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的时间和以往的每一天一样都过得很快,转眼到了最后期终汇报的时候。在阳光下踢正步,在台上的目光中目不斜视地走向真正的高中生活。
李柏青想着这军训可算是要结束了,虽然高中生活一眼望不到头,但过去了的日子总是畅快。
祁奕然也和文焰和好了,算不上谁找谁道歉,只是那天下午文焰在烈日下晕倒,祁奕然担负起把她送到了医务室的重任,晚上回到宿舍两人的手臂便就又分不开了。李柏青觉得这件事情无可厚非,祁奕然和谁当朋友都可以,但她没想到的是那天后祁奕然似乎有意在避开她。
随之而来的是文焰的刻意冷落。寝室中她总是占据话头的上风,很多话题也会随着她展开。李柏青想要闲聊两句的时候,文焰便以更大的声音盖过去,要么就是把她的话堵回去,然后拉着其他人讲别的。
今天数不清是第几次了。
“祁奕然,你今天是不是忘收……”李柏青本来想问今天收作业的事,她们同为英语课代表。但刚开口,文焰便把话头夺了过去:“奕然,你陪我出去一下。”
祁奕然低着头出去了,李柏青扯了扯嘴角,她甚至已经不知道该是什么情绪对待这么明显的敌意。
“柏青,”陆颉在身后轻轻说:“你别理她们就是。”
“她们干啥啊?”
每天回到宿舍,从来没有人主动和她说话,一说话整个寝室便是沉默。她已经很久没在寝室说过话了,越来越紧密的课表,越来越熟悉的同学,她有时看着大家却觉得寂寞。李柏青觉得除了朱洵,没有人看到她。
“柏青,你别哭。”陆颉上前来拉着她的手,“其实我觉得你没什么问题……”
“什么意思?”一旦有人开始安慰,这眼泪便如泄洪闸开一样。李柏青抽噎着问,“谁觉得我有问题?”
“文焰有时会说你喜欢背后讲人坏话……”陆颉不说话了,她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
“我知道了。”李柏青其实已经有所察觉,但她对祁奕然的印象很好,就算是背后说了几句,以为她也不至于抖露给文焰。但她忘了一点,有时候秘密的交换才会换来更紧密的关系。
“可当时我并没有说什么……”李柏青其实已经止住了哭泣,她觉得太荒谬了。祁奕然以弱者的身份来到她身边,但却依附于“强者”以此得到保护。
“我知道,即使是你说了什么又怎么样?本来我也不喜欢她们。”陆颉说,“柏青,你不要再心软了。我看祁奕然也是分不出好赖人!”
身边的室友也都在点头,围上去和她说,她们都觉得她很好。
李柏青慢慢不再那么委屈,有时候只要有一个人站在她这一边,她就不会那么无助。
“谢谢你,陆颉。”
陆颉从柜子里拿出一盒巧克力,分给了在寝室的人。
给李柏青的时候,陆颉把包装里心形的贺卡拿出来递给李柏青,上面写着:
“吃点甜的,把不好的事情融化在里面吞掉。”
高中时所有情绪都是如此厚重,厚重到要写很多字,买很多信封,一封一封传递到不同的课桌,信封里承载着委屈憋闷,欢喜鼓舞,还有很多关心关爱。
祁奕然回来时已经熄灯,泡在盆里的衣服已经满出来,滑腻的洗衣液,温热的水,今天晚上本来准备洗衣服的。
她说不清她是否后悔和文焰开口说:别生气了,是我的问题。
她只是很累,她只是不想让任何一个人因自己而不开心。
“柏青,对不起。”其实她已经在心里说过无数遍了。
又一次把盆挪到厕所后,祁奕然从厕所的窗户里看到了月亮。
其实她很喜欢看月亮,但和相处紧张的人在一起这么多天,她很久没看过月亮了。
她仍记得朱洵说的话:成全自己的碧海蓝天也很重要。
她就这么胡思乱想,更用力地搓着衣服,厕所门被狠狠敲地敲了两下。
“祁奕然!”文焰大声吼着,“大晚上你洗什么衣服?你不睡觉别人睡不睡?你不知道我睡眠不好吗?”
祁奕然愣住了,她想过也许有人会不喜欢她这个行为,但她没想到是文焰。
“出来啊!”文焰又砸了砸门,“能不能自己的事在熄灯前就干完?”
“对不起焰焰,我……我不洗了。”
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给委屈的李柏青都听生气了。
李柏青恨不得跳起来抓着文焰的脖领拉着她把祁奕然的衣服洗完。
“文焰,你不要觉得自己特别正义了,你少喊她出去找你那些什么同学,人家早就做完睡觉了。”
陆颉的话幽幽传来。
听到没听到没!李柏青恨铁不成钢地想着,怎么被欺负成这样都不还手啊,属乌龟的吗?
在寝室里,文焰从不会对陆颉单独说话,因为陆颉不吃她强人所难那一套。
“你倒是当上好人了。”文焰冷冷地吐出一句,“又没叫你陪我去。”
陆颉也学着她说:“人家也不见得想陪你去。”
文焰敲了敲祁奕然的门:“奕然。你不愿意的话以后你就不去了。”
祁奕然想说些什么,但是文焰踢踏着拖鞋已经回床上去了。
祁奕然把盆塞进了洗手池下面,她决定明天不再和文焰一起走。
比起不被接纳的孤独,和一个完全不同频的人在一起更可怕,她会像被吸血虫沾上一样被腐蚀,直到她完全理解对方是个多么自私自利的人。
现在她理解了。
这个人自私得可怕。十几年里她一直都善良温厚,其实很少遇到这样的人。
忍让到宁愿不洗衣服也要陪她去进行无聊的社交,无论什么时候都以她的想法为优先,即使是相处这么多天,她也从未问过自己的生日最爱吃的食物。
“文焰,你知道我是哪儿的人吗?”祁奕然走到她床边。
“什么?”文焰没想到她会过来和她说话,她以为会祁奕然会灰溜溜地去睡觉,还是以一个并不友善的态度。她不甘示弱地回道:“你在说什么东西?你刚刚把自己的脑子也洗了吗?”
“你不知道,就像你从来不问为什么我的军训服是湿的。”祁奕然说,“你这种人,就是只在乎你自己。”
“你有病吧?”文焰转身坐起来,“祁奕然,你自己装可怜地和我有什么关系啊?自己不安排好时间你怪我?我怎么没天天晚上洗军训服?”
“因为你不爱卫生啊。”陆颉接了下句,“这么多天,我就没见你洗过衣服,你自己不臭吗?”
李柏青觉得她的人生偶像要加上陆颉了。
文焰被这句话气得直喘气,她对着祁奕然说:“祁奕然,我是把你当朋友的,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对我。你有什么事儿就应该和我说呀。”
祁奕然还没说话,宿管阿姨砰砰敲起了门。
“姑娘们快睡觉啦!别聊天了!”
李柏青觉得阿姨用聊天这个词实在是太温和了。
“明天再说好吗,奕然,我觉得我们可以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