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一天都在讲题，许澈手忙脚乱地改题改了一天，以为到了今天可以轻松一些，万万没想到有些老师讲的就是比较拖沓，其他老师都已经开始讲新课了，而她还在慢悠悠地讲题。

    英语卷子向来就讲的慢，也向来是批斗大会。

    许澈认命地在姜颖的不提名字骂人下将她强调了几遍的英文单词标红并写下了汉语翻译。

    枯燥且没有新意的一堂英语课。

    教室里只有姜颖的讲题声和她的小蜜蜂的吱呀声来回应和，许澈听着听着便意识不清起来。

    不是什么睡觉的好时机，许澈边提心吊胆边钓鱼，终于熬到了下课铃声响。

    正是午间，太阳光笔直地照在人脸上，许澈觉得刺眼，眯着眼睛来回扫了一圈。

    班里的人大都没动，许澈有些怀疑下节课究竟是不是体育课。

    按照往常的习惯，下课铃声一打，人就都跑到操场玩儿去了，哪会像平常课间一样，没精打采地待在教室里。

    “下节是体育课吧？”许澈扭头瞧了一眼孟玳。

    孟玳正举着水杯喝水，听到许澈的问话扭过来头：“是啊。”

    “那怎么没人动呢？”许澈说着站了起来。

    “你要出去吗？”孟玳问着站起来走到了过道上。

    “嗯。”许澈低低应了一声，跨过孟玳的凳子走到了走廊。

    走廊上只有墙根有些阴影，其余都在太阳底下晒着。黑色的水泥地被太阳光照得反射出一些金色。

    许澈看不清地面上是不是有什么，弯着腰观察了下地面，发现反光是地面不够平整而造成的。

    切，还以为什么宝贝呢。

    许澈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朝着厕所走了过去。

    上个厕所估计也就两分钟的功夫，许澈看着突然变得空荡荡的教室有些回不过神。

    “人都去哪了？”许澈问倚着教室后门的孟玳。

    “操场。”孟玳直起身，朝着前门走了过去，“走了，该上体育课了。”

    “他们人怎么突然就下去了？”许澈跟上孟玳的脚步问。

    “刚杨老师来了，把他们都叫到操场了。”孟玳说。

    “谁？”许澈一时没想起自己有什么姓杨的老师，疑问出口。

    “杨迁之，你的新班主任。”孟玳抬手扶上旁边的栏杆，边看许澈边又接着说，“上两节课了，你还没记住她的名字么？”

    “哈哈。”许澈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一时没想起来。”

    操场上有不少人三两结伴地来回走着，还有那么一两个个别的人正懒洋洋地躺在地上晒着太阳。

    太阳光直直地射着大部分塑胶地面，只留了主席台前面一点阴影。

    太阳光很亮，许澈抬手盖在眼睛上方，眯着眼朝着主席台的地方望了过去。

    那的人倒是不少，但都穿着一样的校服，一眼望过去倒是除了身高没其他区别，都是上半身蓝下半身黑的打扮。

    “知道咱们班在哪集合么？”许澈踢了踢面前的绿色草皮，黑色的橡胶小粒一下子扬起不少。

    “应该就在那。”孟玳指了指主席台，“那个穿着黄色羽绒服的好像是杨老师。”

    许澈跟着又朝那边看了一眼，一堆蓝色里面似乎确实有一个黄黑配的小人。

    “那走吧。”许澈又踢了两脚，看到有塑料小粒蹦到了鞋上，脚尖磕地将它们都甩了下去，“去看看到底是不是。”

    跟主席台的距离越来越近，人物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尽管还是看不清五官，但人与人之间的身材倒是有了些变化，有的人大老远就能看出先天长腿的优势，有的人隔着大老远就能感觉到熟悉。

    “王仰。”许澈对着一个背影喊了一声。

    前面的人迅速扭过了身，脑袋朝着左右迅速摆了两回，估计是在看是谁在喊他。

    “这呢。”许澈抬起左手来回摆了下，看到王仰抬起的胳膊后收了回来，对着旁边的孟玳说，“就是咱们班的人。”

    “嗯。”孟玳低低应了一声。

    许澈不知怎么突然感觉他有些兴致不高。

    走到主席台跟前，许澈看到了几个最近两天看过几眼的人，心里头在他们身上标了个“同学”的标签。

    地面上还有几片潮湿，许澈挑了一块儿干净的地方，准备坐那歇一会儿。

    上课铃声没给他坐下的机会，在他将周围红色的塑料小粒踢到一边准备坐下去的时候响了起来。

    “集合了集合了。”人堆前面有个人高腿长的人吆喝着。

    许澈伸腿将刚刚踢开的东西又踢了回去，走到人堆旁边。

    “按身高排跑操队形，女生在前，男生在后面。”腿长哥又说了一句。

    许澈对自己的身高挺有自信的，信步走到了队伍后面。

    最后一排有个横向纵向发育都比较良好的人，看着就是个专注于练体育的体育生。

    他旁边的几个人清一色的身高都非常优越，瞬间将本对身高沾沾自喜的许澈衬托的有些柔弱。

    许澈看了眼在这一排中个头稍微逊色一些的孟玳，自觉站在了几人的前面。

    毕竟平时和孟玳说话是得掀起眼皮才能看到他的脸。

    队伍里叽叽喳喳的都是讨论声，前面的女生堆里有人正好奇地扭头看后面的男同胞。

    许澈朝前看了一眼，发现第一排的男同胞们清一色地抬着自己骄傲的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很明显是知道有人在看他们。

    哦，看错了，他们抬头是为了看清楚站在他们前面的那几个女生长什么样，因为下一秒有两个身高非常有差距的男女开始谈话了。

    “你长的好高啊。”站在后面的男生抬着头，看着前面的女生。

    “你长的也不低。”那个女生看着到她下巴处的男生回道。

    真是没话说了。

    许澈跟这个男生中间夹着一个人，模糊中仿佛听到了一声“咔嚓”的心碎声。

    “咱们这节课先练练跑步。”杨迁之站在队伍旁边大声说了一句，指着站在旁边的腿长哥又接着说，“先让体委带你们跑一圈。”

    她说着向后退了两步，站在了绿色的草坪上。

    体委做了两个手势，领着第一排的女生跑了起来。

    后面的人一排接着一排跟着动了起来，许澈迈开腿，一个没控制住，直接踩在了前面那人的鞋跟上。毕竟才刚跑，许澈对此感到有些愧疚，低着嗓音对着前面的人说了声：“抱歉。”

    前面的人回了句“没事。”

    许澈注意着自己的步子，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生怕一个不小心再踩前面大兄弟一脚。

    本就是为了热身，体委站在第一排人的旁边极力地压着步子，整个队伍一时像只没了尾的毛虫在跑道上努力向前挪动。

    尽管许澈一直在约束着自己的腿，但他还是多次想要离家出走，跑去和前面的腿亲亲密密。

    你别啊。

    许澈再次踩到前面那人，心里有些绝望地想。

    “对不起，对不起。”

    许澈扶着前面那人的肩膀，生怕他因为自己这一脚直接倒了下去。

    前面的人站直后朝后看了一眼，许澈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自己，但非常坚定地认为这人估计心里此时正疯狂吐槽后面这个爱踩他鞋子的人。

    这一圈将会跑的又慢又折磨人，不止因为要时刻担忧踩到前面人的鞋子，更重要的是除了刚开始跑的两米以外，剩下的三百九十八米全露在太阳底下！

    许澈半眯着眼睛，迈开些腿，撵上已经拉开些距离的前一排。

    要死了。

    果然人在落魄的时候就连路边的狗也要跟着踩上一脚。

    有个步子迈的比较开的队伍擦着队伍边撵了上来，处在边上的几个男生甚至还朝着这边看了一眼。

    看你爹干嘛？

    估计人家也是要看儿子，脸上勾了个有些慈爱但更多的是讥讽的笑。

    许澈以为他们嘲笑到这已经够了，却没想到并没有完。

    下一秒，一个中气十足的男生响了起来：“一二一，一二一……”

    估计没少练习，在男声落下去的同时，一阵夹杂着几声男低音的女高音响了起来。

    有力又利落的喊完，又气势汹汹地将他们彻底超了过去。

    自己班的队伍里响起一些说话声你，看来不止许澈自己看到他们的挑衅了。

    一直在里圈跑着的体委突然也开始喊起了号子，估计是被前面的队伍屁股激起了迟来的胜负欲。

    “一二一，一二一，

    一，二，三，四！”

    虽然他嚎的也十分有气势，但这毕竟是在太阳底下晒了半圈的队伍，跟着体委的声音起来的声音并没有刚刚人家喊的声音大。

    完败。

    许澈看了眼已经甩他们五十米的队伍，脑动给自己班点评了一下。

    热身圈终于跑完，队伍再次回了凉阴地儿。

    有些许微风裹挟着热气吹来，许澈半冒头的汗珠子彻底冒了出来，沾湿了被刘海盖着的发际线。

    杨迁之一直站在凉阴，自然不会知道他们跑一圈的感受，站在队伍面前挺直腰板指点了几句。

    “跑整齐一点就可以解散了，对了，刚刚口号喊的声音有些小啊。”杨迁之来回踱步走着，“算了，下次再练口号吧，今天主要是跑齐。”

    她估计也嫌热，才在太阳底下站了半分钟，说完话就又走到了凉阴地。

    没跑好就继续跑。

    许澈临起步时听到了她的话，收紧了背上的皮，励志接下来的路程不踩到前面人的脚步。

    前后排的距离不断在杨迁之的强调下缩进，许澈依稀之间感觉自己闻到一些酸溜溜的头油味。

    也不知道前面这人多久没洗头了，许澈看着他反射出奇怪颜色的头发，身体自作主张地朝喉咙涌来一些吐意。

    他朝后退了退，跟旁边的人差出了一个肩膀的距离。

    味道淡了一些，虽然还是隐约能感觉到一些，但好歹是将感觉强行压了下去。

    脚上的鞋子突然被勾了一下，隐隐有要掉下去的意思，许澈又朝着前跑了两步，感觉到哦刚刚将后跟踩了下去，难怪这么咯脚。

    “站那么往后干什么。”后面传来一声不悦的话。

    许澈侧头看了一眼，是那个纵向横向发展都非常协调的体育生。

    “抱歉。”许澈说了一声就从队伍里面退了出来。

    之后的跑步中，这个人还是站在自己后面。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许澈的鞋子接连被他踩掉了几次。

    许澈直觉他是故意的，但在每次踩掉之后，这人都特别真诚地向着许澈道了歉。

    许澈心里不高兴，但看着他有些愧疚的表情又不忍心责备，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找委屈受。

    许澈在几次被踩掉鞋子之后特地在跑道旁边将鞋绳狠狠系了一通，感觉脚被挤得发了疼，才站起来又撵上了队伍。

    他刚挤进队伍朝前跑了两步，脚上的鞋子不出所料地又被踩了。不过没踩掉，许澈心里有些报复人成功的爽感，嘴角也没忍住向上翘了一些。

    不过好心情没能维持多久，许澈的鞋子终是在被人试探了两下给踩了下去。

    人快被踩麻了，许澈叹了口气，认命地又挤出了队伍，蹲在跑道边系鞋绳。

    真是生气也生不动了。

    如果生气能够生出来的话，他可能已经喜提几个孩子的准妈妈称号了。

    旁边有道阴影落了下来，许澈侧过头看是谁跟自己一样倒霉。

    “你鞋子怎么了？”孟玳捏住两根鞋带，上下来回摆弄着，“看你都出来好几次了。”

    许澈叹了口气，有些心累地说：“别说了，我鞋被踩掉好几次了。”

    “我都快要怀疑我后面那人是不是故意的了。”许澈系好鞋带，率先站了起来，“走吧，不然一会儿就被杨迁之看见了。”

    孟玳皱了皱眉头，跟着站了起来。

    他们班的队伍这时候已经跑的挺远了，许澈拽了下孟玳，兀自提起胳膊跑了起来。

    地上的影子逐渐变短又变长，逐渐由两道合为一道再错开，又最终两相保持一定距离。

    两人之间一直没有对话，直到快要撵上队伍的时候，许澈才听到旁边传来了一声：“不然你站我旁边吧。”

    许澈扭过头朝他看了过去，太阳光很刺眼，他的视线一瞬间变得模糊。

    他眨了眨眼：“你说什么？”

    眼前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许澈眯缝着眼睛，有些看不清楚旁边的人。

    有些光线穿过孟玳额头的碎发射了过来，使他棕褐色的头发突然变成了金色。

    孟玳抿了抿唇，又开口说：“我说，我旁边有位置，你可以站那。”

    “最后一排，不会有人踩到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