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活过去两个多月,注定能混熟的人早已凭着兴趣爱好打成一片,课间形成几个小人堆。
这之中当然也会有注定做独行侠的人。
和过往彻底断绝联络后,我目前的状态呢,有点像一片积水外的透明小水珠。
集体声势大的时候,我便融进去,不叫人细看出毛病来,声势小的时候,我就一颗游离在外,因为透明,也不会有人在意。
今天的课间操又因为绵绵秋雨的天气取消了,闲的时间里,人总要想法设法地找点乐子。
这点上,1407班的同学倒是相较我的历届初中班级遥遥领先,现下,一群同学正以陈景钰为辐射中心玩一种叫狼人杀的游戏。
那波人大约十几来个,站着的,坐着的,蹲着的都有,围绕陈景钰狭窄的窗边位置形成远看成岭侧成峰的视野。
我倒不是有成瘾的观察癖,只是他们的动静太大,叫人怎么能安静做自己的事情?
他们玩游戏,一会儿要闭眼睁眼,一会儿杀人救人,一会儿发言投票,好生热闹。
我不经意间靠近瞧了几轮,参与的人里还有我比较熟悉的田耿、覃明月,他们睁眼闭眼的时候,像我这样的局外人就可以知晓其身份。
料想主持人发身份应该是随机的,可我暗自觉得这安排实在妥贴过当了,覃明月的身份是女巫,陈景钰是狼人,田耿是平民。
我在旁观看的时候已是游戏里的第二个晚上,陈景钰与他的狼人兄弟在商量刀谁,陈景钰反手指了他自己。
这货心机颇深不必猜便知道会是高级玩家,但我有些诧异他居然会有这样的牺牲精神?以他的性格推队友上去骗一手女巫会更合理。
结果当然是身为女巫的覃明月的确救了狼人陈景钰,陈景钰再扮小白花引导投票。
他说的不偏不倚、毫无漏洞,知晓他真身的旁观者们大概都和我有同感,交头接耳讨论起来,只是公投的时候局内还是有少数人投给他。
按逻辑来玩这个游戏的人毕竟是少数,凭感觉将碾压众人的危险角色尽早投出去通常才是普通玩家在迷茫状态时的安全选择。
这种局面在现实里换个表现或许就是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对陈景钰而言,他是即使如此,也要一枝独秀,甘愿立于风暴之中的人。
田耿和陈景钰关系不错,可能是过于了解他,每轮归票也都坚定投给他,所以第三个晚上田耿便被好兄弟陈景钰刀了。
这个局里的其他人三分之一是实诚派,三分之一是跟票派,三分之一是直觉派,看陈景钰运筹帷幄实在没什么意思。
我离开后不久,教室那一边果然传来一阵哀嚎。
每个人都在苦笑复盘,覃明月那瓶毒药一直没用,田耿叫嚷着没人相信他,最后一轮众人将陈景钰投出了局,只是狼人阵营依然获胜。
相较于这类需要多人互动、耗费精神的桌游,大部分同学还是比较相对保守地进行着其他散漫活动。
这里面有着自初中始便风靡的传统项目,女生间传阅言情小说,男生间传阅黑白漫画。
他们不仅看,爱看,看几遍,还喜欢突然在各种场合天雷勾地火似地讨论起来。
我对这样的消遣向来是青睐有加的,一来是有绝对正当的理由拒绝他人的干扰,二来沉浸式的想象的确能让人暂时脱离现实。
近来班上传阅的读物类型越发统一起来,悬疑、推理、犯罪、心理,这些原本是我目前还不打算接触的东西,因为如果过于害怕的话我还一时找不到伙伴倾诉......
但是这样处境的我还是一发不可收拾地迷上了一个探墓小说系列。
“施施,施施......”
“啊!”我乍闻惊叫一声!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动静?”
“嘘!施施,我就叫你两声,怎么吓成这样了?”
从四面八方发来对我尖叫声的询问,此时是午夜12点左右,宿舍内尚且还回响着因呼吸不畅导致的微弱鼾声。
被子被猛地扯开一角,露出被窝里开着的白色LED台灯,我顺势钻出来:“不好意思大家,没发生啥事,大家继续睡吧!”
接着,我裹着被子向谢见微小声委屈道,“我看探墓小说呢,你突然出声,当然把我吓着了...”
“哈哈,第一次见你熬夜哦,我就说被子怎么有光透出来呢。”谢见微眯着眼睛笑道。
搬座位前坐我后方的班长谢见微,与我还有另一重交集,她是我四个室友之一,平时不争不抢,温温柔柔的,如果不是过于出格,也不大管纪律上的事情。
大家乐得轻松,大部分时间里呈现出一种接受快乐教育时才有的活泼状态,所以对她态度也挺好。
她也有些正常的个人喜好,喜欢看小说,但对看言情小说无动于衷,接触更多的是翻译文学中的流行书籍。
“额...探墓小说这情节的确让人上瘾,哈哈。”我随便说句话略过去。
“看你这样子像是胆小瘾大。”
“是有点。”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怎么也还没睡呢?”
“我之前睡着呢,不过才上了个厕所出来。现在跟你说会儿话感觉都有点清醒了。”谢见微揉了几下眼睛。
“那你还是快去睡吧,再和我说会儿话,就完全睡不着了。”
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我目送着她离开,退回被窝趴好拾起小说。
可睁着眼睛,亮着灯光,脑子里却倏地闪现诡谲的片段,黑红交织,密密麻麻,由远及近,血尸、禁婆、海猴子一下子全挤过来了,我猛地转身躺下,将被子胡乱拥紧,不漏一口气缝。
哎喂,这想象力真的凌乱,连做春梦都没这么齐整过!
内心已升起对黑暗的无限恐惧,我怂在被窝里贴着墙根,仍是后怕不已,手心直冒冷汗,怎么敲打自己不受控制的脑袋也无法停止联想。
现在还有人没睡吗?我蓦地想到谢见微 ,于是又打开灯光爬到床沿拉开一道细缝,“班长...班长...”
因怕打扰其他室友,我沉着嗓子哑声叫唤,细微到甚至我自己的耳朵都要听不见了。
但这样的声响居然的确引起了一阵动静,我睡在上铺,听见下铺窸窸窣窣的被子响声。
“哎,刚有人在说话吗?”我左侧下排的床位冒出来一个人头,是麦穗,“有!我!施施。”我要被这即时的回应感动哭了。
“施施,你怎么还没睡!”谢见微蓦地冒出来。
“其实、说实话,我也睡不着了。”章婕叹气。
翻被子的声音接连响起,一扇白光突然亮起,又落幕,但不来自我的台灯。
“大伙儿!要不来一场宿舍夜谈!”陶英子热情提议。
“啊,前两天不是刚来一场吗?”我反问。
“这会儿人齐整。话说施施,不是你先起的头?”
我一时语塞,只能怪自己胆小了。
“可以是可以,反正也睡了两小时去了。”
麦穗说出这话我是有点疑惑的,她可是早睡好起的典型代表,不睡够时间可是有起床气的。
“我没什么意见。”谢见微的口头禅出现了。
“到谁床上去?我来搬上我的小桌板。”
章婕已经行动起来。
“还是我这,来吧!”借着她打开的灯光,陶英子已将床铺整理好,从床底的储物箱内将零嘴拿出来了。
陶英子长相偏向北方人的特点,脸型方正,五官分散大气,一双眼睛生得英气有神,因个子高,小学起便被体育老师抓着练排球,体格更是比一般的女生挺拔有力。
她性子外放吃得开,又爱八卦,一向是这种聊天活动的组织者,在班上女生群体中的潜在影响力或许比谢见微还要更大。
在此之前宿舍曾以陶英子为核心多次进行过2、3人型的谈心活动,上上上次还在讨论我的月考成绩。
但也正如她所说,今晚是人最齐整的一次,宿舍形成开学已来空前统一的局势。
陶英子清了清刚睡醒尚在嘶哑中的嗓音:“咳...嗯...好了,老规矩,先一人问个问题,活跃下气氛。”
我默默拿起桌上的瓜子装忙,这局我的作战方针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留桌边众人面面相觑。
手上的瓜子刚找到牙缝,在其间发出一声清脆响声时,众人的目光倏地聚集在我身上。
此时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嚼其中的瓜肉,不由得扯开嘴皮尬笑两声:“哈哈,这瓜子真脆。”
陶英子坐庄,当即主持起来:“有要问施施的吗!”
“emmm,我还真有,施施你之前不是坐陈景钰前面吗?看你俩聊的挺熟的,有没有什么可发展空间?”
章婕坐我对面,从门上高窗洒落的走廊灯光映在她的脸上,柔和动人,她的脸型短圆,眉心间有颗偏移的小痣,鼻头小巧微翘、嘴角弯弯,气质清纯干净。
我仔细想了想,如果陈景钰真要和女生有什么发展空间,这种长相类型或许确实比较适配。
“这问题好呀!”陶英子浅拍了下桌子,她激动的样子让我抹了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