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的呀，你不记得了吗？是用过的。”

    她的话仿佛一把钥匙，打开了被压在脑海深处的记忆。

    那天偷听过后，他又悄悄回到了房间。没曾想被楼少爷抓了个正着。

    “小老鼠，可算给我逮着你了，你跑啊，你撒开腿跑啊。谁跑得过你啊？”他一边流着涎水，一边凑近道。

    不似人的獠牙在他脸前晃来晃去，仿佛下一刻就能一口咬下来，把他撕的血肉模糊。但楼少爷忍住了，贪婪地看他一眼，尖声道：“不过你也就只能蹦跶这几天了，仙人说的时间很快就会到了。到时候你和你娘谁都别想跑。”

    “卑鄙……无耻！”阿序愤恨的眼神如刀刺在楼少爷脸上。不过他最喜欢看手中的猎物展现这种绝望的表情，笑了笑，放开阿序，坐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已经是黄昏，暮色印在桌面，将他面目可憎的脸遮去了一部分，使得这人看起来无害极了。

    “有的人啊，一辈子都只能被我踩在脚底，一辈子都别想出头！”他似笑非笑地望着阿序，意有所指。

    阿序只能恨恨地望着他。

    楼府的夜晚格外黑，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所谓的阵法的缘故，这间屋子几乎连月光都照不进来。

    楼少爷眼神贪婪，犹如鬼魅。

    *

    贺书予回到金仙台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潜入藏书阁，金仙台的藏书阁记载了道门成立以来所有的案件以及历史，正是她所需要的。

    之所以偷偷潜入，是因为苏字最近严守藏书阁，不让任何人进去。

    贺书予一面想着查找资料，一面又想着探查苏字到底在做什么，于是便悄悄溜了进来。苏字一向对她放心，最近金仙台事务繁多，一时间她也想不到贺书予会偷偷潜入。

    藏书阁一共有五层，第三层放着各种奇怪无解的案件，是这次贺书予的首要目标。她卸下所有灵力，施展轻功飞了上去，却未曾想在这里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苏长老约我在此是何意？”是贺空址的声音。

    贺书予躲在书架后，心已经沉了半颗。贺空址在这里，便说明这件事和楼家那件事脱不了干系。

    果然，苏字的声音随之响起：“楼家那件事，贺家也有参与吧？”

    贺空址打开折扇，声音温和：“苏长老不是来找我聊这个的吧？”

    “可我要找你聊的这件事和楼家那件事脱不开干系，你不必如此惺惺作态。”苏字厌烦道。

    “我怎么知道苏长老听完我的回答后会不会把我就地正法呢？贺家虽说不如郑家家大业大，但总归是个修仙名门，若是因为我沾上了不好的骂名，我可是会很内疚的。”贺空址道。

    苏字心里装着事，本来脾气就不好，闻言直接道：“我见到了黑衣人。”

    这一下不仅惊到了贺空址，也让书架后的贺书予险些滑落在地。

    今日发生的种种……她暗自思量，发现好像都对的上。

    李照月性情大变，苏字留下的奇怪阵法，屡次出现的午夜黑衣人传说……

    这些都在暗示着什么。

    “在见到他之前，我一直以为这次又是谣言。”苏字沉声道。

    “又？”贺空址敏锐捕捉到了这个字，问道。

    “这和十年前那件事发生的前兆一模一样。”苏字苦笑一声，往贺书予藏身的地方走来。她大惊，慌忙后撤，最终在苏字发现自己之前换了地方。

    不过在贺书予重新冷静下来之前，贺空址好像突然笑了一下，很短促的笑，让她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发现了。

    “十年前，您是说卫折故？”贺空址问道。

    贺书予悄悄探出头去，看着他一脸认真地望着苏字，这才松了口气。

    “对。”苏字的脸色惨淡，语气恨恨的，“浮空岛每隔三年就要陷落的谣言，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而这并不是谣言，而是事实。”

    “你的意思是？”

    “当年卫折故为了防止浮空岛陷落，研究出了一个恶毒的法子。”

    “用无辜之人的性命结束这一切，卫折故，我们是修道之人，不能这样做！”祝茗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厉声道。

    卫折故天才出世，骄傲自负，还怀有一颗为天下之心，可偏偏太过固执，在自己坚信的错路上走到了底。

    “可不用这个法子，所有人都会死！”卫折故指着地面，指着那些最近在各处蔓延的奇怪裂缝，怒声道。

    “可是你的方法不一定能成功，那些孩子，那些孩子的命不能就这样白白没了！”祝茗还是不同意，甚至已经拔出了坠山剑，大有他要如此做就和他拼命的架势。

    卫折故的眼神黯淡下来，白色的衣带被冷风吹的老高，在祝茗的眼底勾出一抹浓郁的悲伤。

    “你说过，坠山剑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准我。”卫折故声音沙哑，低声道。

    祝茗痛苦地闭上眼睛，大声道：“你若今日不迷途知返，你我从此就是死敌！”

    “师妹还是如此天真，死敌又如何，没有人能阻止我的计划。届时所有人都会因为没能助我而后悔！”卫折故眼底闪现着绝对的狂热，右手一挥，坠山剑轰然落地。

    祝茗往前重重一抓，只留下一片白色的衣角。

    自此，卫折故便开始了他那可怕的计划。挑选五十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孩童，献祭给神明，重新打通和九天的联络通道，祈求神明降临人间。

    “他应该失败了吧？”听到这里，贺空址问道。

    苏字握紧了拳头，眼神怨毒：“不，他成功了。不过来的不是神明，而是一个女婴。”

    “若我猜得没错，就是李照月吧？”贺空址的眼里完全没有意外，淡声问道。

    “没错，是……你怎么会知道……”苏字说着说着，突然瞪大了眼睛。只见贺空址双眼微睁，原本黑色的瞳孔突然变成了深紫色，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空间波动。苏字感觉自己的脖颈被人掐住了，一个纯黑色的空间突然出现，强大的吸力席卷了她全身。

    苏字全身上下提不起一分力气，眼看就要被那个奇怪的空间吞噬。一道锃亮的剑光斩断了这股力量。

    贺书予拔出离辞剑，飞快使出剑招，趁着贺空址格挡的空隙，拉着苏字从窗户边跳了下去。这一切发生得格外迅速，等贺空址回过神来，人已经跑没影了。

    “就这么让她们走了？”楼到夜从他身后走出来，问道。

    贺空址转身，重新展开折扇，随意摇了摇，笑道：“让她们逃了又如何，反正什么都改变不了。”

    说完，合上折扇，绕过书架，走到楼到夜身边，点了点他的肩膀，道：“最近多注意点祝茗的动向，最近一次陷落的日子，快到了。”

    楼到夜点点头，目送着他缓缓离开，但还是忍不住问道：“诅咒真的可以解开吗？”

    贺空址顿了顿，轻声道：“可以的，只要这次我们能成功。”

    *

    滴答——滴答——

    许行艰难地睁开眼，只能看见无边的黑暗。清枫院的地下，竟然藏着一座地宫，祝茗便在这座地宫中研制各种阵法，为的就是找到阻止浮空岛陷落的方法。

    对，浮空岛每隔三年就会陷落的谣言竟然是真的。

    “当年卫折故丧心病狂地杀了那么多人，不仅没有阻止浮空岛陷落，反而触怒神威，将原本每五年一次的陷落提前到了三年。你是当年唯一幸存的人，我希望能从你的记忆中找到当年卫折故阵法的痕迹，最后运用风水之术还原。”那日祝茗将他叫到房间，和他说了这些秘密。

    “祝长老为什么突然这样信任我？”许行问道。

    自他来一字院，祝茗几乎没给过他好脸色，总是一副对他无比戒备的样子，这让许行十分无奈。

    闻言，祝茗的神色一暗，苦声道：“当年我奉命除掉卫折故，却因为顾及当年情分，没能下狠手，致使他意外逃脱。你的突然出现，会让我怀疑是不是他故意做局要重演当年祸事。”

    “那现在长老为何突然信任我，对我说这么多秘密？”许行特意加重了秘密这两个字的发音，问道。

    祝茗解下腰间的坠山剑，指着剑柄上只亮了两道杠的地方，沉声道：“这次的陷落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浮空岛已经落无可落了，那群灵人不知道受了何人指使，竟然能够自发地组织攻击行为，浮空岛原本的位置可以完美地避开他们的攻击，可这次陷落之后，下界将与浮空岛再无间隙，那些灵人将大量涌入浮空岛的上空，届时又将是一场浩劫。”

    “浮空岛上不是有克制灵人的结界吗？”许行又问。

    祝茗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许行，自嘲道：“那阵法是百年前神留下的，在这些年间早就慢慢损耗了，近些年来若不是我用灵力缝缝补补，早就崩溃了。”

    “所以您的意思是，想让我帮忙找出当年的阵法，延缓浮空岛下陷的速度？”

    “对。”祝茗点头。

    “可这根本无法彻底解决问题。”

    “能多些时间就好，只要再给我一些时间。”祝茗念叨着，身体也在颤抖，若不是许行扶了一把，险些摔倒在地。

    “只要再给我些时间，我就一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祝茗此时的样子和往日那个清冷剑仙大相径庭，似乎是不忍心，许行望着她，轻轻点了头。