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结束的前一天深夜。

    “叮。”

    正在熬夜看小说的秦椒忽然收到一条消息。

    【于妙言：江湖救急，军师速速归位。】

    黑暗里，秦椒猛地在床上翻了个身，数据线不够长，又被迫翻了回去。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慢慢爬了起来。

    打开小台灯，昏黄灯光里照出一双格外明净的眼睛，眼尾上挑，纤秀的鼻子下是躲在阴影里微微勾起的笑意。

    秦椒身子往后仰了仰，懒散地靠在椅子上，随后端起水杯抿了口，快速回道：

    【主公有情况啊。】

    过了三秒，于妙言的语音条就立马发了过来。

    “亲爱的椒椒，前两天我看上一个小帅哥，”少女清甜的声线带着明晃晃的激动：“帅哥啊！多么稀缺的资源，北桥大学还有除了沈添和李屿以外的帅哥？”

    “说起沈添和李屿，这俩可是北桥大学的头牌呢。不过昨年都出国交换去了，神龙见首不见尾，今年可一定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名副其实。”

    秦椒略有疑惑：“为什么叫头牌，还有两个，等等，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他们不是一个类型的帅哥。据学姐的可靠消息，当年军训那会儿表白墙各执己见，争论谁是咱们北桥男大的招牌。”

    “后来有人发起投票，一不小心把‘招牌’打成了‘头牌’，再之后被人举报封了号，但‘双头牌’这个名号反而被宣扬了出去。”于妙言解释道。

    “头牌啊头牌，可惜我无福消受。”似乎还伴随着砸床声。

    秦椒此时被她魔音贯耳洗礼得满脑子“头牌”两个字，遂赶紧岔开话题：“你还有小帅哥呢。”

    于妙言这才话音一转：“头牌我就不肖想了，但这个小帅哥，搞到手，一定要搞到手！”

    于是她又拉长了嗓音黏黏糊糊地喊道：“军师啊——”

    “……”

    秦椒默默翻了个白眼。

    一手托着腮帮儿，看上去神态悠闲，又状似自言自语：“还得看我啊。”

    “那肯定，谁能比得上熟读三千言情小说，精通中日韩偶像剧套路的情感大师呢。”她谄媚地笑了笑，随后小声补上一句：“虽然是牡丹。”

    “我这可是付费项目。”秦椒磨了磨牙，威胁道。

    于妙言的声音开始变得忽高忽低：“我妈来查房了，明天宿舍详谈啊军师大人。”

    “……”

    秦椒一言难尽地看着手机屏幕，不满地啧了一声。

    都快上大二了在家里玩手机还要悄悄地，吃瓜才吃了一半，拔剑四顾结果人跑了。

    不像她...…

    暗自感叹间，耳边突然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道隔着门却依然带着熟悉压迫感的女声传来——是母亲大人秦素婵。

    正一字一顿：“秦椒，我看见你门缝的光了。”

    好，很好，恐怖片现场。

    “啪。”

    房间内的灯光瞬间消失，世界也随之安静下来。

    -

    清晨一场倾盆大雨在中午之前就已经停歇，低垂沉郁的乌云被风吹得东倒西歪，逐渐稀疏溃退。

    秦椒的父亲季文洲正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菜走出厨房。

    季文洲是北桥大学的植物学教授，主要研究叶片发育和寻找控制植物器官的调控机制。

    他是一个在外上得了厅堂，在内下得了厨房的父亲。对女儿的教育一向温柔却张扬，就像让植物舒展茎叶一样任其发展。

    青椒酿肉被放到餐桌上靠近秦椒的位置。

    盘子里的酱汁色泽鲜亮，浓稠的汁水顺着带着焦香的绿色流淌下来，亮晶晶的，青椒中间塞满腌制好的肉末，让人看着就食指大动。

    除此之外，还有满桌鸡鸭鱼肉，不胜枚举。

    各种肥美的香味正漂浮在空气中。

    温柔的男声响起：“开饭了，有你最喜欢的青椒酿肉。”

    “来了来了，”秦椒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走出房间，看见桌上颜色丰富的菜品，笑容瞬间狗腿，变身夸夸群群长：“老季的厨艺就是好！”

    这时母亲秦素婵也端着倒好的果汁走到餐桌边。

    她对季文洲嗔了一眼，而后又看着女儿说道：“也就是你，能让我们家季教授大清早不去看树，来做这么一桌子菜。”

    季文洲走过去握住秦素婵的手，两人对视片刻，低头笑了起来。

    秦椒斜斜地靠在椅子上，摸摸手臂凸起的鸡皮疙瘩，对着两人无语道：“差不多得了啊，合伙欺负单身狗呢？”

    秦素婵正要一巴掌拍在秦椒背上，结果被她一闪身咧开。

    只能对着她指指点点：“给我站端正了，你这个吊儿郎当的样儿什么时候能改改，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秦椒嘟囔两声：“当然是跟您呗。”

    秦素婵从小在部队大院里长大，一路风风火火，周围人都没想到她最后会成为大众认知里枯燥乏味的物理系教授。

    现在和季文洲一样也在北桥大学工作。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秦父秦母虽然对研究这些项目兴致勃勃，却不会逼迫秦椒走和自己一样的路。

    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他们虽然遗憾自家女儿对搞科研没有兴趣，但也尊重她学法律的想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学习的意义是懂得价值，而教育意味着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

    又是一场鸡飞狗跳。

    等到一家人快快乐乐地围坐在餐桌边准备吃饭时，秦椒沉默了几秒才对父母说道：“下午我就回学校。”

    说罢夹起一块青椒酿肉，颤巍巍的，肉香和辣意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咬进嘴里，令人愉悦的滋味让她眯了眯眼。

    秦椒家就在北桥，日常来回都很方便，但她依然选择了住校。原因无他，父母俩经常在学校实验室待到大半夜，平时家里也没人。

    不过她还挺喜欢住宿舍的，毕竟这样才遇到了几个这么志趣相投的室友。

    “上学期你在你们系成绩怎么样？”秦素婵夹了一筷子菜放到秦椒碗里，语气里含着忐忑的柔和。

    她其实对女儿的学习一向并不操心，秦椒自己就会做好。只是作为母亲，一直歉疚于自己和丈夫的忙碌，没能时刻关注着女儿。

    特别是那件事发生之后。

    秦椒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继而故意拖着腔调回答：“一般一般，小秦这朵娇花在法学院不过是稳——稳奖学金罢了。”

    眼神里满是得意的狡黠。

    听到这俏皮又逗趣的语气，秦素婵才勾起嘴角绽开一抹笑容，而后咳了咳，佯怒评价：“油嘴滑舌，还娇花，我看是奇葩才对。”

    季文洲先是安抚地看了妻子一眼，又转头看向女儿优哉游哉的样子，语气也含了笑，说道：“我女儿就是厉害！”

    他忽然想到什么，又道：“说起来我看上了个学生。”

    谈笑间语气带着几分赞赏：“是个男生，比你高两个年级，自己聪明又上进，学习能力也很强。”

    “以前还羡慕隔壁海洋科学的曾教授有个好苗子，这下我也算是为我们植物学提前预定好明日之星了。”

    老季平时可不是爱随便夸人的人。

    秦椒听到这话扬了扬眉，咽下嘴里的米饭，懒洋洋地问道：“叫什么名字啊，我有空好跟学长学习学习。”

    “沈添。”

    “头牌？”秦椒脱口而出。

    “？”

    这场对话由秦素婵的一巴掌终结。

    -

    九月，北桥的主色依然是绿色，北桥大学也不例外。林荫道上枝桠蔓延，在夏末的阳光下被照得闪闪发亮。

    秦椒走在通往寝室的路上。她正低着头，一只手推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握着手机。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

    她在一个群里翻动着未读消息，群名赫然显示着“重生之富豪榜前（4）”，背后紧跟99+。

    爆炸的消息让秦椒像瓜田里跳来跳去的猹，飞快的浏览着。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人。

    他抱着一个巨大的快递箱，上半身被牢牢地挡住，只能看清修长的双腿正在迈步向前。

    而此刻的秦椒闷头吃瓜忘乎所以，拉着行李箱径直撞了上去。

    “嘭。”

    这人被撞得一踉跄，还好晃晃悠悠之后稳住了身形。然后他放下箱子，脸上露出略带疑惑的神情。

    “抱歉，我抱着箱子，没看到......”

    话还没说完，便看清秦椒，青年怔了怔。

    半长的头发慵懒地披散在她肩上，皮肤白净，眉眼精致。她穿着黑色吊带裙，外面松松垮垮披着件白色衬衣，模样看着随意，却带着隐隐锋利的明艳。

    秦椒就没这个身手，此时她正跌坐在地上，有点懵：“什么东西这么硬......”

    待看清了面前的人，忍不住对着他直接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倒也没急着起来。

    眼前的青年长得实在符合她的审美。一件白色的t恤，黑色短发细碎蓬松，有几根散在了额前，睫毛乌压压一整片，垂下的眼睛瞳色很深，正看着她，显得格外专注。

    不知道为什么，秦椒隐隐察觉他身上奇怪的矛盾感。

    像阳光笼罩下沉滞的森林，幽暗而朦胧，有点迷人。

    青年被口哨声拉回了神，眉心微微动了动。

    清冽低沉的男声响起：“我拉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