眼睛转了转,被审视的感觉仍旧没有褪去,他听到了第二个问题:“有什么感想吗?”
“呃、奇迹的世代果然厉害……”努力地组织着语言,火神挠了挠头,露出了有些兴奋的神情,“还有就是,想到冬天要和这样的家伙打球就期待起来。”
“噗。”少女猛然笑出了声,是他意料之外的反应,少年僵在了原地,捉摸不透这是什么意思。
随后听到了她带着笑的尾音,是真心实意的感叹:“太好了——毕竟我是真的不擅长心理疏导。”
“现在应该是没问题了。”对方晃了晃脚,指着他持球的手,“左手灵活些了吗?”
“啊,哦!比之前好很多了!”身上的压力一扫而空,火神转起篮球演示着,答得精神。
“嗯,那试一次看看?罚球线起跳灌篮。”
“噢!”
谈论到篮球总是充满热情的人迅速完成了一套对于普通选手来说如同天方夜谭的动作,起跳,灌篮,落地。
确认了火神站稳,真绫抱起自己的材料本,跳下礼台:“虽然这次成功了,你,起跳之后的事情还是要考虑一下的。”
“不然热血上头会摔的哦。”指了指篮筐,再指指地面,她狡黠地带上点恐吓的意味,“然后在比赛中被队友一路拖下去。”
“哦哦……!我会注意的!”
火神大我对于两位指导者的定义其实有些差别,在认可监督和经理都是值得信任的同伴之上,他总觉得这个经理的身上有着他更熟悉的。
或者说,和他们类似的东西。
“休息日不要过度练习,是来自监督的传话。”一直俯视着的少女抬腕确认了时间后,向他招手,“那么为了庆祝你非惯用手的练成,去吃M记吗?我请客。”
诚凛的王牌将手里的球传出,下意识用了和队友练习时的力道,正当他反应过来不好,几乎脱口而出的道歉被少女的动作硬生生扼回胃里。
他们的经理几乎可以说是顺利地接住了这个传球,并在稳住重心的下一秒将球抛投进不远处的球框里。
经验告诉他这绝非偶然,这段动作也终于触动了火神的直觉。
“那个、经理——”
因为呼唤而转过身来的少女露出疑惑的眼神,等着他的下文,急于在脑海里搜寻相关信息的人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着:“经理、是不是、去过美国?大概就是……初中之前,类似的时候?”
被他支离破碎的日语震撼到,真绫挑起一边的眉毛,脸上分明写着【你要不要考虑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就是、有种很熟悉的感觉……”眉毛分叉的少年急得支支吾吾,看得出很绞尽脑汁,并且由于桃井五月的前车之鉴,他还提前带上了道歉,“如果不是的话那抱、抱歉啊——”
对此真绫只是晃晃手里球馆的钥匙,难得坏心地发出了嘲笑的声音。
“嘿,笨蛋神。”
“?”
结束了一天的不是假日的假日,真绫在之后某一天休息日抽空绕路去了一趟久违的自家宅邸。
自从自己成年,母亲常驻海外,他们便很少有机会再住回这里,毕竟这个区域实在是没有市区的公寓来得方便,她也还没到能够考驾照的年龄。
因为定期有安排人手打扫,屋里的摆设依旧维持着她当初离开时候的样子。
这里是父亲的故居,也是她度过大半年少时光的地方。
久违到有些陌生的铃声打断她的思绪,大厅的电话蓦然响起来。
就像是一个来自过去时光的问候。
她顿在原地听了一会儿,才拿起听筒。
“您好?”
“……”
电话那头像是没有料到有人会接通电话,传来一阵东西翻倒的骚乱。
真绫忽而福至心灵地喊出一个名字:“——兰?”
“……真亏你还认得出我啊。”少女的声音带着点说不明道不清的别扭,真绫甚至能够想象她现在是什么表情。
“回来也不说一声?不是兄弟啊阿雅。”
对方的声音和从前没什么变化,令她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抱歉,很仓促回来的。但是前段时间我打过你电话没有人接诶?你又去哪里封闭式了?”
“对不起三个星期前手机丢了……”不出意外对面的少女发出了理亏的声音,“新的我现在给你啦!!把你现在的号码给我啊!”
“好好好。”真绫忙不迭报出一串数字。
帝光时期的同班好友是个急性子的姑娘,真绫几乎是在话音刚落的下一秒就收到了信息提示。
她熟练地在联系人的一栏写上对方的名字,这样一来对于短时间的失联也算是有了合理的解释。
对面的动静停得突然,真绫意识到她在犹豫。
对方呼出一口气,声音轻轻的,像是怕伤到些什么。
“你……是因为那件事才换的号码吗?”
“也不算。”侧过头夹住听筒,她在便签上写写画画,“这些事之后见面再说吧,你现在高中生活怎么样?”
知道她这是拒绝的意思,作为密友的冷泉兰当然顺着结束了话题,换上一副半死不活的语气:“你也知道我家老头是什么情况,我现在人在洛山,只想躺平。”
随后少女清亮地发出几声冷笑:“再给你讲个笑话,我还进了学生会。”
“听上去有点不像你啊。”真绫卷着便签的一角,也笑了几声。
“让我在他手底下干活简直生不如死。”兰的怨念几乎要从听筒里满溢出来,嘀嘀咕咕的,“……不得不说,阿雅你当年是什么神仙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失笑的真绫劝导着,试图安抚友人收到刺激的心灵,“平常心啊兰,平常心。”
“平常心是不太可能了。”另一头的少女卸了冷笑的意味,放慢了语速,“虽然不知道那时候具体发生了什么,阿雅,我一直站你这边。”
心头百转千回的任何言语似乎都无法表达这种情感,最终真绫只能退而求其次。
然而酝酿许久的道谢还没来得及出口,直接被打断,冷泉兰换上那副轻快的语气。
“不要谢谢,速来见面。”
如此真绫也不和她客气,收起感动调笑道:“好的,下次一定。”
这次对话足足持续了有十五分钟,要不是整点的钟声把两个人都敲醒,兰估计能拉着她聊到晚上。
挂了电话,真绫捏着自己写的便利贴往楼上去,好在自己及时写下了因为这通电话想起来的东西。
二楼的尽头是储藏室,在她的房间旁边,当初走得急,很多东西都堆在里面没带走,大部分是之前初中部活的资料。
当时正在整理的笔记和分析报告几乎都留给了五月,但是过去的基础资料和影像还是没来得及处理。
真绫弯下腰拖出一个封起来的纸箱,用美工刀小心划开写着“TK1”的胶带,在一众篮球杂志、CD和笔记本之上,安静地躺着一个灰色绒袋。
寻找容易得过分,甚至快得令人惊讶。
她凝视着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毛绒小袋许久,还是伸手将它拿了起来。
触感柔软的布料中传来了金石的脆响,少女的指尖解开抽绳,倒出里面的东西。
一片秋天落入她的掌心。
金色镶边穿起红宝石,永不枯萎地坠在链上,永远鲜艳地伫立在时光里。
真绫庆幸就算是那时意气用事的自己,也只是在冲动过后将这一片枫叶封存起来。
如果真的将它销毁的话,她现在要向谁再去寻那段过往。
将发辫拨到一边,暗红色的枫叶挡去了胸口一小部分的疤痕,顺着没入衣领,金石冰冷地贴过肌肤,带起一片凉意。
经历过了桃井五月突如其来的拜访,真绫深知逃避确有极限,更何况在两年前的同一类问题上已经吃过一次亏。
既然已经决定改变,就不能再停滞不前。
于是在冬季杯的预选开始之前,她独自去了一趟京都,名义上虽然是正式拜访,但她个人的目的是去看看许久不见的“伙伴”。
关于自己回国的消息,他肯定是一开始就知道的。现在再算上绿间和桃井,保守估计已经传遍整个奇迹的时代了。
从车站出来的时候不意外地看到了熟悉却久违的面孔,面相和善的管家和她记忆中的模样似乎没有太大变化,只是那头一丝不苟的发丝更白了些。
“真绫小姐,久疏问候。”天海契向着她的方向轻轻俯下身。
“契叔好久不见,您一如既往地精神比什么都好。”
他看见那个变化颇大的女孩儿露出了与过去别无二致的笑容,不知为何心口的悬感骤然消失,因此他的笑容中也多了几分怀念。
“托您的福,我还能再在赤司宅工作几年。”
他上前去,接过小姑娘手中轻便的行李,又替她拉开车门。
“嗯——和大家也很久没见了,纱奈阿姨她们都还好吗?”是轻车熟路的模样,坐在后排的少女在后视镜里冲着他笑,语气轻快得令老管家不禁回忆起接送两个孩子上下学的那段日子。
但他注视着的那双眼睛却教人清醒,那不再是一双天真的眼瞳。
红枫色的深处堆积着无法触碰的色彩,横亘在回忆和现实之间,划出一道明晃晃的界限。
像极了在告诫他物是人非,她早已不是当时失孤的幼女,也并非那样仓皇无助的女孩。
“啊,大家都很好。”愣神了几秒,他终是低声回应道,“老爷和少爷知晓您回来,都很高兴。”
“是么。”
余光中的少女靠着椅背微笑,不知为何却有叹息声飘过他的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